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不相得-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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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遍天下,我也会将人找出来。”司空镜捏紧了拳头,百里香印道,“只怕是你还没翻遍天下,他就已经死了。”
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他回望着木屋,神态哀凉,绞心般的痛狠狠的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百里香印提了提箱子,“找到我哥哥的时候记得帮我传句话,告诉他我要成亲了,让他来喝喜酒。”说罢,百里香印又顿了顿,接着道,“所以这次的医药费我就不收了。”
司空镜抛过一锭银子,道,“话我会帮你传的。”
人刚走不久,房门又被推开了。
叶琰刚刚入睡,睡眠很浅,一听开门的声音就醒了过来。“别动。”见他翻了个身,司空镜急忙跑了过去,轻扶住他,“好好躺着,会好起来的。”
“公孙玉呢?”叶琰无力起唇,声音极小,说完几字便开始断断续续的喘息起来。
司空镜心疼的握住他的手,“他也在休息,过两天应该就没事了,到时我让他来看你。”
听司空镜这么说,叶琰才勉强放下心来,下巴微微的点了两下。因内力被完全封住,根本就使不出力气来,每动一下都觉得疲惫至极,刚说两句,睡意又上了头。
他紧握着司空镜的手,动了动唇,却没有任何的声音。
司空镜回握着他的手,强忍着泪,“好,本王陪你……永远也不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欲借浊酒解千愁,不若坦然对甘苦
躺在他的身侧,听着他断断续续的,沉沉的呼吸,司空镜心痛的揪成一团,好像正被一双无情的大手揉捏着。
“阿琰”司空镜将唇贴在他的耳畔,轻轻的咬上一口,浅浅的品尝,不忍松开,也不敢索要太多。
虽已疲惫不堪,倦的连眼睑都挣不开,可他的脑子里依然模模糊糊的无法真的入睡,清晰的感觉刺激着全身,曾经都化为泪水流了出来。泪顺着眼角流下,流入了耳。司空镜皱着眉头,连呼吸都屏住了,两人都默默的承受着。心里都知道彼此的痛,可却始终无法说出口,无法给彼此更多的安慰。吻去泪痕。司空镜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将他抱在怀里。无声的哭泣,泪从眼缝中挤了出来。
良久,忘了有多久,他在司空镜的怀里睡了过去。感觉到他的呼吸没有那么大的起伏后,司空镜不舍的放开抱着他的手,侧身躺在他的身侧,哪里也没有去,他只想陪着他。他也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就算没有百里香一这个人,他也相信奇迹会出现。自古以来,奇迹那么多,他相信已经几百年没有发生过的奇迹会在这一年里现身……
哀伤无声,风吹花落,寂寞的伤愁随风飘摇。司空镜一直躺在他的身侧,看着他入睡,除了这张床,他哪里都不想去。
“陛下。”习清阑轻轻地晃了晃司空镜。
司空镜转过身,很快就恢复了理智,下了床,看了眼叶琰,然后才跟着习清阑离开。
“什么事?”离开了房间,司空镜低声问道,生怕声音大了一点就会吵到里面的人。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一点儿的担心和惊慌。
习清阑道,“幽儿来了信,陛下离京的消息怕是瞒不了多久了。”
“以侯爷现在的状态看来,并不适合启程。”司空镜道。“你先回去带我处理朝政。”
“陛下!”习清阑颇无奈的看着他。
司空镜又道,“帮我写道旨意,封幽儿为后。”
习清阑闻声面色微变。刚才他的眼神只是有些嫉妒,现在已经不知用何来形容了,是惊讶,是恐慌……幽儿本来只是一个无名无份的女人,只因有几分姿色,会玩点心眼,被司空镜看中,收入王府,被封为侧妃,对于一个这样的女人来说,能陪司空镜走到今天已经很幸运了。可此刻,司空镜竟然要封她为后,这无疑又要闹起一场风波。
可细想片刻,习清阑又明白了。要想压住这个还没有完全暴露在阳光下的秘密,更好的办法就是制造一个比这更能吸引人的嘘头,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司空镜闭了闭眼,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张人皮面具递给习清阑,“虽然做的并不是很像,但也能把人骗过去。”司空镜又叹息两口气,看着习清阑犹豫的接过面具,司空镜上下打量着他道,“你要偏瘦一点,也要矮一点,戴上面具的时候多套两件大衣,脚底多垫点东西,若非必要不要说太多的话,也不要有太多的行动。以免暴露,京中留的都是一群老狐狸,不可掉以轻心。”
习清阑咬牙应下,布满血丝的眼直勾勾的看着这个本该是天之骄子的男子,“如果他真的好不了……你会如何?”
“他会好的。”司空镜道。说这一句他自己都不愿意相信的话。叶琰真的会好吗,全身上下十二处大伤,无数小伤。虽然每一道伤都离致命点差上半分,可那么多的伤,怎会不要人命……他的父亲真是狠心。竟然会用这样的方法来对自己的儿子,就算他假死过一次,投靠过敌国一次,可那并非他的本意,而他的父亲却不闻不问的就往他身上赐了那么多的伤,想要活活的折磨死他。每每想到这些,司空镜都全身生凉。
“你先去吧,路上小心。”司空镜手握栏杆,木栏被他捏的嘎吱嘎吱的响。习清阑走下台阶,只听‘咔’的一声巨响,声音缠绵悠长。干枯的木屑似雪花般飞向天空,然后飘落在地。
他十三岁就跟着司空镜,如今已经十九了,再过段时间就二十了。他曾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司空镜的人,可今日一见,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他。
六年了,六年前他亲眼看着司空镜和习清慕用最无情的方式告别。六年后的今天,他看到了最痛苦的折磨降临在司空镜的身上。六年前的年轻狂躁自我,六年后的冷静自若,孤独自傲。或许,也只有同是天之骄子的叶琰才配留在司空镜的身边。所以他选择了做回自己,一个只该生存在黑暗里的人,只为一人活,为一人死。
活,活在他的命令下。死,亦是死在他的命令下。
他只是一个听命于主人的奴隶,他心甘情愿的做他的奴隶,永远的听命于他。
放下那一段自己本不该拥有的情,走上黑夜的道路。
他换上了黑色的衣,带上黑色的纱笠,黑纱拉下,挡住了俊秀的脸庞。骑上黑色的马。马蹄‘嘚嘚’的响过不停,风‘呼呼’的刮着无止休。从此,只是一个暗人。这句话一直不停的绕着心扉,最后进入心门,永驻心头。
“吁……”一声轻喝,马儿回转过身,他掀开帽檐黑纱,似黑宝石般的双眸蒙着晶莹的光辉。他最后一次回望,然后又一次转身,夹紧马肚子,黑色的马鞭又使劲的抽了几下,“驾——驾——”声音一直没停。
马一直在跑,跑不动了,他就再换一匹,然后继续。天下是司空镜的,而他愿意用尽自己的全力去帮他守候。
小的时候,他坐在枫林下,除了练剑,便是仰望天空。那个时候习清慕问他:你有愿望吗?
他想了想,说:我希望能遇上一个让我心痛到绝望的人。
小孩子也想那么多!习清慕同情的摸着他的头,目光怜悯。
只有经历过绝望的人才是完美的。他肯定的回答。
习清慕不再说话,多年以后,习清慕将他送给了别人,那个时候他很伤心,可是不心痛!更不绝望,反而有些高兴。
一个人能改变多少人的命运?
一直很会计算的司空镜却算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黄昏临近。药的香气又飘来了。司空镜走到药棚,将装满药汁的碗捧在掌心。年迈的大夫看着他无奈的摇头。
司空镜道,“以后熬药就让我亲自动手吧。”
“唉……”看着端着药缓缓走开的司空镜,老大夫叫住了他,“年轻人……”
“还有什么要叮嘱的吗?”司空镜问,平静的神色里尽显哀伤,老大夫尽看眼里。
老大夫摇了摇头,罢手道,“药先放下,老夫先给你一味良药。”
闻言,司空镜大喜,见老大夫弯下腰去,司空镜凑过身看去,只见老大夫从墙边的一个破旧的木箱子里取出一个酒坛。
“年轻人,酒能醉人,也能使人看的更加清晰。来……喝完这一坛,能……”
司空镜摇了摇头,打断了老大夫的话,“多谢老先生好意,我很清醒,他生还的机会不大,但不是没有。我不会用酒来麻痹自己,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
☆、执迷不悟是痴人,不清人情悔当初
看司空镜坚定的神态就知他说的不是谎话,老大夫捋了捋胡须,对着手中酒坛叹息了两声。他一生略人无数,似司空镜这般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执迷于情,不舍不弃,清晰于理,却又对幻象执迷不悟。
“阿琰,起来吃药了。”司空镜似没事人一般的轻声唤道,捧着药碗拉着根凳子在床边坐下。叶琰的喘息声,轻缓若无,并未愈合的伤口又渗出了血液。司空镜皱着眉头,脸色瞬间沉重起来。却仍旧不忙不乱的将药碗放在一旁,掀开叶琰的衣襟,手刚触碰到伤口叶琰就醒了过来。“你……怎还在?”说话的语气有气无力的。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司空镜努力的平复情绪。
叶琰看着放在一旁的药,凝了凝神,心里有些话始终无法说出口,只道,“我先喝药吧。”边说,叶琰已边伸出了手。才一个下午的功夫,他脸上唯一的一点颜色都退了去,整张脸苍白的宛如一张洁白宣纸,伸出的手微微的颤过不停。
深藏眼底的泪终于忍不住的滚了出来,司空镜随手一挥,药碗翻到在地,滚了几圈,静静的躺在药汁中间,看着汁液顺着地板细缝渗了进去,最后只留下一地湿痕。未碎的碗还在木地板上打着转。
“喝了也没用,喝它作甚?”司空镜紧紧的将人搂在怀中。叶琰轻咳了两声,司空镜这才发觉自己用力太大。错愕的松开手,扶着叶琰躺下,“阿琰,你一定要好起来。”除了这句近乎自欺的话,他再也说不出别的安慰的话了。
叶琰努力地扯开嘴角,笑了笑,“药都被打翻了,怎能好。”
司空镜默默无语。因说话太多的缘故,叶琰口中又躺了许多的血液,一张口血便似水般的往外涌,所以他只能忍着没有说完的话,闭着眼睛装睡,也似埋怨司空镜打翻了药。
沉静了会儿,或许是都想通了,也或许是都无路可走了。司空镜松开了紧握着他的手,略带哽咽的道,“我再去熬一碗来。”
关门声响起,他知道,他走了。脸缓缓地转向里侧,唇微微张开,血液顺着嘴角流下,染红了脖子和衣襟,浸入枕头和棉被。
昏昏沉沉的,看不到任何人,只看到一幕又一幕的刀剑相交,血肉横飞。
还有那迎面而来的一刀,冰凉的刀锋触及皮肤,也不知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什么样的伤痕。他想要伸手去触摸,却发现自己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他想要掩盖住浑身的伤口不让人为他担心,可他却无能为力。只能似死人般的躺着,等着人来发现还剩半口气的自己。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努力的保持着平静,让人认为他很好,不让人为他担心,可那个人还是担心得不得了,虽然那个人已经很努力的隐藏了,可他的眼神还是太犀利了,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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