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行三国-第7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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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策理解。仓慈推行新屯田法主要集中在平舆县周围,还没扩展到汝阳以北,时间也短,未及见效。其他百姓在农闲时也组织起来习武,也只是练练而已,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阵,和马超这类既有实战经验,又有充裕时间练武的职业军相比,差距肯定大。
但实际上差距并没有马超以为的那么大,全民皆兵的军制下,普通士卒的实力差不多就这样,到了军营之后会加强训练,提高战斗力,但单兵作战技术不会有太大的提高。全民皆兵之所以逐渐废弛,和他们的战斗技能不如招募来的职业兵有一定的关系。以废除郡国都试为标志,东汉从开国起就基本废除了全民皆兵,采用募兵制。豫州地处中原,又临近洛阳,这里的百姓不习战阵太正常了。
穷山恶水出刁民,穷山恶水也出精兵,但凡富庶之地,通常都是名士多,名将少。
可是据堡而守,几十人对付一两人,上百人对付十来人,还是有胜算的。如果有人指导,将青壮集中起来,再配备基本的武器,一样能发挥可观的战斗力。
孙策让诸葛亮叫来了郭嘉,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郭嘉也正在头疼,游骑深入豫州腹地绝非马超看到的那几拨,实际上梁国、陈国、颍川的情况比汝南更严重。这些游骑多则百余人,少则十余人,甚至只有三五人,来去如风,无从捕捉。派大军驱逐,步卒赶不上,骑兵又没那么多,疲于奔命,正中袁绍下怀,他也没有什么切实可行的办法,只能当作战争必然的损失。
他提醒孙策不要有妇人之仁,就是担心孙策不忍心普通百姓受害,怒而兴师,破坏了既定的作战计划,将宝贵的兵力白白消耗掉,失去最后大举反击的能力。
“将军想让普通百姓反击胡骑?那伤亡可能会比较大。”
“所以我们不强迫,只鼓励。”孙策解释了一下自己的用意。“颍川、陈国,包括大半个陈留,受到影响的有十来个县,如果仅靠郡国兵和屯兵防守,无法处处周全,派骑兵又疲于奔命,不如发动这些百姓,量力而行,择机而动,能杀一个是一个,至少比被动防守强?遇到反击,甚至遭到伏击了,这些胡骑多少要收敛一点。至于伤亡……”孙策吁了一口气。“既然难以避免,他们只能选择战斗而死,或是俯首就戮。”
郭嘉摇摇羽扇,点头赞同。“没错,天下大乱,中原已成百战之地,没有人能独善其身,不仅士大夫要重尚武之风,普通百姓也应该加强武备。只是仓促之间……”他忽然目光一闪。“将军,我们可以将那些因伤致残,不能再战的退役将士安排到各县,担任亭长、驿长之类的职务,他们通晓战阵,可以指导百姓作战,还能得一份俸禄,生活也有了着落。”
孙策笑了起来。“此计甚妙,以后就照此行事。嘿嘿,我要让袁绍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哈哈哈……”郭嘉与马超也大笑起来。
解决了一个心头隐患,孙策心情大好。他这些天一直在忧心这个问题,现在终于找到了解决办法,而且一举两得。将伤残老兵任命为亭长、驿长、里长等基层官吏,不仅可以提升普通百姓的战斗力,还能让他的影响力深入民间。每次大战,斥候都是伤亡比较大的一个营,而这些人是直属他指挥的,向心力很强,有他们散布在基层,他的威信会更强,统治也会更加牢固。
“袁绍的骑兵以胡人为主,我们就把这道命令叫做杀胡令。砍一个髡头,免一年劳役,不……”孙策顿了顿,决定提高赏格。“免全家一年的赋役,连粮食都不用交。十余县,三五万户总是有的,袁绍才一万多骑兵,我愿意用这十余县一年的收入换这一万胡骑的人头。”
诸葛亮正在奋笔急书,听到这句,插了一句嘴。“将军,按口计算方便,按户计算会有差异,可能导致不公平,说不定有人从中投机取巧,违了将军本意。”
孙策觉得有理。“那你说该怎么弄,只赏自身怕是激励不够啊。”
诸葛亮想了想。“不如这样,不拘泥于户,限定口数。以一家五口为标准,杀一胡骑,免五人力役,五人口钱,再减免百亩田租。这些权利交给杀敌者,他怎么分配名额,那是他的事。”诸葛亮掐着手指,迅速算了一下。“这样的话,一枚胡骑首级大概是两到三万钱左右,即使是十人合作斩一首,每个也能分到两三千,既能激励勇者杀敌,又不至于让普通百姓太冒险,以免伤亡太大。”
孙策看了诸葛亮一眼,又看看郭嘉。郭嘉会心而笑,点头道:“将军,我觉得孔明这个建议不错。”
“好不好,还要让军谋们再议一议,然后再看实施效果。孔明,这个建议既然是你提的,你就去向军谋们解释,听取他们的意见。小心些,有人脾气不好,嘴还臭。”
诸葛亮喜不自胜,躬身领命。
第1283章 三人行
孙策提醒得很及时,军谋们不知道杀胡令出于孙策之口,以为是诸葛亮的主意,觉得一个少年书佐初来乍到就敢提方案,实在有些过于自信了一些。诸葛亮的话刚说完,就有人跳出来反驳。
“你说是杀胡令,难道只杀髡头胡人?幽州人就不杀?”
诸葛亮不紧不慢,彬彬有礼。“名者,言其大也。袁绍麾下骑兵以匈奴人、鲜卑人、乌桓人为主,皆是胡人,故曰杀胡。渔阳、代郡也有汉骑,但他们是主要突击力量,作为游骑的可能性不大,人数也不多,不是主体,可忽而不论。”
又有军谋反对道:“就算是杀胡,那也不妥。南匈奴和鲜卑人、乌桓人不同,他们早就是大汉属国,不能以胡人待之。”
诸葛亮笑笑,还没说话,石韬大笑道:“这话就不对了,那袁绍以诏书自诩,不臣之心昭然,南匈奴何尝还能算是大汉属国?你这是为驳而驳,简直是荒谬。”
那军谋赧然,举起袖子,掩着脸,却不走开,坐听同僚们嘲讽。诸葛亮看在眼里,也忍俊不禁,拱拱手道:“请诸位兄台继续提问。”
“敢问孔明,一户五口虽是通例,但一户何尝有五人力役,一夫一妻,再加子女,通常只有两三人服役,现在可免五人力役,岂不是多了?且年龄不同,口钱不等,未使男女不能与青壮等同,这么做,是不是不妥?且一夫百亩是古制,豫州地狭人众,一户何尝有百亩?”
“免役及口钱、田租,只是为了奖励,改一户为五口,也是方便执行。敢于斩杀胡虏者,大抵以青壮为主,又岂有妇孺老弱哉?若是十名青壮共同出击,斩杀胡虏一人,则此功归哪一户?”
诸葛亮侃侃而谈,有理有据,逻辑清晰。孙策坐在二楼,凝神静听,不时的点点头。天才就是天才,有些东西是天生的,这个方案是刚刚提出来的,并没有时间给诸葛亮仔细斟酌,他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想到这么多问题,面对军谋们的质询也不慌张,可见天生就适合做大事。
孙策盘算着。诸葛亮今年十五岁,三十年之后他四十五岁,有三十年的理政经验,可以任司徒,掌握天下民政了。四十五岁为三公不算晚,甚至还有点早,就算按历史上他五十多岁的年龄,做十年也不成问题。如果劳逸结合,活得更久,说不定还能再多做一任两任。
诸葛司徒,听起来总觉得有些别扭啊。孙策哑然失笑,又不禁想到一个问题。要不要恢复丞相制呢?这倒不是为了成就诸葛亮的丞相之名,而是如何调整政治制度。丞相制度几经反复,总的来说容易形成权臣当政,按理说应该废除。不过这个问题不迫切,可以慢慢考虑。
经过大概半个时辰的争辩,诸葛亮的方案做了一些细节的调整,最终获得通过。杀胡令以州牧府的名义下达各郡国,同时通报驻守阳夏的行豫州刺史满宠。
任务完成,诸葛亮回到二楼,向孙策复命。
“感觉如何?”孙策倒了一杯酸浆给他。“润润嗓子,以后声音小点,别把你这副好嗓子喊劈了,将来在史书上留一个豺声就难听了。”
诸葛亮忍不住笑了,接过酸浆饮了一口。“理不辩不明,诚为至理名言。有些地方我之前也没想到,经此一辩,应该不会有什么明显的疏漏了。”
“嗯,还有呢?”
“还有……”诸葛亮想了一会儿。“人还要有主见,不见人云亦云,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能奢望面面俱到,否则众说纷纭,乱花迷眼,反而什么事都做不成。”
孙策心里一紧,下意识地看了诸葛亮一眼。还真是性格决定命运啊。诸葛亮聪明,一般人的确不是他的对手,难免自信过头。等他大权在握,就算有错,别人也不敢指出,即使指出也敌不过他的辩才。久而久之,大权独揽几乎是水到渠成的事。这可有点麻烦。
见孙策眼神不对,诸葛亮语气顿时弱了几分。“将军,我说得不对?”
孙策回过神来,思索片刻,笑着挥挥手。“你说得没错,人的确要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能人云亦云。不过坚持和固执之间的界限难以掌握,人难免会有偏执的时候,越是位尊者越应该警醒自己。普通人犯错危害有限,位尊者犯错影响少则一州一郡,大则天下,岂可不谨慎?”
诸葛亮点头附和,想了想,又问道:“那该如何判断什么时候该坚持,什么时候该从众呢?”
孙策苦笑一声:“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张承快步走了上来,风尘仆仆。“将军,要防止固执己见,可以寻一诤友,最好能和自己境界相当。如果寻不到境界相当的,那就多找几个境界稍弱一点的。当犹豫不决时,可以暂时跳出自己的思路,听听诤友的意见,庶可免偏执之误。夫子云:三人行,必有我师。此其意也。”
见张承与孙策说话如此随意,诸葛亮知道他不是普通人,连忙行礼。孙策向张承介绍了诸葛亮,又向诸葛亮介绍张承。诸葛亮连忙上前行礼。他早就听严畯说过张承,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见面。听说诸葛亮是徐州人,现在任孙策的书佐,张承也很高兴,与诸葛亮热情地交谈了几句。他清楚书佐这个位置有多重要,徐州士人又增一员干将,很快就能和颍川人并驾齐驱了。
见张承与诸葛亮说得热络,孙策心里一清二楚,但他只能苦笑。伟人说过,党内无派,千奇百怪。凡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凡是有利益的地方就会有集团,在交通不便,人的交际圈以乡土为重的时代,以地域分派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农业社会天生就是一个熟人社会。
“仲嗣,徐州的事怎么样了?”孙策咳嗽一声,提醒张承别忘了主次。
张承也知道自己失态了,连忙行礼。“将军恕罪,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什么事这么高兴?”
“沈中郎率部进驻广陵、下邳后,当地的世家都急了,正在追捕逃亡的豫州世家。”张承笑逐颜开,四处一看,从案上有酸浆,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咂咂嘴,接着说道:“去年水师封江,不准广陵、下邳的世家出境,他们只能看着彭城的商船来往,不仅赚不到钱,还要花高价购置年货,市井物价腾涌,百姓怨声载道。刘和离境后,不少游侠儿自发组织起来追捕豫州世家,敢于隐匿豫州人的几家被人围攻,如过街之鼠,惶惶不可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