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王之王楚庄王-第5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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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繁忙程度,其实也不比朝堂中少多少。
昭元眼界开阔数日之后,那许许多多在樊舜华面前,尚且极力掩盖抑制的愁思,也似乎消解了不少。他日日操练士卒,每当看见万众肃穆之气,心情便会不自觉地为其所动,不容易再去想那些儿女私情。每日当他纵马奔驰、身后万众皆从之际,心情便会好过许多。但每到夜间,他却往往还是愁苦万分,竟还不如他在樊舜华之侧时来得平和。
到得后来,昭元也就干脆绝了要将这心事一次完全消除的幻想。但反正离征伐陆浑、观兵周疆之期还颇有些日子,他却也不愿意就此就早早收猎回都。昭元思自己来之时已近正月时分,便准备只待正月一开,自己便收猎归都。至于那个时候,自己是不是已经完全摆脱了心头束缚,自然是顾不得了。
这一日昭元正自围猎,到得傍晚将要收兵之时,忽然数里之外,正围赶一座小山的左军一齐鼓躁起来。一时间满山都是喧哗极盛,但却又不似有敌人来袭之象。昭元大奇,不待探马回报便欲前往而看。半路之上,便闻众军之鼓躁声渐渐汇集成一个人的名字,其声震天:“养由基,养由基!”昭元甚是奇怪,便问左右道:“这个养由基是何许之人?”
一名牙将道:“东疆北疆,近来盛传军中有一百长,名为养由基。其箭术通神,甚至有人言其在令尹之上。只是臣等尚未曾亲见。”
昭元笑道:“斗越椒天赋异禀,箭术已是登峰造极,寡人还真难相信这世上还有胜过他的。如此人才,自然不可不见。”正商谈之间,忽听远处众军一阵大鼓,接着便是一阵阵的欢呼:“养一箭!养一箭!”昭元笑道:“想来是射中了什么难射之物了。”又走了半里之许,前面一名小将过来禀报:“大王,左军今有奇获,请大王移驾一观。”
昭元道:“能使诸军声闻如此,不消说定是非常之物了。是甚么奇物?”那小将道:“是这样的。我军围左山,忽然不知哪里现出一头金丝之猿。那金猿老得已是全身泛白了,性灵无比,竟然能如武中高手一般接箭隔挡。我军许多将士纷纷而射,那猿伸手而接,全不畏惧,众军因此鼓躁起来。后来军中都想起神射手养由基,便要他闻声过来试射。”
昭元道:“结果一下便中了?”那小将道:“正是。而且奇的是,那老猿一听众军呼养由基之名,立刻便哀鸣连连,先前趾高气扬之态全无,便如畜类也知他大名一般。养由基过去,一箭便正正射中,那老猿立时毙命。众军振奋之下,都改口称他为养一箭。此是言人人都觉他要来射什么,肯定一箭便足,完全不需第二箭。”
昭元听得悠然神往,半信半疑。要知江南产猿,但金丝之猿却多产于神农架。东边吴越之地据说原来也有,只是后来为人捕杀,遂渐渐稀少得不甚见。至于云梦泽,却还真是从未听说居然也有金丝之猿。当然,这也罢了,最奇的是其居然一听养由基之名,就怕成那样,这可实是匪夷所思。以大祭师的思维来看,此只怕又是大有夸张在内。最起码自己若不亲见,实在怎么也无法相信。
欢呼声中昭元策马疾奔,不一会便到了那处。众军见大王亲临,都哗啦啦让开围圈,但欢呼声却丝毫不息。昭元放眼望去,但见场中有一名百长模样的人,正自策马朝自己驰来。那人背扛一物,尚未近身便甩鞍下马,拜伏在地,口称:“微臣养由基,叩见大王。”
昭元跃身下马,命他起来说话。只见养由基年纪不甚大,英姿勃勃,眼中目光极是沉稳,果然是一幅优秀射手的模样。昭元是识货之人,一看他眼神颇与斗越椒等相通,心下便先喝了声采,对那传言也先信了一半。当下他微微一笑,对养由基道:“闻说你箭术通神,降伏异物,可是此猿?”
养由基道:“正是。此猿在大王出猎之际现身,乃大王之福。臣已取其皮毛,欲以制裘献于大王,以备大王赏赐宠妃至爱。”众军都是欢呼阵阵。
昭元一听到他说及“宠妃至爱”,顿时心中又隐隐作痛起来,几乎叹气。当然,他面上还是道:“你有此心,也是难得。你如此之术,实乃人才,怎么还只是个百长?”
养由基迟疑了一下,正要答话,旁边一名将军赶忙道:“那是因为没有得遇大王。”昭元一看他们神色,心中已知大概:“养由基箭术神异,军中又大多是识货之人,既然这么多人传其术胜于斗越椒,多半并非虚言。但斗越椒久负盛名,若是忽然得知自己被一小小百长超越,不免会大没面子,或许心生嫌隙也未可知。养由基屈身百长,虽然是大有委屈,但反过来说,也可说是避了些祸。”
昭元想到这里,便道:“既然今日得遇寡人,自然再不能令明珠蒙尘。你今日便升为右军牙将,协领内卫亲兵,随身寡人身侧。这官虽不大,却是寡人亲卫,身系寡人安危,其责不可谓不重。”养由基大喜,躬身道:“臣谢大王圣恩!”
昭元微笑道:“你虽然在寡人身边,但与诸大臣也当和睦相处,才是正道。但讨好嫔妃以谋进取,却非大丈夫所为。位高权重者,虽然颇多无耻之徒,但也并非全是心胸狭窄不能容人之辈。若实在有委屈,便可向寡人禀报。”养由基和那将军都是默默受教。
这时几名小军抬来那猿皮猿身,呈给昭元细看。昭元见那猿果然毛色黄中带白,便如金银装砌一般。他想起猎人“狐非三千年色不白”之谚语,知其确实神异非常。再看那致其死命之箭,初一见颇为朴实无华,似乎并无特异之处;但细细一看,却见其箭身略细,鹤翎雕羽,配置极工,显然其箭之可怕当在其射速极快、令人难防之上。只是此箭既然轻巧,飞行时便易受扰动。如要又稳又准,便需施用者手劲、眼力、感觉都得是万中无一,才能驾驽。自己这等只知主用蛮力的水平若是上去,只怕还不如用普通箭弩而射。
昭元也算半个箭道中人,自是情不自禁地对这箭赞不绝口。养由基见大王一扫传说的酒色之态,如此夸奖,也是大起知己之感。昭元将箭交还给他,忽然大声对众军道:“寡人今日得识神箭将军,更显此行非虚,我大楚英才济济。今日寡人心情甚好,三军俱有酒肉犒赏。此外,凡有特长者,都来寡人面前试演,以免埋没。”三军上下都是齐声欢呼。
这日直到晚间,都有许多将士前来试演,但大都不过是比常人略强一点,并无什么特异之处。昭元心下感慨:“人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还真是不假。”又想:“养由基箭术无双,但未必是独当一面之才。其用来近卫身侧,或是突然奇袭,才是最佳。那将军让他先做百长,也不能说是完全屈才。嗯,这名将军倒也还有些眼光,也可算是一个人才。”
昭元见众军都是嘈杂一片,却半天也再没什么特异之人出来,心中终是微有不悦。夜色沉沉中,养由基的那句话似乎又响在了昭元耳边,已是令他微微发起呆来。这个时候,正是依照惯例会忍不住想宫云兮的时候;今天他之所以要选才,也是为了借助忙乱,截断这一心思。不料众军英才终究不如想象,他终于还是无法截断情思;而且忧思腾起之下,反而更加难过。是的,宫云兮是何等的美丽,这些军士的光彩,怎么可能盖得过她?
昭元知一但开想,便是越禁越难禁,还不如索性发泄来得有效。当下他叹了口气,吩咐左右值星将军代看众军,自己上马出行。养由基初蒙赏识,心怀振奋,便要跟从保护。昭元不愿人跟,只说自己身体不适,要出去一会,天明之前即归。
他一路漫无目的地纵马前行,初时尚还颇缓步,象是看景致的样子。但到得后来,他竟然莫名其妙地越来越是烦恼,马也被他催得越来越快。直跑了一个多时辰,已远远望见稀稀拉拉几块山田水田,马已是精疲力竭口吐白沫,他方才停下。
昭元纵身跳了下来,任那马自行休息吃草饮水,自己却在静静的月光下,凝视着近处远处的水陆之线呆呆发怔。自己此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什么围猎,什么调兵,通通是假,真正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摆脱对宫云兮的思念。马上就要收猎回都了,不能再等再耗了,可是这个目的完成得怎么样了?自己回去后,真能够去坦然面对樊舜华、宋文昌么?
他虽然许多日夜都曾情不自禁地思念宫云兮,可毕竟还是渐渐有消解之势,自己也曾为此而兴奋不已的。可是在这就要完成这此巡视,就要回去面见许多人事,也是真正需要检验自己究竟忘记得如何的时候,那本已经渐渐消退的情感,却是突然无可抑制地又强了起来,而且似乎比自己来这一趟之前更加凝重、顽固和痛心。
自己难道真的弄巧成拙了么?自己实在已经用尽了一切手段来忘记她,可终于还是效果不如预想,难道自己就真的不可能完全忘记她么?在她面前,自己就真的永远只是失败的命运么?她难道真的天生就是自己的克星?
昭元神魂黯然,因为这些问题他实在一个也没法回答,也不愿意回答。他不住地劝自己,安慰自己,告诉自己这不过是因为养由基的一句话而引起的偶尔波动。但他心底里却知道,真正的原因,其实还是因为自己即将真的永远与她身心俱离,那种心底的绝望感觉所带起来的本能反弹。自己身体上早已经离开她了,即使此行观兵周疆,也不会跟她再接触。甚至自始至终,她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就是这个楚王。可是如今,自己毕竟是要在心理上也永远地离开她了。这其中的痛苦和难过,又岂是身体上的离别所能比拟得了的?
昭元非常明白,如果自己心理上不离开她,其实只能给自己带来更多的痛苦。离开她,虽然痛得一时,从长远来看,却是真正的远离痛苦。这个道理自己实在是比谁都清楚,可是却为什么偏偏就是不能做到?
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自己都熬过万般之苦,没有颓废;当今天下年轻人中,论定力论原则,实在可说没一个人在自己之上。可这无比的定力和原则,难道也不敌那一缕若有若无的情思么?自己粘着她有什么用?难道能够指望有快乐么?自己曾经责备别人自虐,可自己明明没有可能得到快乐,却还是要不顾一切地不想离开,这不是自虐是什么?
昭元深深地叹了口气,忽然觉得全身说不出的清冷,仿佛自己刹那间就已变得说不出的渺小和柔弱,说不出的需要呵护和爱怜。他甚至恨自己长大,恨自己为什么必须面对这么多烦恼:为什么自己不能在母亲的襁褓之中呆一辈子?
月光轻轻抚在他身上,就象一双双有形有状的手一样,要抚慰他的心灵伤口。可是那个伤口太过柔嫩,太过敏感,无论多么的温柔的抚慰,带来的都还是一样的痛彻肝肠。
他其实非常明白自己的定力和原则的坚韧可怕,因为它们其实不但没有输,反而可说是无比坚定地赢了那一缕情思。自己是很痛苦,可自己即使再痛苦十倍百倍,自己会去真正动手把宫云兮变成自己之妻么?这个答案简直再明显不过了:所有的一切都明白无误地告诉自己,自己即使痛苦到死,也绝不会真正去做这种事。那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