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春时-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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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慢慢地飞了起来,逐渐地可以俯视着底下沉睡中的城池; 京城的大街以及一些晚睡的府邸还有点点的灯光闪烁,就像是往日她在地面仰头看着天空星星的感觉,那些灯光; 也像是一点点的寂寥寒星; 在底下向着她眨眼。
起初还觉着有趣; 逐渐地感觉到有风起,柔之心里生出了一点恐惧,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飞起来,又害怕自己会突然地掉下去; 但是怕什么就有什么,她觉着身体沉重,摇摇摆摆,最后嗖地往下坠落!
柔之“啊”地叫了声,昏头昏脑。
一只手臂从旁边及时地探出,轻轻地扶在了柔之的肩头。
她诧异地抬头,可眼前却一团鲜红,底下还有什么细细碎碎地摇曳。
柔之正在恍惚莫名,目光所及,是那鲜红的底下出现的一角黑色衣摆,以及底下同色的男人靴子。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上移,掠过他腰间的一块镂空的如意佩玉、旁边的一鹭莲升的荷包,最后是一只伸过来,握住了她手臂的、骨节有些鲜明而五指修长且透着力度的手。
这只手很好看,像是能够掌握乾坤,无所不能的手,但是这样的手上却偏带着伤,尤其是手背的关节处,明显的并未愈合的伤口上带着新鲜的血渍,显然是才受的伤。
柔之困惑地看着这只手、以及面前这个人,她隐约知道了这人是谁,但是……又觉着哪里有什么不对。
终于她发现这“不对”的由来,在反应过来之前,柔之一把将那遮着她事先的鲜红色握住,用力扯落!
上好的贡缎丝绸滑过凤冠,因为速度太快,发出了令人骨酥筋软的“咻”地一声。
柔之的眼前没有了之前令人困扰不安的血红色,原来她手中握着的竟是一方锦绣的红盖头,边上缀着细碎的流苏,四角用珍珠压风。
而在她面前的人也终于毫无遮蔽地叫她看的清楚了。
柔之看到的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浓黑且长的双眉,一双桃花眼明灿如寒星,原本的桃花大概是因为过冷而绝迹了。
英挺的鼻子,嘴唇因为紧抿而显得略薄……谢西暝。
“小西?”
在看见谢西暝的瞬间,柔之竟忘了她手中还攥着的红色盖头,也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刻、此刻又意味着什么。
她只是惊喜交加的:“你回来了?”
与此同时她忘了的还有谢西暝的年纪跟容貌,身量……都并不是原先十四岁的少年啊。
就算他离开大半年,也不至于就变得如此,甚至眼中都多了令人无法忽视的凛冽沧桑。
也许是因为柔之脸上的惊喜交加太过于明显跟强烈,谢西暝原本冷若寒霜的脸色忽然起了变化。
“你……”他艰难地叫了一声“你”,又随之打住,他想要掩饰自己的情绪,可显然不太成功,眼中有些疑惑地看着沈柔之:“你说什么,我还没走呢。或者,你是巴不得我赶紧走吗?”
柔之皱皱眉,忽然笑道:“混账东西,你这是什么态度?”
因为坐着的缘故,高大的他越发显得居高临下,柔之不服地站起来,昂头看着谢西暝哼道:“才出去了大半年而已,就翻脸不认人了?你再敢这么无礼,就给我从家里搬出去!”
谢西暝本来竭力地让自己保持不悦地看着她,听了柔之说了这几句,脸上的茫然神情掩饰不住地跳了出来:“你、家里?”
柔之拉住他的手,本想看看他长高了多少,可却因为他手上的伤而让目光一窒:“这又是怎么伤的?糊涂东西,也不知道包扎一下?”
她生气地瞪向谢西暝,非常的跋扈嚣张。
顶天立地的少年却瞬间矮了一头似的,谢西暝的唇动了动,原本冷锐的眼神却寸寸地软化了下去,他有点小心翼翼又有点感慨似的:“你……还关心我啊?”
浓烈的酒气从他的身上散出,柔之掩住口鼻:“喝了多少?我看你这一趟出去,只怕学了不少坏习气。”
谢西暝只是看着她,像是给人施了定身法似的不能动。
他本来想问她到底为什么口口声声地“出去”“回来”之类,但见她毫无芥蒂地对自己呼来喝去,不知为什么就觉着很高兴,一高兴就来不及想别的了。
“我……”谢西暝的心开始跳起来:“柔柔,别嫁给他好吗?”
柔之正在看他手上的伤,甚至怀疑他的伤不止这一处:“嫁给谁?”
“徐、”谢西暝咬了咬唇:“徐麒臣啊,柔柔,别嫁给他好吗,跟我走……好吗?”
说到最后一句他好像得到了勇气,上前一步将柔之猛然抱紧!
柔之来不及反应就给他抱入怀中,他的怀抱比铁还硬,比冰还冷,让她怀疑他是从冰天雪地里来的,所以这样冷这样硬的,而且力气如此之大,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而且……这小子居然高她这么多了,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前,头上戴的凤冠的顶才戳到他俊脸的一侧。
柔之莫名其妙:“你疯了吗?说这些胡话!”
谢西暝的身体明显地一颤,他以为这训斥代表着拒绝,虽在意料之中,仍觉着难过。
柔之却磨了磨牙,恨得牙痒痒的说:“徐大人提亲的时候我就已经拒了他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哼……我看你是真喝醉了,竟又说这些混话,还不松手?我真要恼了!”
倒不是真的恼怒,而只是要挟罢了。
谢西暝却果然将她松开了,他低头看着柔之,眼中流露出过分的震惊:“你、你在说什么?什么拒了徐麒臣?你、你明明今日就嫁给他了……”
这句话如同炸雷一样,轰然而响。
“什……”柔之才要反驳,目光掠过,看到自己身上穿着的婚服。
那点红太过鲜亮,血一样的。
她惊地后退了一步,忙又低头打量身上,然后是屋内的陈设。
熟悉的凤冠霞帔,熟悉的卧房婚礼陈设,还有、眼前不一样的谢西暝。
这……不是十四岁的谢西暝!
而柔之在懵懂而惊愕的时候意识到,——她的确是要嫁给徐麒臣的,因为她已经嫁过一次,而此时此刻她所经历的,就是前世的时候她出嫁当日的情形。
“这是、怎么回事?”柔之喃喃地抬手捧住头,错乱地低语:“不、不对啊!”
谢西暝见她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连胭脂都遮不住的,他上前握住她的手臂:“柔柔、你怎么了?”
四目相对,沈柔之看着谢西暝的双眼,这双眼睛逐渐成了星空,成了荒漠,成了寒风刺骨的塞外,以及哀鸿遍野的沙场。
“小西、”冷汗从柔之的额头上涔涔地落下:“小西……”
谢西暝不知她是怎么了,对他而言,今日是沈柔之出嫁的日子,他喝了酒,仗着酒力前来找她,或者在徐府大闹一场,却想不到是这样奇怪的情形。
柔之的心突然开始跳的很快,喉头有一点邪恶的苦涩,那是她在沈府未来的味道,也是最后她饮下的毒酒的味道。
“不对,”心嗵嗵乱跳,几乎带的头都疼了,柔之道:“不是现在!”
却就在此刻,有个声音从谢西暝的背后响起:“谢郡王,您这样……于礼不合吧。”
柔之的血顿时冷了下来。
她扶着谢西暝的手才能站稳双脚,从谢西暝身侧往前看去,在她面前的是同样身着婚服的徐麒臣。
依旧是那样看似温文实则无情的脸色,两只眼睛里满是城府深沉。
谢西暝转身把柔之挡在身后,刚才的异样让他有些乱了方寸,但他很快镇定下来,玩世不恭般一笑:“哦,徐大人啊,什么于礼不合的,我来探望我的长姐,这也不行吗,这才到徐府第一天呢你就管的这么严,将来还了得吗?”
徐麒臣竟然笑得出来:“若是郡王探过了,请到外头吃酒。”
谢西暝“嗤”了声:“你徐府的酒有什么好喝的。”
徐麒臣不动声色地:“难道郡王怕我府内的酒有毒吗?”
“我倒不怕那个,最怕的是你徐大人有毒。”谢西暝似笑非笑的,说着又回头看了柔之一眼。
他在应对徐麒臣的时候,满眼都是毒刺,回头看向柔之的瞬间,却是浓浓的担忧取而代之。
谢西暝记得刚才柔之那没头没脑的话,从而心生疑惑,从而很担心她有个什么不妥。
徐麒臣不接谢西暝的茬,只又说:“待会儿有几位亲眷过来瞧新娘子,郡王还是先回避的好,新人入府头一天,不要为难她。”
谢西暝咽了口唾沫,冷哼了声,虽然不甘心,但又能怎么样,除非……
他能把沈柔之抢着带走。
谢西暝握了握拳,迈步正要走,忽然愣住。
袖子给人握住了,力道对他来说本是微不足道的,但就算她的一根头发,对他而言也是重若千钧。
谢西暝回头,满脸不信。
他看见沈柔之攥着他的一角衣袖。
她说:“小西,不要走。”
谢西暝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柔柔?”
沈柔之抬眸:“我不嫁。”
这一句话语调很轻,就像是一阵风悄悄地拂落了一枚树叶落地,但却引的两个男人脸上不约而同地风云变色。
“你说什么?”谢西暝脱口问。
过于狂烈的惊喜让他的声音带着颤,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问出这句,生怕问出后又到到了跟先前不同的答案。
徐麒臣却没有说话,他站在原地,两只眼睛黑沉沉地望着柔之。
柔之的目光终于转到徐麒臣的面上,她看着徐大人,笑着说:“很抱歉啊,俆公,不过您是天下为重的人,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说完之后,柔之抬手将头上的凤冠摘下,放在榻上。
转头看着目瞪口呆的谢西暝,沈柔之握紧谢西暝的手,拉住他往外走去!他们大步地往外,浑然不在意徐府内眷以及宾客们异样震惊的眼光。
等出了徐府大门,柔之抬头,见万里晴空,日色灿然,果然是黄道吉日。
她回头看向谢西暝,嫣然笑问:“现在去哪儿?”
——睡梦中的柔之,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这笑娇憨极了,就算是最无心的旁观者看着,都忍不住会感染到那笑容里纯粹的发自内心的欢悦快意。
床边的徐麒臣看着这样的沈柔之,疑惑她到底是梦见了什么。
在浮想联翩的时候他忍不住伸出手去,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地抚过。
那种感觉对他而言其实是很熟悉的,甚至有点儿深入骨髓或者是食髓知味。
一度他觉着自己是单纯的为女色所迷,后来发现这想法儿才是最单纯的。
承认自己也喜欢上了沈柔之对徐麒臣而言其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承认动了心就像是折了他的腰低了他的头一样。
那天听柔之说“先动真的人,总是低一头的”,忽然间徐麒臣就顿悟了。
这其实没什么可丢人的,他不过是在经纬朝堂的时候恰好的喜欢上一个人,而且那个人是自己的妻子,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何况他也不必就大声地昭告天下,他知道,她也知道就行了。
可惜的是,徐大人在别的方面都是绝顶聪明的,独独面对这个“情”字,却是最驽钝的。
要怎么说呢?其实是在沈柔之选择服毒之后,徐麒臣才发现自己其实是喜欢着这个人的。
他回想日常相处的种种,她的温柔,善解人意,乃至狡黠,无一不美好。
唯一有点可怕的是,徐麒臣弄不明白,假如沈柔之没有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