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行三国-第12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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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说着,又递过一份作战方案来。孙策接在手中,转身回殿。杨仪已经准备好了地图、笔墨,孙策与郭嘉在地图前站定,对照作战方案,审阅军师处提出的两个作战方案,郭嘉在一旁解说,随时回答孙策的疑问。
听完整个方案,孙策在地图前沉吟了好一会儿。“取冀州吧。幽州太远,又在跨海作战,万一老天不给力,风向不对,水师在路上耽搁了,会误事。在兖州作战,就算有什么事也可以迅速反应。”他转身看看郭嘉,又说道:“战事再激烈,离得远了也起不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郭嘉笑了。“好,那就稳妥些,敲山震虎,届时还有余力取冀州。”
孙策思索片刻。“奉孝,如果刘备趁虚而入,他能掌握冀州吗?”
“比较难。”郭嘉不假思索的说道:“袁绍、袁谭父子都没能真正掌握冀州,何况刘备。如果刘备掌握冀州,势必要用冀州的钱粮来接济幽州,而且会重用幽州人,冀州世家岂能愿意。以臣之见,结果不会比曹昂在兖州的情况好。”
“如果天子承认刘备的宗室身份呢?”
“且!”郭嘉嗤之以鼻。“冀州世家连天子都不放在眼里,哪会在乎这个宗室身份。大王,你别忘了,孝灵帝出自河间,王美人来自于赵国,天子和冀州系的关系比刘备要强得多。”他笑了两声,又道:“有备无患,闲着也是闲的,现在倒是可以给刘备找点麻烦。孔明在豫州办报纸办得这么好,士元在青州也不能落后啊。对了,再让杨德祖配合一下,找陈王落实一下,敲定刘备冒充宗室的罪名。他这个长史反正也干不久了,再立一功,尽快撤出来吧。”
孙策忍不住大笑。“奉孝,你太阴险了。”
“臣行的本就是阴谋。”郭嘉坦然道:“兵不厌诈,道德君子做不来。”
……
孙策很快就召集了大臣议事,敲定方案。不出他所料,首相张纮、计相虞翻都支持相对稳妥的方案。豫州的战事让他们意识到了己方的优势,也意识到了民心可用,对峙的时间越长,己方的优势越明显,既然如此,大可不必冒险,白白牺牲将士的性命。
世风转变需要时间,内部的问题也需要时间来消化,欲速则不达,求稳已经成了吴国君臣的共识。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厚积薄发,举重若轻,以实力碾压对手才是王道。
方案敲定后,孙策随即签署了相关的命令,送往各州。其中一道是送给吕岱。徐州目前还没有战事,但也不能闲着,孙策要求吕岱在春耕结束后征发百姓,在中渎沿途建设兵营、驿站,为江南的物资运往前线做好准备。进入夏季之后,东海进入台风多发季节,即使是楼船也有危险,走内河就成了最佳选择。
中渎多年没有疏浚,河道变浅,影响大船通行,去年冬天,吕岱已经征发民伕疏浚了相关的河道,现在还有一些后续工程需要完善。这些都准备好之后,中渎就能代替大部分海运任务,即使遇到大风天气也不至于彻底停运。在兖州即将入手的时候,这条水道也能起到沟通长江和黄河的作用。
在孙策心里,他已经将这条水道作为第二个五年计划的一部分,相关工程将逐步落实,稳步推进。
第2034章 勉为其难
袁谭背着手,仰着脸,站在庭院中,双目紧闭。
毛毛细雨纷纷洒洒,落在他的脸上,又积聚成细流,沿着他的脸庞、脖颈流下。衣领、肩头已经湿透,粘在身上,凉嗖嗖,沉甸甸的。雨水在屋檐瓦当汇聚,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嘀嗒……嘀嗒……”
司马懿和两个侍从站在一旁,看着袁谭,相顾无言。脚步声响起,郭图从一旁的院子里走了进来,见此情景,突然发怒。
“显思,你这是干什么!求死么?”
袁谭转过身,睁开眼睛,看着须发贲张的郭图,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郭公,有什么新消息?”
郭图一怔,怒狮的气势为之一滞,散了大半,随即又喝道:“难道你在这儿淋雨就能取胜?”他大步走到袁谭面前,拉着袁谭的手臂就往屋里拽,厉声喝道:“你们这些小子,是怎么侍候的,看着使君淋雨也不知道劝,他若是病了,我饶不了你们。”
“郭公,与他们无关……”
“闭嘴!”郭图喝道:“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你这样子如何为三军之帅?”
袁谭苦笑了两声,没有再说,挥手示意司马懿去准备热水和衣服。他这样的确不舒服,要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否则很可能会受凉生病。大战正是紧张的时候,他可不能有任何意外。司马懿如释重负,退出了去。郭图提起衣袖,擦去袁谭脸上的雨水,心疼不已。
“显思,你这是怎么了?怕了?不敢打了?”
“郭公,南风起,雨水盛,形势对我们很不利。”袁谭脱下湿透的外衣,叹息道:“我们已经错过了战机,再打下去……”他摇摇头,一声长叹,神色沮丧。
郭图坐在袁谭对面,盯着袁谭,神情复杂。他是豫州人,对豫州的水土再熟悉不过,自然知道袁谭说的都是事实。进入夏季,雨水增多,道路泥泞湿滑,不适合骑兵奔驰,不适宜野外作战,即使是来自冀州的步卒也不太适应这种闷热潮湿的气候。对孙策的江东军来说,这种天气再正常不过,江南本就是卑湿之地,一年要下半年雨。可是事到如今,他们已经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向前。
“显思,天气、地理,人共有耳,利害在人。雨水增多,不利行动,却也可以用来攻城。休若筑堰已成,只待大雨,就可以水淹浚仪城。拿下浚仪,大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取颍川、陈国之粮,届时再征发豫州百姓为兵……”
袁谭看了郭图一眼。“如今的豫州百姓还能为我所用吗?”
郭图顿时语噎,有些恼怒的瞪着袁谭,心里却掠过一丝悲凉。郭图主管情报,对此体会最深。如今的豫州已经不是十年前的豫州,读诗传礼的世家几乎被孙策连根拔起,剩下的也都变了心思,甘心臣服于孙策,连钟繇都主动出面,蛊惑豫州的读书人接受孙策的新政,普通百姓更是对孙策死心塌地。最近收到的报纸上,连篇累牍的批判世家兼并土地,不顾百姓生死,鼓吹四民为士,自强不息,奋起反击世家的反攻,保护自己的土地和家人,保护自己生而为人的权利和尊严。
这都是什么人写的文章?他是读什么书长大的,圣人是这么教他的吗?一想到可能是豫州的士子写出这样的文章,郭图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些见利忘义的东西,等收复豫州后,一定要严惩。
还有那些兖州籍的狗仔斥候,简直是防不胜防啊。人心坏了,世道没法收拾了。孙策少年无知,忘了圣人的教诲,只顾一时痛快,不管将来。遇到这样的对手,真是让人头疼啊。
“百姓愚昧,他们能知道什么?大兵压境,自然俯首。”
袁谭没吭声,只是觉得有些荒谬。郭图看不起孙策,平时提到孙策开口寒门,闭口武夫,说他不懂治民之道,如今孙策推行王道,仁政爱民,百姓为之而战,郭图却要以武力慑服豫州百姓了。
“还有,刚刚收到消息,张郃过了睢水,一无所获,准备撤退了。丁冲做得很决绝,百姓不是进了城就是撤到汝南境内,城外连个人影都看不着。”郭图沉吟了片刻,又道:“梁国如此,估计沛国、陈国也不例外,以战养战,怕是不太可能了。”
“遇到江东骑兵了吗?”
“目前还没有,张郃很谨慎,不会让他们抓住机会的。”
“嗯,那就撤回来吧。冀州就这几千骑兵了,不能损失。”司马懿进来,通报热水已经准备好了。袁谭起身,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看了郭图一眼,沉声道:“如果浚仪有消息来,立刻通知我。”
“喏。”郭图躬身领命。
……
雍水南,桐亭。
张郃勒住了坐骑,用手掩住口耳。连续几日阴雨绵绵,他昨天夜里受了凉,今天身体就有些不舒服,鼻子痒,还流鼻涕。他用手帕擤去快要流出来的鼻涕,又打了个喷嚏,叹了一口气。
胯下的战马抖了抖身体,甩了甩尾巴,马蹄刨着地,打着粗重的鼻喘。张郃能感觉到战马的疲惫,连续几日的搜索,没有找到对手,也没有找到百姓,随时携带的补给也快吃完了。不能休息,又没有足够的精料,战马的体力明显不足。
“休息一下吧,将军。”沮鹄策马赶来,抹着脸上的雨水,苦着脸。“人马俱疲,将士们都走不动了。万一遇敌,恐怕无力作战。”
“过了雍水再休息。”张郃沉着脸。“传令全军,今晚进驻己氏城,李令已经安排好了,人有酒肉,马有精料,饱餐痛饮。”
沮鹄犹豫着,不敢就此放弃,但他也清楚,张郃的安排是对的,眼下还有豫州境内,陈到、秦牧率领骑兵一直远远的缀着,至少有三千骑。如果双方接战,己方没有胜算。陈到、秦牧不用夜宿城外,他们可以进城休息,吃得饱,睡得安稳,不像他们提心吊胆。只是他们还在百里之外,也没有接战的想法,实在没必要这么急着撤退。
见沮鹄不动,张郃沉下了脸。“伯志是想抗命吗?”
“不敢,只是……”
张郃厉声说道:“没什么只是,执行命令,违令者斩。”
沮鹄没敢再说话。张郃是袁谭的心腹,也是冀州军中的名将,官渡一战,他是整个战役中唯一取得胜绩的将领。沮鹄拨马而回,张郃命人敲响战鼓,所有的将士打起精神,继续向雍水进军。虽然军令严酷,但人困马疲,行军速度并不快,到达雍水时,天已经黑了。
张郃心急如焚,却不敢冒险渡河,只得命令将士们就地休息,同时派人渡河,联络己氏令李典,让他安排步卒接应,最好能送一批粮草来,让人马填饱肚子。
在张郃的期盼中,半夜时分,河对面亮起了火把,派去送信的人回来了。李典率领部曲、民伕,带了百余车食物、粮草,已经到了对岸,只是船只数量有限,运起来有些麻烦。李典的建议是来回不空,运一船物资过来,就接一船将士过去,两不耽误。
张郃觉得这个方案不错,立刻安排各部准备渡河,同时通知李典做好接应的准备,一定要立好阵地,防止骑兵突袭。李典打着火把一路走来,肯定逃不过对方斥候的眼睛,也许就有江东骑兵在暗中等着他们。他对李典还是信任的。虽然不如他的从兄李进擅长用兵,但李典为人稳重,做事仔细。正因为如此,袁谭接管兖州后,才让李典接替了己氏令,接应张郃。
得知接应的人来了,对面有酒有肉,冀州骑士们顿时兴奋起来,争先恐后的渡河,要不是张郃军令严,说不定会打起来。即使如此,过了河的将士也有些散乱,顾不上列阵,纷纷去找吃的,一时间,形势有些乱。张郃隔着河,气得脸色发青,却无可奈何,只能下令加抓紧时间渡河。
忙活了大半个时辰,三千多骑士渡了三分之二过去,最后只剩下断后的张郃和他的大戟士。斥候不断有消息来,陈到、秦牧还在五十里之外,并没有接近的意思,看样子是只想驱逐他们。张郃松了一口气,下令斥候归队,不用再探了。五十里之外,陈到、秦牧就算赶过来,他也安全渡河了。
就在这时,身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