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倾眷-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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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慕容歌垂了眸,微的抬眼,看向画上那人,伸出手去,而收拢,只是空空一缕欲断犹连的思绪。
却说这画,是几年前一夜梦中惊醒后,慕容歌所画作的。本是政务繁忙诸事忧心之时,梦境昏暗之中,竟渐渐浮现个身影。他看见那人开口,似乎要说些什么,似乎已说了些什么,只他想要听清,却听不清。而那身影,仿如在那遥远的彼岸。他欲要接近,却似如千里,他想要看清,却漫起云雾。
那人,说了什么罢。他常这样想。他似乎曾听见了,可却,不能想起。
而梦醒,他眼边,是不能明了的泪划落。那是谁的身影,为何令他苦苦探寻,却不能得。
那日他画作,戈木就在身边。戈木看过来几眼,有过惊叹,“呦,你却也会画这些美人的图啊。这是那家姑娘?诶?怎的看这韵味,更像个男儿?”
慕容歌一惊,笔下颤抖的凝了个彩晕。只幸好在旁,便改了几笔。可画虽成,终不是他梦中所见所感的模样。他想知道,这背影,究竟是谁人,这流连,究竟从何来……
敲门声突兀的响起,慕容歌忽的回神,匆匆收了画卷,随手放在了一旁。快了几步去开了门,来者,正是慕倾墨和戈木。
“你来了。”慕容歌暗自抚下一时惶茫的心,错步让了两人进来。
“皇兄……你这是……”慕倾墨有些不解的走进来,四处看了眼,疑惑的向慕容歌问着,“这不是早废弃了的宫阁么,怎的在这里……”
“哪里要废了,只是久不曾用,有些落尘了而已。”
慕容歌摇了摇头,而后进来的戈木则顺手将门锁了好。
“可真是有时候不曾打扫了。”慕倾墨从一旁放置的柜前走过,抬指在上面点过,沾染了些许的灰尘,“倒是案上干净些。方才擦净的么……说来皇兄你在这——不,那信是怎个意思?”
“不就那字面上的意思?”戈木戏笑着说道,“再两日慕容他便要去做那年定的祭祀,算上行程,前后估摸着要两三个月。这许久时间,宫中无人看顾怎行?”
“怎无人看顾?你手下随便叫几个人来便是,偌大宫中也无许多人,除了些清扫打理哪还需要其他?”
“不还有政事需理,虽也有人来相报,终不必宫中朝堂之议。”
“不是有那何卿与那呆呆板板的枫宁在么,若不能妥当,叫来久黔不就好,何必将那种交托于我?”
“此话可说不通。”戈木笑起来,摆了摆手,“这次几个大元也会同行,那何老头自是自告奋勇,枫小哥也被推举了出来。至于久黔,他还要照顾他那不听话的小侄子,哪里腾得出时间。”
“那我也——”
在戈木兴致勃勃欲要探问的目光中,慕倾墨却哽了言语。他转过脸,声音低了下来,“却还要安排府中之事……”
“哈,这可是得了美人夫人,小王爷也要收心不成?”
“放肆!”
“你两个却也歇歇吧。”一直在旁看着的慕容歌终是无奈的挡在了两人之间,推慕倾墨离了偷笑的戈木,将个锦囊塞在他手中,于他不解目光中,慕容歌拍了拍他。
“倾墨,这次祭祀不同以往,且不说其他,众多官员离了京都,护卫之人自也要跟去。虽也不必说怕些什么,只而今旁国桓连事端屡发,边境传书难民西移,若近了这边闹出什么乱子,我不在时,总需有人代为处理。”
“难民?”
“王爷莫还不知?”戈木前一步,向递来不满的慕容歌推了推手,对慕倾墨解释道,“几年前桓连内乱封了新主,之后国内不能安定,为着许多闹得沸沸扬扬。王爷你却也知道吧,朝野之争殃及必是无辜百姓,那边下庶居处食物没了保障,自是上下共祸,顾不得彼此。”
“哦——”慕倾墨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却看向戈木道,“那又如何?”
戈木无奈,慕容歌便将他弄去了一边,这才能与慕倾墨好好言说。
“一月前桓连曾遣来使求助,当时因下臣多有争议便搁浅了。可前不久传来消息,那使臣亡于途中,似是乱箭穿心而死。而今这消息被压了下来,具体情形还不能得知,只是怕有人欲挑起争端,才在祭祀期间多加安排。”
“可是什么劫匪之类?皇兄多虑了吧。”
“倒是但愿如此。只托你此事,你先前不也曾做过?不过三月,如有事议,你若想要接手,便全权托付给你;你若不愿牵扯,胡语推托了便是。”慕容歌轻叹笑说,“且不必有何担心,尽数随你,其他事宜戈木自会安排人手,久黔那边也会有所准备。”
“啊,这倒也……”慕倾墨犹有些犹豫,又看向手中锦囊,拿起试问,“那这是何物?”
“皇尊玉玺。”戈木忽窜出来插口道。
慕倾墨一愣,显出不可思议,“这——”
“取了同样的料子,尽数按原样所塑的。”慕容歌平静的指那说着。
“不是。为何要连这都?”
“毕竟程间有些距离,总不能把这类珍贵之物放于身边。而且——”手放在慕倾墨肩头,慕容歌点头示意,浅笑中便是坚定,“若是交于你,我便能真放心了。”
“……皇兄……”
心中不觉升起一丝不安,慕倾墨担切的看向慕容歌,却只得来如常的神情。理不清言语哽在喉中,沉默了片刻,慕倾墨终是点了头应下。
看他这般,慕容歌与戈木相视一眼,似乎松了口气,而慕倾墨抬头看去,又欲开口却未言,慕容歌想了想,明白过来。
“这番交托之事我会拟好诏书。你若愿意,这时日间留在宫中便好,若需要,将弟妹也接来吧。也恰是你府中平日少有人动,既入了新人便不可再那般糊弄。你府库中银两还是充充足够的,趁居宫中,将府内好好打理下,也顺便借着膳房为弟妹调养着身体,若可以的话,也能……”
“皇兄……”慕倾墨心下一慌,止了他的话,慕容歌愣了下,笑道自己唐突心急。
“只你能成亲,我也欢喜,所能多个晚辈,便是更添欢喜的了。看来你确看重这夫人,既然这样,便是好好待她,莫要伤负了人家。”
“我……我晓得的了。”
见他有些尴尬这题眼,慕容歌和戈木都笑了起来,打趣着间又说了会儿话,慕倾墨便要回府。
临走,他又回头,念了念,还是关切的问向慕容歌。
“你几时启程?”
“后日巳时。”
“叫得我来,送你一程吧。”
慕容歌笑起,“你若愿意,早些起来便是。”
“嗯……那,皇兄,”
“嗯?”
“途中小心。”
“嗯。”慕容歌慰心的点头应着,“会的。”
慕倾墨也似松了口气,转身摆手,“我且回了。若有何事,莫忘传书给我,老管事的这几日也便能回府了,备不住你们路上能遇见。”
“可是隔得有些远呢。”
“嗯,是呢。”
那身影没在门外,脚步声也渐渐远去。慕容歌沉了容色,看向戈木。
“可已周全了?”
那戈木也变得郑重慎严了些,“都妥当了。”
“也只愿,别在这时多出什么事端了。”
望向看不见的远处,慕容歌揉了揉跳痛的额头,拂袖背过手去。
“回了。”“是。”
作者有话要说:。。。。。。= =。。。。。。。。。。。。。画上的人。。是谁呢。。。。。。
☆、启程
“我景入长永十七年,国泰民安。感天所顾,为祭先辈,八月为始,皇巡三月以慰百姓,入古都皇庙,祈天下福生——今八月而八,皇辇已临,众臣朝拜,备东旅之行。皇离城时,由慕青王代理朝政,闲杂之事不得擅扰,吾皇言令,予其全权,辅佐之责交于桡承将军常缨与军册卿区久黔。诸臣谨遵圣命不得有违。钦此。”
“吾皇万岁——”
慕容歌一身暗金朝衣,容色凛然,不容有犯。他从一旁侍从所端盘上取过代政诏书,向台下跪拜诸臣走去。
慕倾墨自然也在其中,除几个武官,唯他单膝跪于前处。见金缕落停眼前,他抬手看向那谨严之色的慕容歌,举起双手,接过诏令。
“倾墨接旨,祭祀其间,定待皇兄妥善朝内,不负皇兄托付之意。”
慕容歌笑看慕倾墨身影微晃,伸手将他扶起,随他一同,众臣也都起了身,垂首以敬。向一旁示意了下,慕容歌从慕倾墨身边走过,低语说道,“尽数请你了。”
“起驾——”
“恭送吾皇——”
群臣声音没在皇堂鼓声中。出城三声,回城三声,此乃自古所传皇巡令。鼓声一鸣,龙辇驾起;鼓声二鸣,臣民送随;鼓声三鸣,城门已开。御驾启程,仪礼声擎。
那鼓声,撼动天地,远出城外,恭警人心。
而仪礼之队,为首者便是君家之人,长蛇之列,乐起声齐,红巾扶摇。众人皆齐整玉领白服,头顶半尺礼官之帽,缈眉入云,雪纱掩面。那场派,究是叫人叹为观止,感以肃然起敬。
君者,花草仪乐礼数之商族,其盘踞之地,名曰——尚兴阁。
却是那队伍浩浩荡荡出往城外之时,队尾忽的混入了一人。同般装扮,同般礼乐之器,雪纱所藏,灵犀眸中,暗显笑意。
无人察觉。
慕倾墨自近路早去了城墙之上,遥望队伍行进。辇帘摇曳间慕容歌身影依稀可见,正襟危坐,气宇轩昂。
“王爷。”
宫中侍从在旁轻唤,见他回头,垂首恭敬,“王妃夫人马车已至下面,您可现在迁居入宫么?”
“他已来了……”慕倾墨目光追那暗金远入林中,随乐迷离,念了念,点了头。
“嗯。不必府轿,备马就好。你去嘱咐我府中管事,府内整顿皆交于他去。”
“是。”
那侍从退去,慕倾墨看着那身后一众随侍,不甚愉快,背了手去,便匆匆往下而去。
那日慕倾墨自宫中归来,便将代理朝政之事告知了汐臣,与他商量。
“皇兄说许我带你入宫暂居,也恰可这段时日间修善王府。你……可随我同去?”
慕倾墨有些犹豫的说着。他尚还不能习惯与女装清美的汐臣一同,有意叫他换了男装,一来未曾见过怕多有不适,二来碍于身份不宜为人所知,只能勉强安此现状。
“你若无碍,我也无妨。”汐臣眼转了转,垂下眼帘掩了颜色,点头,浅笑相应。
“那……你且看看有何需收拾的,皇兄后日启程,便那时入了宫吧。”
“汐臣晓得了。”
而今,汐臣坐于车中,伸手挑起帘子向外探看,一面寻找慕倾墨身影,一面感慨君家礼仪队列之势。却忽然间,他的目光落于队伍最末。一人背影似为相识,汐臣凝眸辨认,而一旁起了轻轻叩击之音。他回过神来,闻梨香声起。
“夫人,王爷已下来了。您坐稳些,旁边放了软垫,若颠簸的不适您便说,莫伤累了您。”
“嗯。我无事。快走吧。”
“是嘞。小马儿,走咯。驾——”枣翠撩起缰绳,转了车头,跟于回宫之列、倾墨之后。
轻尘扬起,汐臣向外望着,过于王府之前时,那门前有个老人家恭敬礼送。汐臣微松了松挑帘的手,浅浅叹息了声,便侧倚在车中,合了眼眸,平息如睡……
“诸位臣家,我慕倾墨也不喜那许多礼数。皇兄虽将京都事务托付于我,我却也无意取他位置听朝论政。自明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