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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春花与玉-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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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在系岛,她总有做不完的活儿,每日为他煮了饭,自己随便对付两口就要往外头跑,非要他冷着脸表达不满,她才肯端端正正坐在一旁陪他吃。
  这样的寻常幸福,这辈子还能拥有吗?
  他立马加快了步子,决定再试一回,心想闻人椿身体好了,心情或许也好了,会允许他喂她吃哪怕一口饭。
  “椿姑娘出门了。”
  赶到院子里的时候,他连个装睡的人影都看不到了。小厮战战兢兢解释道:“我们听您的吩咐,不敢拦着她。”他们原先都是不怕他的,只是闻人椿回来之后,他们才知道霍钰也有疾言遽色的一面。
  果然,今日也如此。
  他瞪着眼睛发问:“那她现在人呢!”
  “跟着,都跟着呢。应当还在药材铺旁边吃饼,我现在就领着您去。”
  却是一场空,压根没有人。
  小厮吓得腿都打颤了。幸好很快有人来救急:“椿姑娘正在面摊上吃面!”
  闻人椿不想吃霍府的东西,不想又欠他。她今日翻到了自己过去做女使时候攒下的月俸,因花得少存得多,分量还不轻,养她和孩子的胃总是绰绰有余的。
  因此她大着胆子从后门出了府,要自己觅食。
  守后门的人还是巴爷,起先没认出闻人椿,关公似地拦在前头,还大发厥词道:“哪里来的农妇,居然还知道有这么一扇门!”等到认出来后,又老泪纵横,频频说她委屈了。
  闻人椿有一丝感伤,却流不出眼泪。她指了指被树丛盖住的门口,巴爷当即放行。
  阔别明州已太久,好多铺子改了行当,又或者涂了新的招牌。闻人椿走在路上,就像头一回来这儿一般新奇。
  她的脚居然还长着记性,不知不觉就到了药材铺前。伙计们的脸都是崭新的,就像霍府里的人一样,只有那个主事的她还有些眼熟,记得他刚来时很有礼貌,只要见到她必然会唤一声“椿姑娘好”。
  呼,闻人椿捂着胸口慌张地躲到了角落里。差些要被看到了,她这幅鬼样子,还是少个人受惊比较好。
  继续往前走,便有一家可以填肚子的店铺。闻人椿听他们报了些菜名,才想起自己吃过他们的饼、喝过他们的面汤。
  这店铺可比那时宽敞明亮啊。
  原来旁的人都过得很好,比从前更好。
  走到最后,她终于在一家面铺歇了脚。实在要揪点原因,大概就是因为有人对煮面的大婶喊了声“陈大娘”。
  “走吧,我这儿都打烊了。”可惜此陈大娘非彼陈大娘,她急着回家含饴弄孙,不稀罕多一桩生意。
  闻人椿有些遗憾,还是站了起来,嘴巴无意识地撅了撅,做了个奇怪的动作。
  怎么她做什么事情都有好多波折啊,大概她不配挑挑拣拣,遇到第一家有东西吃的铺子就该速速解决了。
  “你……”陈大娘冲她喊了一声,靠闻人椿的肤色、神情,陈大娘认出来一些,这不是那群疯婆子吗?
  她没有明说,只是重新燃了灶头,说道:“哎呀,怎么把这二两面给忘了。姑娘,你要不介意我就给你煮了,免得浪费!”
  闻人椿感激地冲她点点头,又坐了回去。
  她真的是来吃面的,根根面条吃得干干净净,虾皮青菜还有细得可以忽略的肉糜也都被她灌了下去。
  原来她不是没胃口,只是对他的菜、对他们霍府的菜没有胃口。
  “多少钱?”霍钰拄着拐杖向前。他器宇不凡,是陈大娘得罪不起的那类人,于是她忙讨好道,“这是我请姑娘吃的。”
  “记着,她是我府上的娘子。”说罢,霍钰侧头暗示了一下,便有人将一些碎银交到陈大娘的手上。
  陈大娘云里雾里,不明所以,不过银两在前,总归先腆着脸阿谀一番。
  而闻人椿就像不知道这些银两一样,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了三文钱,而后一枚一枚地摆在了灶台上。
  钱货两清,她吃得很开心。
  除了那只强求的手。
  “小椿!”霍钰想要弥补,便只能强求。
  她是回来了,就在他面前,甚至都能摸得到,他却觉得两人之间像是隔了一生一世。
  “不要这样冷冰冰的好不好。我去救你了,我真的去救你了。”只是错过了,甚至明明可以不用错过的。
  想到那一天,那隐隐约约的呼救,那辆泔水车的破破烂烂的车轱辘,霍钰就想将自己绑起来鞭笞十万遍。
  他怎么会感应不到闻人椿呢。
  闻人椿将掌心贴在他的手背上,她刚吃过面,抱着面碗的手还是暖烘烘的。然后她很用力地、又安安静静地将他的手扯了开。
  她当然知道他来救他了。
  可那又怎样。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剧情,先别急着骂。来自无辜无助的打工人。


第83章 立威
  自那以后; 不管打雷落雨,闻人椿的一日三餐都会在霍府外头解决。偶尔陈大娘不出摊,她就随便买个白饼来吃。
  她想自己表达得够明确了; 可每每回院子,都能看见摆好的冒着热气的吃食。观音面、炙牛肉、煮化了的红豆羹; 霍钰故意将菜色仿得与她曾经做的一模一样。
  看来他生意做得很稳当,人比从前要闲。
  闻人椿忍了几日; 终究还是干了浪费的事儿; 将所有吃的一骨碌地扔进了泔水桶中; 甚至连碗筷食盒都没逃过。
  她扔得急了; 发出哐当的声响,溅出脏水少许; 赶来的小厮欲言又止不敢上前。
  临睡前,闻人椿将自己手头的余钱又拿出来盘了一遍,她在犹豫; 是不是该搬出去住; 一直寄人篱下还总是拂人脸面; 府上定会有闲话。可外头天地……又不见得比这儿安全; 如有万一; 她该怎么照拂腹中的孩子。
  闻人椿盯着自己凸起的肚子; 百感交集,可惜没有一种是为人母的欢欣雀跃。她是感激这个孩子的; 她应当感激,没有它,闻人椿早就吃遍苦头,今日只能和箩儿一起躺在黄沙下叹息。
  但她爱不起来。
  哪怕这个孩子在她的身体里已经待了七个月,又或是八个月; 闻人椿算不准日子。她只知道那时的自己很努力地讨好着她的“夫君”,只知道忍过一些时日的屈辱就能换得很长一段时间的太平。
  还是再等等吧,她收好自己的荷包,决定之后随便霍钰怎么做,都不会再像今日这样冲动了。反正腹中的孩子很快就会降生。
  桌几上的烛光迟迟没有熄灭,夜越深,它在霍钰的眼中就越亮。他来了有些时候了,因为知道闻人椿今日丢了餐盒吃食的事情,只敢远远地观望。
  想着等她睡下便走吧,谁知她秉着烛光摸索了许久。
  他不放心,又不敢擅自进去,最后还是请人将小梨找来了。
  “天呐,您这是在做什么!”从被褥里头爬出来的小梨这下彻底醒了,她抓紧闻人椿的手,将那把锋利的剪子丢得远远的。
  闻人椿其实只是在剪线头,被她一折腾反而吓得不轻,满脸都是疑惑与后怕。
  “椿姑娘,生命宝贵,你千万不要想不开。之前什么苦都熬过来了,以后就是安生日子了。”她想说否极泰来,但脑袋敲了许久都没想起来。
  闻人椿无奈地笑笑,心想怎么会呢,最难的时候她都能打消了死掉的念头,如今这些,实在算是好日子了。
  她刚想说些什么,霍钰也冲了进来。他的拐杖跟不上他,差些摔了出去。
  闻人椿其实有些好奇,他怎么又拄上拐杖了,有许还琼与许府呵护支持,难道还会治不好嘛。但这事到底和她没有关系了,她不想多嘴。
  她是不愿纠缠,霍钰却是拼命靠近。未经她允许,他已经抱上了她的胳膊。明明自己还有一身狼狈没有收拾,却顾着从头到脚查看起闻人椿。
  闻人椿不禁看向被挤到一边的小梨。
  他到底还是本性难移,总觉得女人的心是海底生了根的石头,肆意捶打,随意揉捏。非得让身边的人都死了心、忘了情,他好再去找下一个吗。
  “怎么样,小椿,有没有伤到哪里!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确定闻人椿没有表皮伤的霍钰还是不放心,他殷切询问,可闻人椿只觉得聒噪。
  她急于挣脱他的手,许久未打理的指甲在他手背上划出长长的痕迹。她甚至想告诉他,若他再这样擅自碰自己,她才会恶心到想去死!
  霍钰不敢逼她,连忙松手往后退了一步。他知道他们之间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她的苦不是他一朝一夕的关心就能融化的。
  “我马上就走。”他说,然后指着小梨道,“但是让小梨留下来陪你好不好。”
  小梨估计也是委屈惯了的,配合地恳求她:“椿姑娘,你就让我留下来吧。”
  可她凭什么留下他的小娘子啊。
  说不去不怕贻笑大方吗。
  闻人椿难以忍受地看了看霍钰,又看了看小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霍钰终于悟出一些东西,着急地想要上前解释,迈了一步又赶紧收回:“小椿,你听我说,我与小梨根本没有男女之情。她遭人辜负,又有了身孕,我才迎她入府的。我……我是因为你,因为想着你一定不愿让小梨遭人嫌弃指点才这么做的。”
  记忆里,他很少有这样无措的时候,总是信心满满地说着权宜之计,哪怕计策败了,仍觉得一切尽在掌握。
  小梨也连连拍打脑门:“我真是一孕蠢三年,都忘了跟你解释这事儿。”
  他们急迫焦心,闻人椿却没有丝毫波动,霍钰连忙冲小梨道:“你跟小椿再讲讲啊。我从来没碰过你!”
  “真的,椿姑娘,主君与我仍旧是主仆。当时若不是主君体恤,我不知要被那负心人和他的爹娘姑嫂欺负成什么样子呢。我总归是无心情爱了,孩子却是命苦,想着有主君与霍府的名号护着,等他出生后,不管我们母子去哪儿都能容易些。”说到这儿,小梨忍不住多说一句,“椿姑娘,这些年主君真的做了许多好事。”
  原来是这么个感人肺腑的故事啊。闻人椿眨了眨眼,瞧着听得认真,结果很快打了个呵欠。
  他能做好事,自然该得好报。
  不过要报也是得了恩惠的人去报啊。她一个无关人等,没受什么福泽,听个乐就好。
  霍钰还想再说什么,但他知道此刻无论说什么,已有了倦意的闻人椿都不会听进去的。
  除了离去只能离去。
  门,被他打开又掩上。吱吱呀呀的缠绵声,像他舍不得离开的心绪。
  闻人椿觉得霍钰娶小梨之前,应当也同许还琼讲过实情。不然菊儿不至于这样目中无人。
  她不知道菊儿同小梨过去是怎么相处的,反正如今针尖对麦芒,数不清在她的院子里吵了多少回了。
  她不是不许她们争吵,只是希望她们能换个去处。这儿的门窗做得不够紧,免不得听进去几句,她容易却不想浸入其中。
  “梨小娘,人贵有自知之明。里头那位懂这个道理,不曾言语什么,您又何必在前冲锋。”菊儿的声音抬高了。闻人椿试着捂住自己的耳朵,可声音还是从指缝里漏出来。她此次归来,似乎一直没来由地讨厌菊儿,连菊儿的声音都觉得像是□□乱叫。
  小梨哼了哼,驳道:“你!你是欺负椿姑娘说不了话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心思,美其名曰关心备至,实则想瞧瞧主君来了没、椿姑娘可做了什么。您可放心吧,不是每个人都与你一样心机比海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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