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女王如何拒绝爱意-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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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靠着火枪,哪怕是营养不良的平民也能在战场上杀死经验丰富的骑士。
沉重的铠甲和古老的骑兵正迎接着严峻挑战,而贵族们正竭尽全力来阻止新变化的到来。
然而,帝国需要能够适应变化的将领与军队。
道尔顿便是这样的人。
“我的确曾对他有过期望。”女王接过凯丽夫人整理好的文件,一张一张地拿起,“他足够卓越,他为战争而生。”
叛乱发生前,她不是毫无嗅觉。
今年的旱灾不同寻常,从五月开始,各地一直充斥着不安的预兆,不断地有抗税运动兴起。阿黛尔在此事上与海因里希为首的贵族们产生了分歧,她不赞成议会的武力镇压手段,认为该适当地做出一些退让。
为了打破这个僵局,阿黛尔决心委任罗兰帝国历史上第一位出身平民的帝国元帅。
罗伯特·道尔顿。
一方面,她想借此传递给平民一个友好的讯号。一方面,她也想通过道尔顿来冲击固化已久的帝国体制。
借着准备加冕日前军事演习的机会,她将道尔顿及他的近卫从可希米亚港调了回来。
元帅委任书于7月15日拟定,叛变发生于16日。
前后相隔不过二十四小时。
“你看,”阿黛尔同凯丽夫人开玩笑,“世事就是这么无常,神非要我把一份文书写两遍。”
“您递给人们玫瑰,他们回您以苦刺。”
凯丽夫人低声说,难掩悲伤。
女王沉默片刻,微微摇头。
“物必有价。”她说,带过这件事,“我真希望能把我的官员们都换个脑子,瞧瞧他们都为我提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她将一份文书从桌面上拿起,念出了开头几句,然后将它重新扔回到桌面上。
凯丽夫人熟悉自己的女主人,立刻明白到相比起道尔顿,这几份从王国各地传来的文书,更令女王生气。
“旱灾已经快要威胁到未来两年的赋税,快要将人民逼到起义的边缘,他们还要拿几块家族领地的纠纷来喋喋不休!”女王尖刻地指出,“他们甚至不如道尔顿,至少他派了士兵去处死了几名大腹便便的修士,让农夫能将水从教堂占据的‘圣泉’里引出来。”
正是这样的帝国体制,让她决心改变。
如果公正与仁慈不能做到,那就以阴谋、以歹毒、以血腥,以她所能采用的一切,不择手段。
窗外,白鸽与乌鸦被演练的号角声惊飞,簌簌振翅掠过空中。
游行将至。
……………………
“我亲爱的弟弟:
你在罗兰为我所做的一切我已知悉,我格外感激你替我赢得了佳人的芳心,也赢得了未来的罗兰。我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与你重聚,待你返回鲁特,我定要在萨伏宫为你举办一场盛宴——你不能拒绝它,哪怕我们的母亲再怎么不悦……”
阿瑟亲王面无表情地读完了这封来自鲁特帝国的信。
片刻,他发出了冰冷的嘲笑声。
不愧是奥尔西斯。
他一贯优雅可亲,但若有谁无视他隐藏在亲近下的警告,那灾难就要降临到那人头上了。
这封信十足的奥尔西斯做派,极巧妙的杰作,以温和的口吻,发出严厉的警告和不容拒绝的尽早返回命令。
“谁拜访了我们的伯爵先生?”阿瑟亲王轻柔地问。
一旁的随行官大气不敢出,眼睁睁地看着阿瑟亲王将来自皇帝的信揉成一团,将它扔进火里烧掉了。
“道尔顿。”
随行官小心地回答,生怕喜怒无常的阿瑟亲王随手将自己也按进火里。
“伯爵先生在哪?”
阿瑟亲王问,他的衣袖上还沾染着鲜艳的颜料,在鲁特皇帝的信将他拉出来之前,他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作画,谁也不允许靠近他半步。
“他……”随行官不受控制地发着抖,“伯爵在几天前就回国了。”
连夜离开的。
显然,伯爵先生也格外清楚,等阿瑟亲王发现他被道尔顿收买,向鲁特皇帝告密后的下场——亲王绝对会毫不犹豫地用细剑切开他的咽喉。
“逃得很快。”阿瑟亲王以浸满恶毒的轻柔语调说,“希望之后他能够永远幸运。”
熟悉他的随行官顿时了然——恐怕等到伯爵回到鲁特,就要迎接阿瑟亲王的刺客了,又或者一杯神不知鬼不觉被下了毒的酒。
但凡那家伙不至于太蠢,就会立刻寻求皇帝或王太后的庇护。
阿瑟亲王同样想到这一点,他阴郁地在房间里踱步。
如果奥尔西斯对他生了戒心,那么事情会比原先计划的来得困难一些……不过也没关系,越混乱,越有助于罪恶滋生……他飞速地在脑海中掠过了一系列名字,短短片刻闪过阿瑟亲王脑海中的狠毒计划,足以让大半神职人员闻之色变。
忽然,他的脚步停了下来,目光落在房间的一个角落。
“原先那副画呢?”
他问。
“伯爵先生之前就将它送回国了。”
随从官颤栗着回答,阿瑟亲王的脸色过于难看,让他咽下了后面那句“而您那时只关心女王中毒的事”。
与此同时,鲁特帝国的宫殿中。
帝国的年轻统治者在心腹的陪同在穿过回廊。
奥尔西斯的容貌与他弟弟有几分相似,但眼睛是更为冷酷的银灰色。他穿着一件带有双排宝石纽扣的深色外套,腰间的配剑以黄金打造剑鞘的,看起来它像装饰多于武器。然而,真正熟悉这位年轻君王的人都知道,他剑术极佳,刀刃同样锋利。
“伯爵先生已经证实他的确对罗兰女王过于亲近。”心腹忧虑重重,“您该警惕亲王殿下。”
“类似的话我已经听了不下一千遍。”奥尔西斯回答,“其实比起这个,我更诧异一件事……”
他顿了顿,露出个有些微妙的神情。
“我了解阿瑟,他对艺术和罪恶的追求,远超一切。”甚至有时给他找麻烦,想看更多混乱的动机都高于对王位的欲望。
“什么让他转变了?什么样的人能够引起他现在最大的注意?”
“据说……”心腹犹豫地说,“那位罗兰女王继承了她母亲的红瞳。红瞳不是一向被认为是魔力与罪恶的化身?”
阿瑟亲王刚好对“罪恶”有着旁人难以匹及的热爱。
“走吧,让我们去见见令我弟弟神魂颠倒的美人。”奥尔西斯半开玩笑地说,“虽然,要我说,她的美恐怕归功于谁赢得她谁就赢得罗兰。”
说话间,已经抵达书房,伯爵提前送回来的女王画像就摆在那里。
奥尔西斯漫不经心地推门而入。
几名跟随者难以控制自己发出惊叹的声音,所有人,包括奥尔西斯,他们的目光都被吸引到同一个地方。
——面前立着从未见过的佳人。
油画立在房中正对门的地方,所有踏进门的人,第一眼就会被那画上的人吸取全部注意。阿瑟亲王对艺术的追求众所皆知,但哪怕熟知他的苛刻秉性,他们还是不由得质疑这幅画的真实性——这画上的人真会是人间所能拥有的吗?
那画里,在晦暗的房间中,一束光线倾斜落下,笼罩在侧首看来的罗兰女王脸上,她的肌肤皎洁白皙,轮廓的线条完美无瑕,唇柔软如玫瑰,那双神秘的眼睛透过画布凝视所有人,红裙堆叠至地……
她让人想起玫瑰,想起盛夏,想起所有浓烈芬芳,炙热迷人的事物。
“好吧。”有人喃喃,“若真如画上这样,那么亲王殿下神魂颠倒就不难理解了。”
第21章 天佑女王
令亲王殿下“神魂颠倒”的主人公正在接受群众的欢呼。
“女王陛下!”
“女王陛下!”
“……”
在如浪如潮的呼喊声中,8月23日,女王的加冕庆典如期而至。
天刚亮,人们就早早地聚集到了夏宫的广场上,这里是城堡主房正面,它带着一个弧形的阳台,王室重要成员在节日庆典的时候,会在这里出现于公众面前。
当女王阿黛尔·罗兰亮相的时候,呼声达到了一个顶点。
帝国的年轻统治者穿着塔夫绸的长裙带有银线和金线交织成的提花织绣,肩膀上披着洁白如雪的短斗篷,边缘镶嵌的珍珠在阳光里圆润柔和。长发被凯丽夫人盘起一半,绾在脑后,然后以整整十二枚闪亮的钻石发针将它们和一袭轻薄的银色头纱固定在一起。半透明的头纱缀满了细碎的钻石——这是她母亲留给的礼物。
阳光之下,她的面容被群星般的光辉照亮,她的眼角点缀着天使的神光。
——毫无疑问,是神派她来到人间。
不论人们以往对女王抱有何等态度,至少在这一刻,他们坚定不移地相信了这一点。当女王朝他们挥手时,他们心甘情愿地高声欢呼起来:
“天佑女王!”
“天佑女王!”
……
女王只在阳台停留了短短一会,但人们的遗憾不会持续太久,因为很快她将出现在夏宫大门的阶级上,从那里出发开始这场备受关注的庆典游行。
阿黛尔在众人的陪伴下走下回廊。
上千位的达官贵人等候在夏宫东门外,他们都穿着华贵的衣裳,隐约之间能够看出这些人分成了或大或小的若干派别。
海因里希站在众议员前,左肩上佩戴着古铜色的双头蛇徽章,蛇的眼睛由祖母绿宝石嵌成,在日光下反射幽光。道尔顿站在另一侧,依旧是那天被女王授封为骑士时的打扮,只是肩膀上多了一枚醒目的黄金玫瑰。
道尔顿微微朝女王点头。
自那天之后,他在女王面前消失了有那么一段时间,直到女王召唤时才出现。尽管如此,他把自己该做的,完成得十分不错——女王目光在人群中扫过,只能凭直觉辨认出哪几名是乔装的火枪手。
作为帝国大主教,罗德里在今天必须出场。他立在阶梯出口处,在女王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嘴唇蠕动极快极低地说了声“小心”。
阿黛尔面带微笑,笑意未抵眼底。
她当然会小心。
远处教堂的钟声回荡在城市上空,数千只白鸽被同时放飞,在白鸽振翅的阴影里,她看见群鸦的影子。
这是她的加冕纪念日,也是她前世的受审之日。
“第一条:国民会议宣布阿黛尔·罗兰可耻地窃取了不属于她的权力,以异端之身祸及帝国。”
书记官宣布判决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们将她加冕为王的这一日定为审判她的日子。
阿黛尔一级一级地走下台阶,裙摆从粗糙的岩石上刮过。
“第二条:国民议会宣布将阿黛尔·罗兰判处死刑。”
她的目光划过那些熟悉的面孔,他们身着黑衣群鸦般立着,幽灵般立着。他们剥夺她的王冠,剥夺她的荣耀,强加她以耻辱以无由之罪。
阿黛尔走到最底层台阶,宫殿巍峨的影子到此为止。
“身为女人头戴王冠,就是我唯一的原罪。”
不,不是她的原罪,是他们的。
阿黛尔向前,挣脱了那漫长的黑暗。
喧哗的人群在这一刻突然安静了下来,他们伸长脖子,瞪大眼睛,被一种莫名的力量震慑住。
——女王背后是笼罩在阴影里的夏宫,窗棂、细柱和尖塔铁枪般垂直向上,直刺天空,锯齿形墙横贯掠出像展开的烽火长城。女王的身前是近千名肃然静立的议员、修士和护卫,数百匹披着分成白金绸缎的骏马垂首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