喜知狼-第1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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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下山。”
“七叔!”
“现在,马上。”颜如七自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都没有。而他决定的事,也从未改过主意。
宫青离要上前,墨冉衣拉住了他。
颜朝脸色苍白,咬了咬牙,忽地跪下,道:“七叔。我没有父母,只有七叔。你不认我,我也只有七叔。”说完叩头,竟真的转身就走。
宫青离皱了眉,墨冉衣拉着他离开。
良久,颜如七道:“其实你真傻,我怎么会陪你去,我早说过,我恨你,恨就不该见你,你看,这二十年,我不是从未来见过你?”酒下肚,冰凉微苦。
颜如七那日从早上一直喝到晚上,一个人,一坛酒,两个杯子,喝完了便什么都没了。
夜风凉透,他却不想起来。
宫青离上来寻他,见他一动不动,便坐在他身边,想搂进怀里,又不敢动作。
颜如七拍了拍石碑,问:“你说,有没有来世?”
宫青离不确定他是不是在问自己,但仍然说:“不知道。”
颜如七点点头,再要倒酒,酒坛子却空了。
颜如七把酒坛子和酒杯砸了个粉碎,又道:“走吧。回去。”生有缘,死则灭,一堆尘土,又有什么好看的?
二十年,梅花酿,颜如七自认是个守约的人。
回去后,宫青离搂着颜如七睡觉,睡到梦魇,挥着手道:“七儿,别走……七儿……”
颜如七被他吵醒,重又把他的手放进被子里,身子往他怀里靠近了些,柔声安慰道:“知道,七儿不走,乖,好好睡觉。”
睡到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听见有人在问:“你爱不爱我?”
颜如七模模糊糊答了句:“你知道的,怎么还问我……”
睡到香甜处,恍然一游前世梦。
那时的他,到公园散步,忽然见一树梨花,大朵大朵的雪白,很好看。很有味道。
似乎有人在叫:“小七儿。”他没回头,因为他的名字里分明没有七。
有人抓住了他的胳膊迫得他回头,一个很漂亮很妖孽的男人,笑得很温暖,道:“小七儿,我找到你了。”
他甩开他的手,问:“认错人了吧? ”转身就走,已经没有了欣赏梨花的心情。
那男人却追了过来。
他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往后看,然后周围一片混乱,喇叭声。尖叫声等等等等,身上很痛,意识模糊。
颜如七心想,是了,他就是这么穿过来的,莫名其妙!
早上醒来的时候,泪沾了枕巾,宫青离看着他,闷闷不乐。
颜如七愣了半天,想起昨夜梦话,梦中人物,窝进宫青离怀中,“我有没有说梦话?”
宫青离摇头。
颜如七又笑了一下,趴在他身上,有点委屈,“做恶梦了呢,你也不安慰我。”
宫青离拍着他的后背,一下一下,说着不怕,有我在。
颜如七心不在焉,宫青离忽然发问:“你是不是还想着他?你是不是从来都没看到我?”
颜如七怔了怔,搂着他的腰道:“木头,你知道我不是个能凑合的人。我和他,完完整整在一起,不到一年,我和你,已二十年。”这也算颜如七第一次提到他。
宫青离小声嘀咕:“就是几十年,也抵不过那一年。”
颜如七抱着他的脖子在脸上胡乱亲,亲得他意乱情迷,断断续续道:“人心都是肉长的,我若对你无情,还能陪你这二十年?”
“那是因为你答应了的。”
颜如七一笑,想到哪孤零零的尘土,“若人死了,什么誓言都不作数了。”不到一年,还差三百六十天。
宫青离收紧手,被他吓到。忽然又说:“你走之后。我曾去找过你们。”
颜如七恩了一声,继续亲。
“我……”
“嘘……”颜如七堵上他的嘴,“别说别人,只有你,只有我。”
那天宫青离找到两人的小木屋,颜如七上上打猎,羽在家里。那时的羽一身武功在急速流失,视力也不怎么好了。这次宫青离很轻易地就探到了他的手腕去摸脉搏。羽却笑了。
“你急什么,他早晚要去找你。”
宫青离皱了眉:“你早知自己活不长久,是不是?”
羽道:“魅族人本就活不久。”
宫青离看了他一眼,“不对,本不该这么突然,是因为……”宫青离想了想,睁大了眼,“是毒变对不对!是七儿的血对不对!”宫青离脸色很不好看。
羽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却走向门外,看朦胧的远山道:“我要自由地死,不愿屈辱着活。这件事你最好烂到肚子里去。”
宫青离皱眉,“你明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拉上七儿,你只会让他伤心。”
羽笑了笑,“你想说我自私?宫青离,若你能留住他,又何须他来做选择?我也……有渴望……”
到底爱不爱?这个问题颜如七已经很久没想。颜如七在很早的时候曾经想,人生一世,不过几十个秋,真的不能保证陪你到最后的就是最爱的。但是日子既然能过下去,既然没想过分开,那也算是爱的吧?即便不是最爱,也该是有情的吧?
世间有许多事情不是轻易说得清的。许多人活了一辈子也都是糊涂过日子,你问他好不好,他说好。也有一些人一辈子都清清楚楚,你问他好不好,他会说不好。所以有时候,太清楚了不一定是好事,糊涂点也不一定就是坏事。
这辈子,到这地步,也就这样了。真要较个真,到底哪个好,哪个爱,其实都没什么意义。
又过了多少年,颜如七和宫青离去游山玩水回来,路上不知染了什么,病了一双。
两个人并排坐在床上,你搂着我,我抱着你。宫青离自己喝完药,哄颜如七喝药。
颜如七道:“苦。”
宫青离说:“放了糖。”
颜如七问:“你有没有问题要问我?”
宫青离摇头,“没有。你呢?”
颜如七想了想,道:“我也没有。”
宫青离于是笑了。
颜如七道:“你问我问题好不好?”
宫青离问:“什么问题?”
颜如七道:“随便什么问题。”
宫青离说:“我已经问了。”
颜如七愕然,笑开了眼,道:“木头,你狡猾狡猾的。”
宫青离也跟着笑,道:“七儿,你也狡猾狡猾的。”
颜如七身上痛,对宫青离撒气道:“你干嘛要把我做药人,就是因为你动机不纯,所以现在要吃这些苦。”
宫青离想了想,也不反驳,把他的双手揉在掌心,却说:“也许吧。”
颜如七于是笑,笑得开心,搂着他的腰,“你怕不怕?”
宫青离说不怕。
外面有棵梨树,正是开花的季节,有几片花瓣从窗户飞进来,白得耀眼。
颜如七正把头埋在宫青离怀里,道:“这些年,你开心吗? ”
宫青离点头,“开心。”
“怪我吗? ”
“不怪。”
“恨我吗? ”
“不恨。”
……
声音越来越低,两人拥着睡了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守着的人听到屋里有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那东西一路滚到门口,李然捡了起来,是碧金镯,还残留着温度。
李然恍惚着抬头,床上两个人温和平静地拥在一起,像之前多少年一样,睡得很安详。忍不住咬紧牙根,仰头,多少年多少年,一个人是一个人的债,一个人是一个人的伤。爱与不爱,相伴一世,到此地步,已是难讲。
再然后,墨冉衣风尘仆仆赶来了,韩焦柏来了,颜益樊来了,白暮云也来了。颜朝却没有来。
走的时候,白暮云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当时对颜如七动了心,却迟迟没有行动。因为,他永远不是一个人,他永远有顾虑,永远都理智,即便偶尔脱离轨道也会很快找到正确的方向。他心里装了太多东西,朝堂,家族,责任……已装不下纯粹的爱情。可是原来,他却是渴望的,渴望那样的纯粹,却不会真的想去尝试,或拥有。
他侧身看了看墨冉衣,墨冉衣似乎一如初见的洒脱通达,只是这些年越发沉默。
而同一时间,定国某个地方,再也没有回过玉玄宫的颜朝突然策马狂奔,跪倒在旷达天地之中,虔诚地跪伏着,静静跪了一夜。
魅族人天生有种灵力,能感知自己和最挂念的人生命终结的时刻。
许多年以后,谁还记得最初最初的情动,一低首,一回眸,笑若春风。
原来,缘有深浅,有的人擦肩过,有的人同船游。
不是不懂,只是那时,少年情,有独钟。
而在二十一世纪的医院里,医生道:“有脉搏了,病人脱离危险期。”医生出了手术室,与门外的男人对看了一眼,男人对他笑了笑,医生于是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去洗手间,洗手间的镜子里映着一个头发微卷带褐色,气质冷漠的男人,他的眼睛像是琉璃,泛着浅褐色的光泽,清淡透亮。
病人被移到普通病房。男人跟进去,床上的人正好睁眼,看着他,定定看着,深深看着,没有说话。
男人笑了笑:“小七儿,你认出我了是吗?看,我说我能找到你。”
当然,不是每一段爱恨纠葛,都有轮回。
……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