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香-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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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之外,就只有下人送饭打扫时进来过。这时绿烟却手上一顿,似乎吓了一跳,抖抖索索地说:“墨蝉姐姐,你怎么来了。”
第 95 章
墨蝉原本也是扬州烟花巷里的一个□,自小便沦落风尘,连自己父母家人等都一概不记得。生得风姿绰约,不愁没有客人青睐,不过夹杂在一众莺莺燕燕中,最触目的反倒是她那副泼辣刁横的脾气,花街柳巷里几乎无人不知。她也是薄命之人,却有心气,不肯与其余女子一般蹉跎度日,而是早早地谋划打算,又有手段,年纪轻轻就暗暗攒下了自己的一份家当。不屑于依附于污浊男子,偏要自立于世,过那潇洒自在的生活,赎出了自由身后还是重操旧业,开了一间自己的院子取名叫“怀玉阁”。
怀玉阁刻意宣扬绝不干那逼良为娼的勾当,全凭墨蝉的人脉手腕做心甘情愿的生意,不过手下的那些姑娘自然个个见她就像耗子见了猫。绿烟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可在她面前也是大气也不敢出。这会儿见她进来,低下头不敢看她,一只手抖得险些没将那一碗粥泼在杜雨时身上。
墨蝉也不看绿烟,自顾自地走了进来,对绿烟说:“你让开些,要坐一边儿坐去。”
绿烟乖乖地让到一边,墨蝉就挨着床沿一屁股坐在绿烟刚才坐的位置,没好气地说,“这就是你捡回来的赔钱货?”
绿烟晓得她的脾气,她既然没有发作,就更不敢撩她,一句也不争辩,连连点头。
墨蝉伸出手去,捏起杜雨时的下巴,细细端祥。杜雨时自然让不开,也不晓得这是个什么人,没有开口。墨蝉噼里啪啦地骂将起来:“你个没出息的,想男人想疯了吧?不摆个男人在屋里你就过不下去吗?养过多少穷酸了,你自己也数不清吧?到头来哪一个把你放在心上了?我平常不爱说你,你自己就长不出个记性来?上一个才刚甩了你几天,你就又巴巴的找一个回来?从前的还算有张漂亮脸蛋,这一个又老又丑的你也看得上?你不嫌丢人,连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要养男人,也得养个过得去顺眼的呀。”
绿烟并没有跟杜雨时说知自己的身份,还想着能在他心目中多留几日的温柔娴淑模样,这时墨蝉讲得粗俗,她少不得分辩:“墨蝉姐姐,你生气归生气,可不要乱说,你看看他,浑身上下,哪一处生得不好看了。而且我才没有你讲得那么花痴,人家是病了,我才留他下来养病。”
果然她这一分辩,墨蝉更是火大,站起来就揪住她的耳朵,使劲地直拧,吼道:“你个死丫头,还敢跟我顶嘴?还说自己不花痴?怎么不收银子就白给人家睡?”
绿烟疼得哇哇叫喊,再不敢说什么,手里捧着个粥碗,放又没处放,捧又捧不稳,好不狼狈。墨蝉见不得她那耸样,夺过碗来,说:“一个大男人,吃饭也不晓得自己吃么,还要你去喂,也不嫌腻歪。”一边将那碗递到杜雨时面前,说,“要吃饭就自己端好了吃。”
杜雨时估摸着她是把刚才的粥碗递给自己,迟疑着伸出手去接,可墨蝉站着他却坐在床上,自然摸不到墨蝉的方位,手就那么伸在半空。墨蝉精明之极,一看到不对,就觉出他的双眼散乱无神,说:“原来你是个瞎子?”
她这话原就没错,杜雨时就慢慢点了点头。
第 96 章
杜雨时这一点头,真像是火上烧油,墨蝉胸腔子都快要气炸了,转过身,一指头直戳到绿烟的脸上,说:“好啊你,不但要从外面捡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废物回来,还一捡就捡个瞎子。大过年的你是存心想气死我是吧?我一个孤苦伶仃的弱女子,开这么个院子,我容易吗?这吃人的世道,我憋憋屈屈地赚几个钱,我容易吗?你们一个二个的,都比白眼儿狼还没心肝,吃我的穿我的,从来不为我考虑个一星半点儿,不帮我也就罢了,还要拼命给我添乱。我前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呀,这辈子受了这么多苦怎么还没有还完前辈子的债呀。”
杜雨时手脚上满是冻伤,自从被绿烟带回来,就躺在床上没动过,这时知道杜雨时原来是个盲人,绿烟也吃惊之极。只是当下墨蝉那尖尖的指甲刺得绿烟脸上生疼,不知出血了没有,平素最爱惜容貌,这时也只能勉强忍着。墨蝉嘴上说得悲苦,绿烟却知道,正月里生意最是清淡不过,她心疼着开了院子却没钱进帐烦躁而已。哄是哄不过来的,索性以手覆面,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说:“墨蝉姐姐,咱们都是苦命人,要是没有你收留庇护,我连个栖身之所都找不到,可是我就是不长进,老是让你生气,我好没用。”她易喜易怒,想笑就笑,想哭立时就哭得泪流满面。墨蝉年近三十的人了,最引以为傲的一张脸蛋早就不再鲜嫩,心里压下的苦楚比绿烟不知多了多少,这时触景伤情,一矮身坐在桌边的凳子上,也是呜呜咽咽地哭个不住。
杜雨时听到墨蝉的那些犀利言辞,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靠在床上如坐针毡,最后两个女子竟然抱头痛哭起来,唠唠叨叨地讲不完的全是些莫名其妙的琐碎事情,真是啼笑皆非。墨蝉哭了一阵骂了一阵,也没有别的言语,自己起身走了。杜雨时还是很不好意思,对绿烟说:“连日里让姑娘受累,今日又让姑娘为难了……”
绿烟却噗嗤一笑,坐到他身边说:“理她呢!她就是这副德行。实话告诉你吧,墨蝉最喜欢像你这样斯斯文文干干净净的男人。真换个邋遢鬼来试试,她早拿笤帚打出去了。”
这话本来有几分尴尬,杜雨时想起适才墨蝉张口就骂自己瞎子,忖度着绿烟大概是在为她打圆场,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绿烟接着说:“刚才她说了那么些有的没的,你大概也能明白了吧,我不是什么大家小姐,只是个烟花女子,你在这里养病,其实是睡在勾栏院里,你现在知道了,大概会瞧不起我吧。”
杜雨时倒不知道她这些曲曲折折的女孩儿心事,连忙说:“其实墨蝉姑娘说得没错,我就是个一无是处的人,不然也不会流落街头无家可归了,难得的是姑娘不嫌弃我,一直照顾着我。”
绿烟轻飘飘地一笑,说:“你就好生在这里住着,养好身子才是最要紧的。不用在意我。缘份这东西,能有就是有了,不能有就没有了,我都看得很明白。”
有那么一刻,杜雨时不知道她这话是指什么,再细细一想,又似有些痴了。
绿烟讲得不错,墨蝉并没有苛扣什么,之后饮食都按两人的送来,还时不时吩咐做些滋补的东西给杜雨时吃。
第 97 章
从此杜雨时虽然起不来床,却再也不好意思让绿烟喂食,手指又酸又胀,强忍着不适要自己端着碗吃。一日端到一碗热腾腾的汤水,烫得几乎龇牙咧嘴,仍是死撑着不放手,绿烟只是一笑,也不说什么,由他去。拿起汤匙舀起一勺来送到嘴边尝一口,“咦”了一声,说:“这是汤圆?”
绿烟说:“可不是吗。”
杜雨时一口咬下去,就是浓浓的馅汁流出来,溢了满嘴,又甜又腻,大概还掺了一点点调味的猪油,吃下第一颗,几乎没晕死过去。
绿烟哈哈笑起来,说:“甜死人对吧,那就喝一大口汤再吃一颗汤圆。今天是元宵嘛,过完了今晚,就算过完年拉,墨蝉就不会为了生意清淡乱发脾气了,大家都可松一口气了。所以呀,每到元宵,厨房都会做这种甜腻腻的芝麻花生蓉汤圆,庆祝一下。”绿烟手上也有一模一样的一碗,一边吃一边接着说,“刚过完了年,生意会特别好上一阵子,那些情哥哥想妹妹嘛,多一刻都等不得了。我呢,没人可惦记的,不过也会很忙,也许就没有这么多时间陪你了。”那语气颇惋惜。
杜雨时想到她所谓的“忙”,不知该怎么接话,更怕她尴尬,默默地埋头苦吃。
二人吃完,一时也无话可说,绿烟似乎有些郁郁,就早早睡下了。杜雨时躺在床上,似乎能听到街上的人声喧哗,今晚想必热闹得很。不由地感叹起人世无常。不久之前,吴明瞬还在跟自己说要与自己庆生,可是这么快,自己就已经流落到这么一个地方来,就像做梦一般,没有一点真实的感觉。不见了自己,吴明瞬肯定是焦急万分吧,实在是不舍得让他那样着急。
想起那个晚上跟吴明瞬的争执,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对自己这么好,这么耐性细致地陪了自己这么多年,若是想要自己的身体,又有什么不能给的呢?可是给了之后呢,要一直乞求着他的爱宠,在他身边做个见不得人的男妾吗?那样的日子,只要想一想,就觉得背脊上冰凉一片。
所以,自己此时此刻在此地,实在是无可奈何的事。然而以后呢,总不能一直留在这里,自己又会去到什么地方,遇到什么样的人?不论未来将会遇见怎么样的人,总之再不会有像吴明瞬那样对自己好的人,也再不会有齐逢润那样无赖的人。想到齐逢润,心里就是一阵揪痛,胸腹之中有什么东西不见了,空出了好大一块地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丢失在了什么地方。
果然接下来绿烟都忙得很,总不落屋。有时整日整晚的不在,还是惦记着叫人过来与杜雨时送饭换药。独自一人养病,比之前有绿烟陪伴之时无聊了好多。杜雨时想着那些不着边际的心事,耐过了一天又一天,身子终于慢慢好转起来,不再动不动发热头疼,手脚上的冻伤也大多愈合了。一日百无聊赖地听着前院传来的淡淡丝竹声,有人推门进来,本以为是送饭的仆人,却听到那人说:“怎么?你终于快好了?”原来进来的这人便是墨蝉。
第 98 章
杜雨时近几日一直在考虑着将来该何去何从,听到墨蝉的这句话,心里暗暗想“来了”,口里却只说:“多亏了绿烟姑娘的照顾,我早就好多了。”
墨蝉似乎不以为然,“哼”的一声冷笑。杜雨时搞不清她是什么意思,也不好开口,就听到墨蝉说:“绿烟说是在金陵郊外捡到的你,你是金陵人?”
杜雨时迟疑着答说:“是的,我原本是金陵人氏。”他心里想着金陵的人口千千万万,墨蝉绝对没有办法知道自己的身份;如果直说自己是遂阳人,就容易被发现得多,而自己并不想被人找到,不论是吴明瞬还是齐逢润。
墨蝉一时不太相信,说:“怎么听你口音不太像。算了,就算是吧。”原来江南一带,往往相距不过数里,口音就有些差异,杜雨时讲话时也只是听起来略略不同而已。再说如果杜雨时真要隐藏身份,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于是墨蝉又问:“那你叫什么名字,之前是什么身份?”
杜雨时想想便算说出自己的名字只怕也无妨,答道:“我姓杜,小名雨时,只是做些小营生勉强糊口而已。不瞒姑娘说,因有一些变故,我如今已是无以谋生。”
墨蝉哪里肯信他这话,问:“你就没个亲人了?”
杜雨时如实照答:“我本来是独子,父母早逝,现在只剩了孤身一人。”
“那你难道也没个朋友?”
杜雨时想到吴明瞬,又想到齐逢润,接着想起远在中都的胡先生,黯然摇头。
原来墨蝉早瞧见有人拿了杜雨时之前穿的衣服去清洗,从里到外件件都是精细华贵,就觉得这人看着样衰,其实大概是非富即贵,绿烟误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