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让我还他清誉-第2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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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琅很是不好意思:“我怕岳伯伯见了,触景生情,心中黯然……”
岳渠叫他气得暴跳如雷,哇呀呀灌了两口酒,带人布防南门去了。
云琅微松口气,自己拭了额间又逼出来的一层冷汗,飞快掀了帐帘,叫药气散去。
他不想叫这些长辈再替自己担心,将玉露丹与沉光一并收好,正要去拿桌上雪弓,手臂已被萧朔重新握住。
腕骨贴合着掌纹,细细摩挲,拂去了盘踞不去的酸涩治痛。
萧朔将袖箭摘下,替他扣合戴牢,将灯烛拿过来。
云琅愣了愣,没绷住一乐:“这也照做啊?若来日我说——”
萧朔低头,将云琅的掌心翻过来,落了个吻。
云琅心头不争气地跟着一跳,话头轻滞。
“来日你说,你我泛舟湖上,纵马山巅。”
萧朔道:“今日之战,若当真如计划一般,该是定鼎之战,无限凶险机遇尽在其中。你既并非孤身光杆,也该分我一剂沉光。”
云琅攥了手中能激发人体力的虎狼之药,手臂微绷了下,静了片刻,将一个玉瓶递过去。
“不是这个。”萧朔道,“你不必再动给我玉露丹护心脉,自己留两剂沉光的主意。”
云琅一阵头疼:“你这人怎么——”
萧朔半跪下来,迎上他视线。
云琅怔住。
军中的礼仪,小王爷是不必守的。可此时萧朔神色却极平静,如同任何一个最寻常的仗前先锋,单膝点在他面前,仍牢牢扣着他那一只手。
他的先锋官,他的同归人。
云琅立了良久,忽而释然一笑,将一剂沉光分过去,伸手拉了萧朔起身:“有些苦,吃了记得含块糖。”
萧朔眼底光海一掀,将他的手连同沉光一并握牢,将云琅揽着肩背,贴在胸前。
“到时酣战,未必顾得上你。”
云琅笑道:“千万小心,我若没力气了,还要回来找你抱我下马……”
萧朔轻声道:“不必顾我。”
云琅停住话头,眼里露出温温好奇。
“少将军只管放开酣战,战得痛快力竭,松手便是。”
萧朔吻上他的眉睫:“你缰辔至处,三丈之内,有我奉陪。”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三更灯火。
朔方军铁骑整肃; 后军作先锋,出营绕行黑石沟,无声过了应州城。
“偃旗裹甲、钳马衔枚,倒是行军的老规矩。”
韩忠领镇戎军相送; 看着悄然融进夜色的铁骑; 同身旁白源悄声问:“不准带羊肉; 刀弃鞘弓摘弦,是什么道理?”
“干饼没有味道; 羊肉香气不同,随风散开; 易被察觉。”
白源:“刀若带鞘,出鞘时终归有磕碰声。长弓藏不住,弓弦若勾了树枝; 弹起碎叶; 要惊枝间鸟雀。箭矢若不尾羽朝上,箭尖映折月光; 会叫斥候察觉。”
一旁将领听得不解:“可刀不带鞘; 裹着的棉花若摘去; 岂不是再不能收刀了?”
“战局一开; 有进无退,有去无回,有死无伤。”
白源反问:“为何还要收刀?”
那将领被他问住,立在原地。
韩忠默然静听; 心中一片诧异震撼; 抬头看眼前朔方军,半晌无话。
“太守细看,连将士铠甲甲叶也都已束住; 每队专有一伍,负责抹去行踪痕迹。”
白源道:“这些都是云骑才有的规矩。”
白源让过尾队,将风灯熄灭:“世人都说云少将军善奇袭,却不知千里奇袭本就最凶险。行在刀锋剑刃,哪怕只是稍有疏忽,也要粉身碎骨的。”
韩忠心服口服,点头苦笑:“若换了镇戎军来……只怕刚出营门,就要叫云将军抓个正着了。”
白源笑了笑,命人去给岳帅送信,同刀疤汇在一处,在一处处早空了的帐篷间点起了如常篝火。
“这我总该知道。”
韩忠招手,准备派镇戎军帮忙:“点起篝火,叫应城军马以为朔方军未动,还在城外……”
白源:“不止。”
韩忠一怔:“不止?”
刀疤正带人忙碌布置,闻言咧了下嘴,将一间空营帐撩开,火把光亮向里一映。
韩忠探头望了望,心头悚然,冷汗瞬间飙透衣物,匆忙将他手中火把扯开。
“不打紧,少将军常带着几车火药四处跑,手下亲兵早得心应手,几时想炸才会炸。”
白源笑道:“镇戎军的兄弟们不熟,还是离远些得好。”
韩忠心惊胆战,沉声叫手下尽数灭了火把,仍十足余悸:“你们胆子也当真大……这些火药,足够将整个营盘炸上天了。”
“等开战时,也能将铁浮屠送上天。”
白源将篝火点燃:“少将军说,明日晚间会落雨。”
火药用在城下,一旦风向有变,极易反伤自身。可若是能赶在雨前,便没了这层后患。
天明之后,琰王殿下便会带云州太守庞辖暗入朔州城。到时万事俱备,就只等这一股将城中铁浮屠与拐子马送出来的东风。
“也怪。”
韩忠忽然想起来,向四下里找了找:“云将军出营,琰王殿下竟也没来相送?”
白源摇了摇头:“殿下送了。”
韩忠同众人替云骑践行,分明没看见萧朔,不由讶异:“在何处送的?”
白源抬头,看向云州城头。
韩忠跟着他看过去,才看见城头静立的身影。
不知站了多久,弯月走到中天,已像是在城头上披了一层银白薄霜。那道影子仍寸步不动,像是牢牢嵌入了不见边际的深沉夜色。
莽深寒穹,星子辉映。
云骑的火把星星点点,沿黑石沟没入山坳,蜿蜒不绝,遥遥相和。
韩忠立了良久,忽然失笑,摇了摇头。
白源问:“韩太守笑什么?”
“笑我等志穷气短。”
韩忠:“自诩清白,竟还不如一个一心争功往上爬的庞辖。”
“太守岂能如此自责?”
他身旁将军低声道:“是镇戎军不争气,军力不足,这一场大战,竟无处插手相助……”
“这一场仗帮不上,还能场场帮不上?替同袍掠阵,也胜过退让避战!”
韩忠豁然回身:“少说废话,回营,点兵!”
白源哑然,拱手作礼。
那将军愣了半晌,眼底竟也渐渐有了光芒。那光起初微弱,却一寸逐着一寸亮起来,再压不住,应声大步跟上去。
镇戎军营里渐渐有了人影,人影越来越多,聚在主将帐前。
辗转无眠的兵士们躺在帐子里,听着刁斗金柝,听着云骑出征,终于听见点兵号令。
人人沉默着爬起来,握着不知擦亮了多少次的腰刀,将刀鞘留在枕边,以棉布裹了配在身侧,越来越多,不断地汇在一处。
军旗叫朔风卷着,猎猎展开。
更鼓渺远悠扬,拂过地上银辉,拂过伫立营帐,拂过大旗下聚拢的层叠人影。
清寒月色,悄然混进了刀锋的雪亮冷光。
…
天将亮透时,朔方轻骑偃旗息鼓,悄然扎在了猴岭古道下的堑沟内。
“少将军,引路的几位药农已护送回阴山了。”
景谏来到云琅身旁,低声道:“战马有戎狄部族送上山,我军交接,须得两个时辰。”
“足够。”云琅手中捻过精钢短箭,“白草口如何?”
景谏点了点头:“已派了人盯着。”
“雁门关不像朔州城,这些年辽、金、西夏来来回回,反倒无主,没有驻兵把守。”
景谏方才去时,已同那几位引路的药农打听过:“雁门天险,若非必要,没人愿意走。听药农们说,大半年也难见几支兵……”
云琅忽然止住他话音,在晨风里抬眸,将短箭扣入护腕机栝。
景谏微愕:“少将军察觉什么了?”
云琅不带战马,打了个手势,翻身出了堑壕。
跟随他的亲兵营沉默利落,悄然跟上。景谏怔了片刻,忙引出一队精兵,一并随着坠在了后面。
云琅几乎不必特意辨别方向,一路潜行,停在常胜堡前,合身匿在残砖堡台下。亲兵营与朔方精兵早训练有素,随之悄然隐没,景谏轻手轻脚来到隘墙边,朝下一望,愕然瞪圆了眼睛。
平日里山高路险、难得有人走的白草口,竟忽然多出了支同样沉默疾行的精锐骑兵!
天色将亮未亮,隘墙下叫草木遮蔽着,仍沁在如水暗色里。
这支骑兵人数不多,却看得出军容整肃,衔枚裹蹄,若非行进间难免有些声响,几乎难以发觉有兵马从这条不起眼的小道路过。
“可要伏击?”
景谏蹙紧眉,低声道:“派出小股精兵绞杀,不出动静……”
云琅看向隘下:“不急。”
景谏有些不安:“从此处过,是奔着应城与云州去的。”
景谏是龙营参军,在朔方军时,并不曾同云骑一并单独打过仗。
他心中仍牵挂应城下战力,犹豫一刻,还是低声道:“轻骑兵叫我们带出大半,城下兵力既要围城,还要对付朔州城内的金人驻兵。若对面还有帮手,只怕吃力……”
“谁说是对面的帮手。”
云琅哑然:“大水冲了龙王庙,参军不认得自家人了?”
景谏一愣,用力揉了下眼睛,定睛细看了看。
云琅单手一撑,在断墙残门处借力点过,横枪迎面截住那支骑兵,正拦在主将面前。
骑兵偃旗息鼓趁夜疾行,本就为了掩人耳目。此时忽然遇见这般正大光明劫道的,一时俱都怔住,竟险些忘了反应。
“何人!”
连胜心头警醒,厉喝一声正要防备,借晨光看清眼前人,愕然瞪圆了眼睛:“少将军——”
“连大哥,来得正巧。”
云琅收起银枪,扫过他身后绑了蒙面巾的两个亲随:“人倒在这里凑齐了……甚好。”
“少将军认得出来?”
连胜回过神,不由失笑:“便说他们两个瞒不住,偏要打赌,如今末将要赢来两坛好酒了。”
“好说。”云琅道,“往后若还有赌约,只管找我,赢了七三分账。”
连胜领禁军大军缓行,一路高悬着心,只牵挂云朔战局。此时见了云琅,胸中已安定大半,畅快抚掌:“一言为定!”
“商兄,严太守。”
云琅眼里透出笑意,横枪抱拳:“一路辛苦,此处便是常胜堡,上去说话。”
景谏扒在隘墙前,瞪酸了眼睛,仍不曾找到这支骑兵哪一处能看出禁军痕迹。云琅已与三人登上常胜堡,进了前朝遗存的半座堡台。
亲兵手脚利落,搬来几块干净条石,又特意在上面铺了层隔凉的麻葛。
“大军走到吕梁山脚,歇在临泉镇,在严太守的酒楼里遇见了商大人。”
连胜不怕冷,随意落座,拧开水袋灌了口水:“一位前云州太守,一位如今的大理寺卿。二位都以为对面是襄王密探,末将眼睁睁看着他们彼此试探了一天,竟险些真打起来……”
“分明是已经真打起来了。”
严离闷声道:“商大人拆了后厨,银子还不曾赔。”
商恪叫他翻起旧账,无话可说,起身赔罪:“在下出京寻云将军,走得太急,身上的确未带银两钱财……”
“商兄如今已接任大理寺卿了?”
云琅接过亲兵递过来的尚温茶水,喝了一口,笑道:“京中情形如何?”
商恪得他解救,松了口气,远远避开讨了一路债的前任云中太守:“京中稳妥。”
“云将军与琰王临走时,铺排已尽周全。”
商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