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香-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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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再不用辛苦挣扎了,一切烦恼都终结了,很好啊,难道不好吗?
体内已经是四处蔓延的恐惧,四周是呼啸不断的风雪,寒冷从四肢向体内倾蚀,挤压着越见薄弱的意识,无处可逃。杜雨时茫茫然地动着麻木的双腿,不知所谓地迈着步子,是轻是重是深是浅,全都是一片混沌。
听不到风雪过后的平静,看不到黑夜之后的曙光,杜雨时终于失去了知觉,倒了下去。
杜雨时所走的其实是一条向东的大道,只因在大年下,深夜里,又起了风雪,故而一个行人也没有。雪止天明,金陵城中仍是寂静一片。城门早就开了,几乎无人出城。这时却终于有个车夫,又冷又困,稀里糊涂地赶着车出来了。一边赶着车,一边在肚里暗暗骂娘。车里坐着的只有孤身一个女子,也是满腹牢骚。她嗐声叹气地,本就烦躁,雪后道路泥泞,颠颠簸簸,更是不耐,时不时稍稍掀起窗上的毡帘,从细缝里向外张望,一路上只看见苍白的积雪,连天空也是毫无生气的灰白颜色。
突然路边的积雪里露出了一抹艳丽的胭脂红,女子楞了一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眨眨眼睛,再细看,确实没看错。于是扬声大喊:“田三儿,快停快停。”
“田三儿”便是那车夫的诨名,听到叫唤,懒洋洋地说:“姐姐欸,这会儿地上可全都是厚雪,踩一脚鞋子都得湿透,再不小心,说不定还会摔个狗□,我要是你,憋得再难受也先憋着,找个妥当地方儿再解手。”
那女子劈头就骂:“放你的屁,你哪只耳朵听到老娘说要解手了?那路边上一块红的,可不像是埋着个人吗?你狗眼瞎了没看见哪?”
田三儿笑起来说:“就算真埋了个人吧,大冷天的也不奇怪,总之埋的不是你不是我,管他呢!”
女子说:“少跟老娘绕圈子,小心我一把撕了你那张油嘴,叫你停车下去看看!”
田三儿苦着声说:“哎哟我的姑奶奶,敢情我的手脚就不怕冷了?敢情我就不是我妈十月怀胎养下来的了?天寒地冻的,叫我往雪堆里扎?”
女子吼道:“懒的你,手脚不冻掉也要懒得生蛆生疮烂掉。叫你去你就去,不然回去了看我怎么治你!”
田三儿拗不过她,只得停了车,跳将下去。
第 92 章
前晚雪大,不过下得并不太久,地上满是积雪,却还没有盖过脚背。田三儿踩着雪,走近几步,看到那艳红的是花纹满布的锦缎,显是衣料,那雪下埋的自然是个人了。田三儿暗暗念了几声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祷告着:雪底下的是姐姐也好,妹妹也好,千万是个活的,不然开年就见个死人,那真是要晦气个一年到头了。
轻轻拨开积雪,扶起那人来,原来却是个男人,一张脸早已冻得灰白,探探鼻息,倒还有口气在。田三儿松了一口气,对着车上喊:“烟姑娘,是个活的,不过是个男人。”
车上坐的女子便是叫做绿烟,本是扬州的□,年前有个金陵商人看中了她,宿了几日还是不舍,又要赶着回家过年,就付了银子带她到金陵作陪几日。哪知道家中夫人新买了个小妾就为等那商人回家,不免见了新人,忘了旧人,把绿烟晾在了一边。绿烟也有几分刁蛮习气,好不窝火,冷言冷语相报,那商人心中厌腻,干脆多多给她些银子,打发她自行回去了。绿烟拿了银子,也就放下这一茬,乐得回扬州快活,可惜临走了偏偏碰上大雪,幸得这雪下得不久,否则可要狼狈了。
绿烟听到雪里穿着红衣的竟然是个男人,也是意外,说:“既是活的,就赶紧扶上车来。”
田三儿晓得她的脾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姑娘这回倒也爽快,连人家面相也不看,就急着要招人家做上门女婿了。”
绿烟怒道:“扯你娘的臊。看看这天儿,阴沉沉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又要再下雪,不带上这人,他可不就要白白冻死了。到时候成了怨鬼,说不定日日缠着你不放。”
田三儿听她说得恶毒,也不再争辩,说:“得,我就是一伺候人的,姑娘你要干什么,我也没话可说。”说着拍掉那人身上的雪,真个搬上马车来。田三儿也担心着再下雪,急急地就往回赶。
便是如此,杜雨时才得以侥幸捡回一条命来。
绿烟一看,倒吃了一惊,这人冻晕在路边,却是满身华丽衣饰,没半点潦倒之态。再看他脸庞,虽然灰败,却是眉清目秀,那一身细腻肌肤在女子中间也极少见。这一看,绿烟果真又犯了些痴病,脸上也热起来。只是拍着杜雨时的脸颊,也没有半分反应,不由地焦急起来。拿过手炉汤婆子全都捂在杜雨时身上,也不见缓过一点热气。绿烟什么场面没见过,这时却有些害羞起来,又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脱下杜雨时那身外袍,又解下自己的衣裳,把杜雨时紧紧抱在怀里,拿过一件大斗篷,把两人一并包裹起来。
这么捂了良久,杜雨时身上才渐渐有了些热气,只是未醒。绿烟却觉得浑身发冷,倒像是自己也要跟着伤风起来,赶紧穿好了衣裳,把杜雨时放平在车厢里,用斗篷盖好。田三儿一路赶得极快,未到扬州,杜雨时就又发起热来。
(解释一下,这个绿烟不是女配,只是个打酱油的。)
第 93 章
朦朦胧胧的,似在坠落,也似在飘浮,杜雨时的意识有时模糊有时清晰。身体像是在磨盘下碾着,时时酸软,又时时刺痛。想要好好歇歇,却总有人过来翻弄他,折腾不休,不得安宁。隐隐的似乎还有很多牵挂,却时昏时睡,总是不能醒来。身上有时奇寒彻骨,又有时火烧火燎,交替往复,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平复,身边的人也不再折腾他了,给他盖了被子,暖融融的,终于疲惫之极的安稳睡去。
意识再度清明之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确然不是在阴曹地府,因为自己仍然看不见周遭。记得小时候,吴明瞬跟自己讲着鬼怪故事,讲这个人世之下,尚有一个阴世,人死之后灵魂会去到阴世受到审叛,再入轮回。当时自己就想,这一世耐着性子过完罢了,等到入了阴世,总可以重见光明了。现下仍是不能看见,可见得自己还是活着的。那种释然感觉,伴着酸楚,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望。
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盖着被子,显然已经不在那条无人的路上。这屋里薰了百合香,柔软妩媚,应该是女子居室,只是薰得如此浓郁,反倒有些刺鼻。贴着脸颊的被子是滑软的丝缎,带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玫瑰香,大概这房间的主人早先比较中意玫瑰吧。轻轻抬了抬手,就是一阵剧烈的麻痒胀痛,险些逼出眼泪来。手指肿肿的不能弯曲,被牢牢包扎着,大概是受了伤吧。
就这么动得一动,似乎已经惊动了屋里的人,那人一路碎步跑近来,说:“你醒了?”那声音甜腻娇柔,果然是个女子。
杜雨时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来,原来嗓子也哑了。
那女子俐伶得很,知道他想起身,就伸手将他扶了起来,靠坐在床头,手脚轻灵,一点儿都没碰疼杜雨时。接着拿过茶杯,凑到杜雨时嘴边。杜雨时嗓子里干得快要冒烟,一气就喝光了那杯茶。那女子放下茶杯,推门出去,过不多时又回来,坐在杜雨时的身边,说:“你肚子饿了吧?可惜早起煮的粥这会儿已经凉了,我叫了厨娘重新热过,很快就可以吃了。”
那女子说起话来叽哩呱拉,声音倒有几分俏皮,杜雨时极少与女人打交道,这时也觉得这是个相当可爱的女孩子,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那女子又说:“我叫做绿烟。你叫什么名字?”杜雨时答了自己的名字,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已经沙哑的厉害。
这女子自然就是带了杜雨时回扬州的绿烟了,这时看到杜雨时终于醒转,欢喜无限,好奇心止不住,问:“你是金陵人吗?怎么会大冷天的昏倒在外面呢?”
杜雨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说了几声“这个……”还是只能默然。
绿烟似也没留神他的回答,自顾自地接着讲:“你现在已经不在金陵拉,这里是扬州。我在金陵城外捡到你,你又昏着,我只好先带你回来。你病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不能好了呢。”
第 94 章
杜雨时问:“多谢姑娘救我一命,大恩没齿不忘。我病了多长时间?恐怕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绿烟呵呵笑起来,说:“我对你真是有大恩,你可别转过头就忘了我呀。我在金陵城外遇到你时,你已经奄奄一息,幸好还有一口气在。我带了你回来,你就一直高热不退,大夫说你就是受寒,但是救不救的回来全是看运气。药拉姜汤拉,一碗碗地灌下去,你就是不醒,全身火烫得吓人,拿了现打的井水,冷冰冰地敷在你头上,一会儿就没冷气儿了,过一阵子你身上又是直发寒,拿被子捂上拿火盆烤上,你也还是不停地打摆子。就这么折腾了两天两夜,我都被你吓坏拉,我从小到大还没见谁病得这么凶险呢,现在热度终于下去了,真是谢天谢地,我也好高兴。”
杜雨时不好意思地说:“害姑娘受累了。”
绿烟却笑说:“是挺累的,不过我累的时候还能叫下人来替我,也没什么。”
一时有人来敲门,便是有下人送了热过的粥来。杜雨时不好意思让她一个女孩子喂自己,想要伸出手去接,绿烟连忙说:“哎哎,你老实坐着别动。你之前在冰天雪地里冻了一宿,身上都冻伤了,又是红又是肿又是裂口子的,大夫给你敷了药包扎,不过一时半会儿肯定是好不了的,就算不动也难受得很,不小心碰到,可要疼死你了。”
果然,就这么一动,杜雨时的手又刺痒涨痛起来,好不难熬,而且手上严严实实包了布条,大概也是端不住碗的,只能罢了。一勺粥很快喂到了自己嘴边,张嘴吃了,正是不烫不凉的,很顺口。粥煮得绵软浓稠,大概放了红豆沙银耳红枣之类的东西,很像是绿烟这样年轻的女孩子爱吃的口味。一口咽下,又有一勺喂了过来,杜雨时说了一句:“有劳姑娘了。”
绿烟看到他一句话出口,脸都红了,觉得他可爱得很,说:“我呀,这辈子就是伺候男人的命。”
这话讲得有些暧昧,杜雨时的脸就更红了,绿烟哈哈大笑,险些连碗都端不住,再不逗他,喂完一碗粥,就扶他睡下,重又给他盖好被子。
这间本是绿烟的卧房,杜雨时睡的本是绿烟的床。杜雨时来了,绿烟便去睡在外间的小床上。杜雨时醒了过来,身子未好,绿烟仍是尽量留在身边照料,察觉到杜雨时似乎不愿意讲过去的事,也就不问。不需要再不停的给杜雨时喂药冷敷,绿烟闲下来就嗑嗑瓜子,描描花样子,又或者心不在焉地跟杜雨时讲些女孩子家的琐碎闲话,很能自得其乐。到了晚间绿烟反倒总不在,直到了后半夜,才会回来睡,一睡就会睡到大中午的。不过几日,杜雨时就猜到绿烟大概是个花娘,而自己所在的大概是个勾栏院吧,有些不寻常的感觉。
绿烟聪明伶俐,照顾起人来很是得心应手。一日午间又在慢慢喂杜雨时吃饭,突然门上一响,似乎有人进来了。在这里住了好几天,除了绿烟之外,就只有下人送饭打扫时进来过。这时绿烟却手上一顿,似乎吓了一跳,抖抖索索地说:“墨蝉姐姐,你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