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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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看是怎么了?”连翘接过梳子自己动手。铜镜里瞧得仔细,身后的门被青竹打开,东方在外头似乎用了点力,这门一开一时没注意愣是踉跄地往里头扑了一下。“老图,你这是怎么了?”他把发髻一束,笑呵呵道。
“公子,前头可是出了点事儿。”
“何事?”青竹皱眉发问。那绑架公子的黑衣人他才杀了,难不成那群人连夜又想出了什么折腾人的法子。
“昨日下了一夜的暴雨,到了天明才堪堪止住,老图想着去城外头看看那些田地里的水都退得怎么样了,结果才走出城没俩步,看见河道边上有地儿塌了,再往里头,边上的那户人家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地被接连的雨给下得松了,整间茅屋全垮了,大半的地陷了下去。一个妇人抱着孩子坐在旁大哭,边上还躺着个死人,被人盖上了白巾,可能是死了当家的。”
仍是寻常大户人家,当家的去了,这一个家也就垮了一大半,更何况那是潮州城外的村子,一户农家,没了当家的,也就没了劳动力,以后的日子又如何是好。
“可有人已经过去处理了?”连翘起身,理了理衣裳。
“回来的路上没瞧见官家的人,估摸着衙门就是去了也不过是安抚几句。人死不能复生,没得法子。”
“那我们就过去看看吧。”他说着,回过身来,眼含寒意,“他们窝在大宅院里打他们的牌九,喝他们的香茗,听他们的小曲儿,他们不管不就正好可以让我去管管。”
“公子的意思是?”
“自然是准备准备去城外看下情况。”
“公子不怕过早树敌么?”
青竹的声音淡漠如常,连翘侧脸,扬起轻笑:“他们又何时没当我是敌,不过我可不是去搞什么对立的。”
布衣书生裴楚,任工部郎中,赴潮州奉旨造堰。这是文书上的字句,他现在要做的,只不过是在百姓面前走马上任。
只是这样不是么?
☆、第三十九章 水祸(1)
接连下了多日的大雨总算停歇,潮州城内一片喜色,街道两旁的店铺逐个开张,沿街叫卖的小贩喜上眉梢。半大的孩童嘻嘻哈哈地你追我赶,踩过小小水洼,一路跑走留下几个半干的小鞋印。
“你说,等结束潮州的事再回京城,冬儿该有多大了?”望着那几个孩子从身边跑远,连翘突然出声发问。离了京城后,他总是一个不停地想着那孩子,这几日心里惴惴不安的,楚家独苗可不能出什么事了。
“估摸着总能长到腰这位置了吧。”东方拿手在腰际比划了下,乐呵,“当然不是我老图这腰,公子家的孩子怎么着也得长到公子的腰际位置才行。”
连翘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笑了下,眉眼分明还没舒展开:“也不知要花上几年时间,甚至不知道会不会连累你们一起死在这里,要是能回京城,我怕那孩子都不认得我这个叔叔了。”
声音明明是那么轻柔,像鹅毛,也像弱柳扶风,可偏偏一出,身旁的三人便再无言语,东方和药师琛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只好一齐看向从出门起便默不作声的青竹,盼着他能说两句劝慰的话。可谁知,他也没说话,只依旧寸步不离左右,小心那些在大街上东奔西跑的小孩冲撞到公子。
其实,连翘的话没说错。
造堰本就是个大工程,没个把年根本完成不了一整个工程,而且还有暗查贪污的事,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回京城的。还有那群胆大妄为的潮州官吏……既然都能想出绑架的注意来,若哪日起了杀心,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青竹心里微怵。
此次出京,公子身边唯有他们三人跟随,药师琛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除了一手好医术外,没有什么自保的能力,他和东方又不可能十二个时辰片刻不离左右,这万一出什么意外他等来不及……实在不能想象。
“老图,”一路无声地走到了城门口,却见城门外正有一批官兵整齐划一地跟着领头的一人走着,远远看去似乎是昨日在州牧府见过的某位大人,连翘指了指前头,“去看看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东方闻言,小跑几步赶上前去。连翘依旧慢慢走着,见同东方交谈的那位大人回头看了眼这边,视线正对上,他含笑点了点头。
“这不是裴大人么?”
“原来是郎大人,”连翘走上前,鞠了鞠手,“郎大人这是要去哪里,怎的还带了官兵?”
那人恭谨地笑了笑,解释说:“昨日暴雨,河道涨水,垮塌了户农家,听说死了人,下官这不是带着人先过去看看情况。”末了,又加了句,“裴大人这是要出城?”随扈跟在左右,一副要出城的模样。
“正好同郎大人一处。”
“这……”那人一愣,显然有些没反应过来,“裴大人也是要去看望那户农家?不知裴大人是听谁说的这事儿……”
连翘微微一笑:“晨间的时候随扈偶然听闻此事便回报于在下,所以在下才想出城去那农户家看看,了解下昨日的情况,不知郎大人可否让在下同行?”
这事分明说不得不可。郎大人干笑着点了点头,侧身给连翘领路,心里却难免没在腹诽他的多事。连翘回首看了眼跟在身后的青竹三人,微微颔首,再转头,仍是那一副笑盈盈的面容,一边走着一边同人交谈一二。
一行人出城走了三四里路,沿着之前连翘进城时走过的那片田地那条河道,一直往前走,依照弯曲过去的河道,眼前豁然出现的就是一个不大的村庄,三两茅屋依着河道而建,离得最近的就是出事的农户,这么远远看着就能瞧见坍塌的房屋,跟着大半松软的土壤搭在河里的竹篱笆,还有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百姓。
连翘眯着眼望去,最里头的那妇人年纪不过三十,抱着一身是泥的孩子嚎啕大哭,一旁还有具尸体就如东方所言,被人盖了白巾,尸体的旁边还有两位正在抹眼泪的老人,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
“怪可惜的,才二十多岁,就这么被房梁砸死了。”
“被房梁砸死的,总比被冲进河里淹死的好,淹死的人整个都是浮肿,还不一定能马上捞到尸体呢。”
“这倒也是,不过苦了他家的媳妇儿,童养媳出身,好不容易圆房了又好几年没生养,等到孩子生出来了这才几岁,男人死了。”
“啧啧,命硬吧。”
那头的议论纷纷还没停,这边东方倒是气恼地握起了拳头念叨着:“一群龟孙子,人刚死了男人就在那欺负孤儿寡母的,也不臊得慌!”
“乡下人,没什么大的远见,嘴碎得很。”郎大人显然也是听见了人群的闲言碎语,皱了皱眉,挥手让官兵将人驱散开。
“都让让,让让,郎大人来了!”
一听官府的人来了,围观的人群马上向左右散开,空出一条道儿来。
郎大人背着手几步走上前,站在妇人身前,左右仔细看了下,询问道:“这屋子是昨晚塌的?”
妇人抹了抹眼泪,抽搭地回话:“是鸡打鸣儿的时候突然一下塌的。”
“那这地又是怎么回事?”他指了指边上还在一点一点往河里滑的地问。
“也是差不多的时候,公公婆婆起早撒尿的时候瞧见那地有些不对劲,就喊我家男人赶紧起来看看到底怎么了……我那男人是个庄稼人,一看这地不对劲就赶紧喊我和儿子起来往外头走……本来一家人都已经走出去一两里路了……想去城里找亲戚住几晚看看情况,结果我男人说……说要回去一趟,儿子也跟着去了,我们就在路边等,等等觉得时间有点长了,就往回赶,赶到的时候……”妇人边说边哭,一张脸都哭花了,泥痕一道一道的,“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屋子一角塌了,那半边的地儿都在往河里滑,把人挖出来的时候已经那气已经只出不进了……”
☆、第三十九章 水祸(2)
到底是个妇道人家。那嚎哭的妇人已经声嘶力竭,抽气声嘶哑着,一双眼睛哭得都红肿了。她怀中的孩子浑身是泥,闭着双眼,感觉已经气若游丝,命不久矣,身旁的一双老人一身单薄的衣裳还都在湿哒哒的滴着水。
连翘有些不忍看,伸手对着药师琛挥了下。
“这孩子可否让在下看看,若是迟了可能救不回了?”
了解了公子意思的药师琛几步上前,对着妇人恭谨地鞠了一礼,不等妇人回应,旁的人却纷纷叫喊起来。
“算了吧,刚才已经有人请大夫来给看过了,她儿子没救了。”
“这孩子发现的时候半条命早没了,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的,早早葬了吧!”
“可怜哟……”
围观的人群还在纷纷发出啧舌声,那走上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却丝毫不见气馁,依然好脾气地在那行礼询问妇人意见。
到底是血亲骨肉,没了丈夫,总还是希望保住儿子的。妇人一听药师琛自称是个还算拿得出手的大夫,立马扯过衣袖给孩子擦了擦脸,一边擦一边急急地道:“大夫!您给看看,这孩子真的还有救么?”
之前的大夫过来只匆忙看了一眼,就一脸碰到脏东西表情晦气地说儿子没得救了,回头准备棺材,大人小孩一块找个地儿埋了吧。她一个女人家,除了下地干活、生火做饭,什么都不懂,大夫说没得救那就是没得救了,可没想到,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公子却说可能还有的救?
“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我孙子!”老人也像是突然回过神来,扑过来抓着药师琛的衣袖大哭,“老太婆已经没有儿子了,可不能连孙子都没了!”
连翘站在一旁,看着药师琛游刃有余地安抚好焦躁的两位老人,一撩下,蹲下身去仔细看那孩子的面色。他捏着孩子的下巴,左右看了下孩子的侧脸,又翻开孩子的眼皮查看,最后这才卷起衣袖给孩子诊脉。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细致的很,小心翼翼劈开孩子身上明显可见的几处淤青——想来,应该是出事的时候一不小心磕到的。
“大夫,我儿子还有救么?”见药师琛收回手,妇人不由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要是真的没得救了,可要她还怎么活得下去。
药师琛起身,掸了掸衣摆,并未直接回答妇人,而是回过身几步又走到另一人身前,凝重的表情略显轻松:“公子,那孩子不会有什么事,只要服用几贴活血化瘀的药剂,再好好敷几日膏药就行,并不是太严重的伤。”
“嗯,那边去城里买吧,记得选用上好的药材。”
“琛明白。”
直到此时,众人才发现,那年轻大夫恭敬对待的人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容颜漂亮,一身不俗的穿着,想来是这大夫的主子才是。
见药师琛回城买药了,那妇人赶紧起身,擦了擦脸,几步走到青年身前又“扑通”给跪下磕头道:“谢谢这位公子……”
“大姐,你这是何必。”
连翘本不是为了得人感激才让药师出手相救,妇人这么一跪倒是把他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就去扶她。
尽管他一身锦衣,却丝毫不去计较那妇人身上的粗布麻衣乌漆麻黑都是泥渍。旁人见了,一时议论纷纷。郎大人同身后的官兵交耳细谈了几句,回头见连翘的动作,又听了那些细碎的议论,站直身子,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喉咙,咳嗽几声。
“大人可是嗓子不舒服?”连翘笑问。“待阿琛回来,就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