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樱-第1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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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李兄话中的意思,李兄似乎一直在地宫之中?”马五神色洋洋不变,开口笑问,“那华文昌又岂能躲过李兄法眼?李兄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在马五兄面前,老夫可不敢相欺,老夫的确远远见了华文昌,可马五兄与华文昌冲突甫起,贤侄处就有了变故,老夫匆匆赶过来,却没料到华文昌竟能与马五兄打个旗鼓相当。”
“李兄何必替马五遮羞?”马五哈哈大笑,双目斗然精光暴射,“马五九死一生让人打得奄奄一息趴在地上起不来又何止这一次了?难道还在乎这一点儿面子吗?”
“呵呵,鬼心狻猊狮龙子的狂态重现人间,若是两千年前,李斯只怕要为天下苍生揪心不已。只是今日却又不同,马五兄,咱们都老了……”李斯长叹。
“老?”马五刚要讥笑李斯几句,却见李斯一脸正经,不禁默然,心中跟着李斯长叹了一声。
自从隐居无定乡之后,马五和他的兄弟韬光养晦,却从来也没有忘了要对天庭复仇,说“老”,马五首先是不承认的,只是他也知道包括他在内的众家兄弟似乎都对某些事物莫名地厌倦起来,否则无定乡中也不会有什么“贤王恶黑”了。前些日子李亚峰进无定乡,紧接着华文昌也来了,鹰二却又死在了凡间,事态忽而明朗忽而迷离,马五处事不得不小心谨慎。可被李斯这么一提,马五突然觉得自己的确是有些老了,当年自己虽说也是个狡计百出的人物,可依旧是豪气干云,行事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瞻前顾后过;就是刚才,自己已经认定要对付华文昌,却下意识地想了许多,连是否回无定乡都踌躇起来,而这竟然不是为了自己已经定下了什么计策。
“难道真的是老了?连胆子也变小了?”马五心头突然掠过这么一个念头。
“前辈这话错了。”李亚峰见马五不答话,插嘴反驳,“别说我五叔不老,就算是真的老了,这般豪气又有几个年青的能及得上?前辈自家感慨,可不要扯上别人。”
“贤侄!”马五一惊。
“五叔。”李亚峰不让马五说话,又接了下去,“五叔说的是,我这个做小辈的是有点儿不象话,放着眼前名满天下的秦相李斯,都认出一次来了竟然心里还犯嘀咕,装着翻白眼不认识,岂不是有眼不识泰山?只是做长辈的却也该知道给小辈一个榜样,老是感慨伤怀可怎么叫小辈知道什么叫义薄云天?”
“好,好,好。”李斯微笑,“马五兄,听到没有?老夫可是久久没有听到过如此豪气的言语了。”
“李兄就不要再品评我家贤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了,马五腹中有个苦思不解之谜,不知可否请李兄为我开解一番?”
马五把话题叉开了,但望向李亚峰的目光中除了欣赏之外又多了几分温情。
“马五兄客气了,有话请讲。”
“李兄既然知道马五当年的匪号,那我家二哥……”
“不错。”李斯坦承其事,“当年泛天君是与老夫结下了一段缘分,只是老夫与泛天君心中各有所忌,彼此都没有揭破。”
“如此说来……”马五有些激动了,马五和李斯不算初遇,但两千年前却没有料到李斯有这么深的海底,从刚才的应对中,马五隐隐发觉,也许李斯能将自己心里闹不清楚的线头给一一理顺。
“不过……马五兄,陈年旧事没有什么好说的,当年老夫与泛天君各自立场不同,见到的事情也就不同,更何况那之于老夫来说又何尝不是个迷啊……”
“李兄既然是当事者,自然比马五知道得要多,我家二哥也已经过世,当今知晓旧事的只怕也只剩了李兄一人了,还望李兄有以教我。”
“呵呵,马五兄,似乎就是这几句话激得那华文昌与马五兄动手吧?”李斯微微一笑,“老夫如今只是个孤魂野鬼,自然不会顾忌什么,马五兄若想知道,那老夫就将所知尽数告知就是了,只怕即便是这样也不能让马五兄满意呢。”
“多谢李兄。”马五一躬到地。
“当年之事错综复杂,一直牵扯到了今日……”李斯、马五、李亚峰三人席地而坐,李斯也不多卖关子,从天庭派乌龙转世开始讲起,一直说到了鹰二之死,只是隐瞒了“翻天一星”。李斯虽然早早被封入秦王地宫,没有事事亲历,但他凭着卜筮得出的结论,竟将事情一点点都串了起来。
说完,李斯长叹一声,“当年泛天君,哦,鹰二兄不知从什么地方听了风声,在老夫处潜身二十余年,他那一双天鹰神目无所不窥,应该差不多把所有的事情都收在了眼中,比老夫所知只怕更为详细。两千年前,鹰二兄也曾来地宫找过老夫一次,当时似乎有话要说,却让赵高那厮得知……后来鹰二兄与赵高在地宫中大战一场便即离开,却是什么也没来得及说出。从那以后,地宫的禁制更加严密,不要说外人进不来了,老夫在这地宫中也要处处小心,至于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老夫实是一无所知……不过,马五兄刚才提到天庭以百万天兵追杀无定乡八老,只怕最终还是天庭得了利,而赵高与天庭似敌似友,他死在乱军之中的说法怕也不能尽信。至于之后华佗门出世和无定乡的建立……那也无非是在这往事中一个无人料得到的插曲罢了。”
听李斯说到这里,饶是马五经多见广,也不由得心动神摇,至于李亚峰,更是整个人都痴了。
秦始皇是天庭派在凡间的代表,统一六国以后居然还扯起了反旗与天庭作对,这是什么样的秘密?那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乱世?李斯说的简单,可又包含了多少烈烈扬扬的生命意志?天大的权术,地大的阴谋,混乱的无序之中隐藏着一双妄图操纵一切的巨手,而在历史的暗角里又有多少悲怆与壮丽悄无声息地灰飞烟灭?震慑、崇拜、窥测、兴奋、瘫软、迷顿、暴躁、混沌、暧昧、肮脏、紧张、尴尬、凶险、黯淡、紊乱、荒唐……无数的情感无数的才华无数的惨痛与恐怖无数的宏图远谋与巧合在一个短命王朝上空飘忽不定地徘徊……
这竟是一桩从两千年前持续到今还没有结束迹象的,将人、神、妖,三界俱都牵涉其中的无头公案!
李亚峰忽然发现,自己以前写的那些所谓的“大历史散文”其实只不过是小孩子的家家酒。
“多谢李兄了。”良久,马五长出一口气,决心已经下定,“马五心中的这个谜团今日多亏了李兄指点,虽说不是完全水落石出了,至少也明白了一半,我家二哥……咳,只能说死得不冤!这个秘密,原不是一个人能承担得起的。两千年了,让马五和众家兄弟也把这条命卖出去吧!”
“明白了一半?”李斯苦笑,“马五兄,只怕是远没有一半吧?老夫思忖,若是老夫认了卜筮第二,天上地下无人敢认第一,可到现在却还是无法洞彻将来的变化,就连赵高的下落也是一团迷雾,说句不中听的话,时至今日,泛天君之死不过是个序幕,今后五百年间,天上人间只怕再无安宁。”
“这是李兄卜出的?”
“若是老夫卜算得出,那就是升平盛世……天下事,又岂是我这一个小小的卜师能算得了的?连天庭也在天下啊……马五兄,你那无定乡又何尝不是?”李斯喃喃地说。
马五默然。
“前辈,五叔,”李亚峰费了好大的劲才从震惊当中回复过来,这时他已经诚心诚意地称李斯为“前辈”了,“这些往事固然惊心动魄,但暂且放下它,小侄不明白,为什么前辈方才不让小侄去找那华文昌,华文昌又到底是何方神圣?这些事情与他又有什么关联?”
“贤侄,”马五正色说,“华文昌要拿的东西已经拿到,他现下在不在地宫之中也很难说,即便他在,你经脉被他封了,只怕不是他的对手……五叔以前对不住你,可就算再加上你五叔这一把老骨头,他那口诛仙剑一剑破万法,这胜负之数……贤侄,你也知道。”
“那咱们就眼睁睁地看着华文昌猖狂?五叔,你还说连无定乡你暂时也不打算回去了,小侄不信以五叔和众位叔姨的本事还对付不了华文昌一个?”
“总要找到对付华文昌那口诛仙剑的办法,之后再找他算帐也不迟。华文昌已经放下话来,五叔我这要是回了无定乡,他就敢仗剑翻脸。五叔我与华文昌斗了这一场虽说吃亏不小,可华文昌也未必占了多大的便宜,不过,五叔和华文昌是都没出全力啊,这要是再加上你那几个叔叔,这一战虽说胜算也是有的,但势必要惊动天庭,到时华文昌可以一走了之,但事情如何收场?”
“可……”李亚峰想了半天,支支吾吾开了口,“五叔……姜……姜冉,就是和小侄一起进地宫的那个女孩,她还下落不明……”
到现在,马五也没有告诉李亚峰姜冉就在华文昌手上,否则,李亚峰根本不会听他这一套了。
“华文昌总要离开地宫的,五叔我看他心中似乎有什么顾忌,不会真个赶尽杀绝,否则恐怕你当日也出不了无定乡不是?”马五脸上微微一红,“到时再找不迟。即便姜冉真的落在华文昌手上,以他的本领,也不会对一个小女孩如何。贤侄放心。”
“放心?我怎么放心!”李亚峰炸了,“我同学周谨就是让华文昌奸杀的!”
突然想到这个,李亚峰从骨髓里冒出一股寒意,顿时什么都忘了,转身就走。
“贤侄!”马五一把拉住了李亚峰。
“贤侄休急。”李斯也不紧不慢地说,“贤侄尽管放心,不会出事。”
“不会出事?出了事儿就完了!就是听你说的,让我什么都忘了!你什么时候说不行啊!咳呀!五叔,你松手啊!”李亚峰用力一挣,却没能挣开马五的手,回身大喊着,因为想到了最坏的结果,身子甚至打起了哆嗦。
“贤侄稍安毋躁。”马五不松手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倒是李斯有话说,“两千年前,老夫穷毕生心计,也算是随机应变,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结果却弄巧成拙,归根到底,是因为一个人物的出现,使得整个事局乱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我管你这一套!”李亚峰有点儿急了。
“不用说,那个人就是赵高。”李斯一笑,不管李亚峰,自顾自地说,“但时至今日,这样的人物却成了三个。一个依然是赵高,他下落不明,老夫算不出,另一个就是华文昌了,老夫远远看了他几眼,看不透他。不过老夫可以担保,那华文昌绝不会加害贤侄的心上人就是。”
“你……前辈凭什么这么肯定?”人都爱听自己愿意听到的事情,李亚峰也不例外。
“这个……”李斯和马五对望一眼,彼此都有些尴尬,马五不用说,李斯也暗中见过了华文昌对姜冉的态度,只是这不能对李亚峰说,至少不能对现在的李亚峰说。
“贤侄难道不想知道第三个人是谁?”李斯把话题转开了,“这第三个人就是贤侄啊。”
“我?”李亚峰略略安定了些,听见李斯说到自己,倒是有些纳闷了。
“正是。”李亚峰已经忘了自己“化了”五鬼的事,可李斯却记得清楚,事实上,这究竟意味了什么,也只有李斯一个人知道。
“我又怎么了?前辈,五叔,小侄实在是担心得紧,如果前辈和五叔不去,那也别拦着小侄好不好?五叔,你不是说华文昌那厮有所顾忌吗?小侄只是去找姜冉,不会和华文昌有什么冲突!”说到最后,李亚峰几乎要吼出来了。
马五心中自有一本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