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事-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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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走开两步,又回头瞧了一眼徐康策,徐康策仍是坐着,垂眼看着眼前生火的人。宝棋微微启唇,似要同徐康策说些什么,却终是低头对那小女孩说:“咱们走。”
一时间,只剩徐康策同贺林平独坐。
贺林平将木材堆好,擦着了火镰,燃了一捧碎木,便喂进搭好的木枝堆中,顿时火光黯了,勃勃的黑烟却生了起来,熏了贺林平一脸,直直逼出几滴眼泪蓄在眼眶,贺林平连连后仰,就着蹲着的姿势就双手撑地坐到地上。
黑烟刺激得贺林平眼圈发红,酸痛得都要睁不开眼,贺林平眯着眼,抬手就要用手背揉眼,自己的手还没触到眼睛,贺林平就感到眼角处柔软的触感,有人替自己捂住了眼睛。
贺林平眼前一片黑暗,耳边响起了一个清亮却温柔的声音:“闭上眼,没事的。”贺林平直觉心脏像是被戳了个窟窿,麻麻的痛,也凉凉的透着风,方才只在眼眶打转的眼泪此刻却像溃堤似的落了下来,顺着眼角流出,湿了贺林平的脸颊,也湿了徐康策的手。
徐康策感觉到指缝间温热的湿意,忙撤开自己的手,贺林平也在此刻睁开了双眸,正抬眼看着徐康策的方向。贺林平湿了眼睫,一双眼睛就像被春水洗过,琉璃一般闪亮得让人挪不开目光,看得徐康策呆楞得都忘了收回仍支在贺林平脸侧的手掌。
实在是太像了,徐康策目不转睛的盯着贺林平的双眸,心中是止不住的惊叹,这隋晓的眼眸几乎是同贺林平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徐康策不由的忆起贺林平那日在校练场,自己说弄不懂他为何喜欢自己,他被自己气哭,也是这般蹲着仰望自己,眼中蓄泪,楚楚可怜。只是,不知那时,他对自己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想到此处,徐康策盯着贺林平的眼神变的黯淡,就像即将燃尽的木炭,透着精疲力竭的光芒。
贺林平睁眼,入目的就是徐康策讶然而带着一丝惊喜的表情,接着那脸色却变了,贺林平竟然从徐康策眼中读出了一丝落寞,让贺林平心中也阵阵揪痛,忍不住放软了目光,柔波万顷,全给了徐康策。
两人四目交接,足有一个日夜那么久,也短短不过一个弹指,噼啪裂柴声起,两人回过神来,几乎同时避开了目光。
徐康策坐直了身子,收回手掌,单手团拳捂到唇前,轻咳一声,朝着贺林平,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微不可察的颤抖,问:“隋兄家中可有姊妹?”
贺林平从地上站起,退了两步,坐到一块岩石上,也不答话,只是轻轻摇头,他怕自己一开口就是忍不住的询问,徐康策,这段时日,你过得可好。
☆、第 50 章
见对面的人不搭话,徐康策便也不再多问,伸手去拨弄那火堆,抽了几根木枝,内里的火终是燃了起来,熊熊的火光映红了徐康策的脸。
此刻的徐康策已然将一切情绪收敛,只木然地盯着那火堆,自神游不知何方。
借着火光,贺林平偷瞧徐康策,那人瘦了些许,颌骨线条更加分明,像是用利剑削出来的一般,透出一股让人望而却步的凌然;他的唇角也不再总是保持着上翘的姿态,平直的就像一条用尺规画出的直线,看不出喜怒。
贺林平只觉得眼前之人如那摩崖石刻上的佛雕一般,历经千雕万琢才成就岿然不动的面色,自己只能眼看着他孤坐山峦之上受那雨打风吹。贺林平往那火堆中添进几根干柴,将火势烧得更旺,仿佛只要这火光再盛些再暖些,就可以捂热眼前之人的石心。
“隋兄可曾见过这块玉佩?”徐康策忽得问出一句,解下自己腰间配着的半块玉佩,递到贺林平眼前。贺林平忙双手接过,打眼一瞧,还以为是自己那玉佩上的半块,仔细一看,却不太相同,但显然是自己原来那半块玉佩的另一半。
“可曾有些许印象?”徐康策又是追问,语气显出一丝急切,见贺林平又是不答摇头,徐康策伸出一指点了点自己的唇,问:“我说的中原话你可能听懂?”
这次贺林平先是摇头,接着却是慌忙点头,又补了一句:“差不多能懂,我反应慢些,你莫怪。这玉佩我从未见过,从来没有。”
见贺林平答得如此干脆,徐康策便默默收回了玉佩,也未佩起来,只是握在掌心,用拇指轻轻摩挲,目光也重新移到那柴堆上,明暗闪烁的火光在徐康策眸中跳跃,仿若星光跌落眼眸。
贺林平盯着徐康策手中的白玉,轻声地,像是自言自语,说:“这玉佩很别致。”
徐康策扭头看贺林平,轻转眼珠,悄悄上下打量贺林平,似企图在他身上寻出一丝异样,贺林平却只是垂眼瞧着那半块玉佩,面色无改,除却双颊被火光烘得有些泛红,仍是恬淡的平静。
“这玉佩还有半块。”徐康策将手掌摊开,玉佩完全呈现在贺林平眼前,“那半块本应在我爱人手中,但他不要了,把玉佩送还给我,离开了我。”
徐康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听得贺林平却是惊心动魄,心脏不由得紧缩成一团,竟生生涌出一股酸楚之感,贺林平暗哑着声音,安慰徐康策说:“徐兄英勇孔武,一表人才又是侠肝义胆,定是那人眼界太窄,识不得徐兄这珠玉。”
“过错在我。”徐康策收拢手掌,将玉佩重系回腰间,声音坚定而虔诚,说,“我在等他,等他回来。”
贺林平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一般,缩着肩,垂着头,恨不能将自己团成球,这灼热的火焰让他浑身发烧,徐康策比火焰还灼热的目光让他几乎都要燃烧。
“徐兄何必等待,这大千世界多的是更好的人……”贺林平咬着牙,挤出这句话,话未说完,徐康策却是摇头打断了他。
“比他好的人自然是有的,但我认定了他便也就不改了。”徐康策闭了眼,有些颓然的耸肩,继续说,“只能是他。”
说完,两人间又是沉默。入秋的风携着一丝凉意往衣衫中蹿,也吹鼓得那火堆更旺,嘶嘶的火苗金蛇狂舞般的左右摇晃,一曲胡旋,分外肆意,却也在这孤夜格外寂寥。
“一世一人,隋兄难道不是作此想?”徐康策打破沉默,他睁了双眸,灼灼目光仍在,盯着贺林平丝毫不放松。
贺林平轻轻摇头,站起身来,退了两步,离火光远些,微侧着头,将面目掩盖在夜色中。
“我只愿那人安好。其余的,若能实现,自是好的,若不能,也不勉强。”贺林平轻声说,声音随着风声飘向徐康策,听起来缥缈得就如九天之上的梵音。
徐康策还待再问,却得的贺林平往远处走的脚步声和依旧轻声的话语,“徐兄的侍从过来了,应是帐篷搭好了,徐兄还是早些休息,更深露重,于养伤也不好。”
跟上贺林平的脚步,徐康策也往扎营处走。
徐康策落后贺林平两步,盯着贺林平的背影,这背影与他脑海中贺林平的身影重叠,一样的笔挺,似不屈的苍柏,只不过略瘦削了些,单薄得似乘着疾风就可扶摇天上。
宝棋举着火把,迎向徐康策同贺林平的方向,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贺林平,被脚下的石块绊得一个蹴咧,险些摔倒地上。
向徐康策行过礼,宝棋替二人照着路,他前行一步,贺林平同徐康策并肩走在他身后,宝棋倾斜半个身子,同徐康策报告:“一切都按昨日样式扎得营帐,多搭了两间略小的,一间给隋公子准备的,一间给珠儿姑娘。公子看这样如何?”
见徐康策微微点头,宝棋又走到贺林平身前,侧身同他讲话:“隋公子今夜就委屈些,这帐篷住起来怕是比不得客栈舒服,多担待了,明日还请隋公子再给我家公子瞧瞧伤口。”
贺林平俯身行礼,忙道:“还要多谢徐公子的救命之恩,能有用得上隋某的地方就好。”
几人说话间就到了营帐前,安排给贺林平的那间帐篷正巧就在徐康策的主帐旁。宝棋领着贺林平在帐篷中看过一圈,又略嘱托了几句,反身出了营帐,同徐康策一起进了主营帐。
宝棋伺候着徐康策一边换衣,一边说:“方管家来信,说阳邑府事态有些进展,还在继续探查,等着圣上回京再行汇报。苏大人发了急报,催圣上紧着返京。”
徐康策略一点头,表示明白,宝棋又问:“那圣上预备着何时返京?”
“等两日。这里的疫灾不简单。”徐康策拢紧睡袍,坐到宝棋刚刚铺好的床榻上,见宝棋仍杵在那里,问:“还有何事?”
宝棋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垂着头,向徐康策床边近了几步,眼神飘忽,瞅了徐康策一眼又速速低下:“那隋公子……”宝棋说了半句便打住,又抬眼看徐康策的反应,只见徐康策径自躺下,又翻身向里,只留给宝棋一个背影。
“你想说他像贺林平?”徐康策的声音传来,闷闷的,像是捂在厚被中说的一般。
宝棋忙捣蒜般点头,又发现自己的动作徐康策瞧不见,慌声说:“是是是!圣上也发现了吧!那声音,还有还有,还有神态几乎一模一样。我我我,我几乎都要把隋公子当作……”宝棋的声音磕巴而颤抖,他踮起脚,企图一窥徐康策的表情。
“嗯,知道。”徐康策声音依旧低沉,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厚重的就如同脚下的泥土。
“那……圣上打算……”宝棋不明徐康策话语意味,只得继续追问,“圣上试探过了么?隋公子究竟是不是……或者,王家应该还有一个兄弟,说不准,隋公子是……”
宝棋的话语含糊而犹豫,徐康策听在心中倒是一清二楚。这隋晓,若仅说容貌,除却那双眼睛,实在是没有任何同贺林平相似,但冥冥中,徐康策总能在隋晓身上找到贺林平的影子,仿佛贺林平的魂魄附到了那隋晓身上似的。
见徐康策半晌没有回应,宝棋又往床边行了两步,轻声说:“圣上,把隋公子留下吧。”
徐康策此时翻身过来,面对宝棋,一只胳膊撑起半身,微微摇头,说:“只能是贺林平。”
听闻此言,宝棋跪倒徐康策身前,眼眸中波光闪闪,险是要落下泪来,他言辞哽咽,满是自责:“若是那日我未一箭杀了贺端庚,贺……贺公子他也不会恨……恨圣上,也许就能同圣上……”
“不要说了。”徐康策狠狠打断宝棋的话,左手团拳砸向床板,砰的一声,引得宝棋终是落下泪来。宝棋深深埋头,伏跪在地,双肩颤动,不能自已地嚎哭出声。
“与你无关,无需自责。”徐康策坐起身来,一手抚上宝棋的头顶,一手摁住又撕裂开来的左肩伤口,殷殷鲜血又染了包扎的白巾,“这本就是两家纠葛,也无对错。只是我同他终究有缘无份罢了。”
“去找贺公子呀!去找他说清楚!”宝棋膝行两步,趴到徐康策床沿,语气恳切,“您实在是太苦了,我……”
“找他说什么?”徐康策此刻竟然一声轻笑,口气自嘲,“怕是我不在他身边才是最好的。他是恨我的,你也知道。天地山水,才是他的归宿。”
宝棋仰起头来,还欲再言,却被徐康策搀扶起身。
“莫要多言了。我可是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你可别给我磨没了。”徐康策的话语平淡无澜,嘴角甚至还残留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