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浮城-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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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在驱使这头大鸟。
低头,吸了吸鼻子,垂了眸俯身将他双臂拉起,一个翻转过身将他双臂从后搭在我肩上,再抽身而站使其整个人从地而起。看,背他我已经有经验了。
这回离得近了,细音就在耳旁听得十分清楚,等头顶大鸟开始飞时我就迈开步伐。
同样的某一天深夜,我也这般背着他沉走在黑暗中,满心绝望。而这刻自己什么心情已分辨不出来,就想着带他走。迷离的红眸始终盯在我脸上,中间一度有过沉暗闭上,后又萎靡地睁开。脚下太过沉重,试着转移心神自我解嘲地想:或许该庆幸他在一阵疯狂之后已脱了力,否则我与他这般近可能会背撕掉吧。
当天光发白之际,大鸟将我们领出了竹林,却并非是石屋的那面。我看到了一条长河,宽度也就几十米的样子,但长无尽头,不知延伸到哪去。大鸟低飞而过,在我惊愕的目光中一个侧翻就将徐江伦给丢在了地上,随即它又盘旋而上,在空中绕了两圈后扑腾着翅膀朝着天际飞去,竟然离开了。
这一变化有些出人意料,但我也没那能力去召唤它,只能看着变成黑点,消失在空中。
226。你是谁()
凝了眼徐江伦,最终沉叹了口气,将背上的高城轻轻放倒在地。早在出竹林之前就知道他这回彻底昏沉过去了,头重重搭在了我肩膀上。
之前一直都在暗光里看他,面容模糊,此时白光之下看清他样子时,心底某处在撕裂般的疼痛。原本俊逸的脸上处处都是伤痕,尤以眉角处最为明显,也不知是被什么拉开一道血口,此时血已凝固,却留下狰狞的鲜红口子,特别触目惊心。
不过分开一天之余,与他一同进这峡谷的情景就彷如隔世,已经离得好远。
而这只是外在肉眼能看到的伤,他一身黑衣之下不知还有多少伤。有些是我亲眼看见的,比如一次次撞击在电流铁笼上;有些是我看不见的,比如我背关在门内,凄惶地听着门外他一声声凄厉的啸声以及逐渐湮熄下去。
只要想到这,我就对徐江伦愤恨无比。气血上涌头脑一热就冲至徐江伦处,他依然还穿戴着罗刹的面具与服装,说是面具,其实是面罩。在我撕开那面罩之前,我是想狠打他几拳以泄心头之恨,可当真的揭开时身体僵化。
一道横跨了整张脸的疤,从额角到下巴。即使痕迹已经淡化不少,可依然破坏了整张脸,使其即使没有睁眼,也给人以狰狞的感觉。当初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变成这样?
沉念间想到什么,手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脸,记得当初我因夹在石缝中,在被高城救出时脸上也曾擦破,差一点就毁了容,如今是早就没有痕迹了。会不会徐江伦与我的情形雷同,也在那水下磕碰了某处。
本来衍生的念还是消去了,颓坐在地,回头看了看高城再看看他,最终低叹。
徐江伦伤了高城,但高城又何尝没有施计伤了他?不说一年前谢锐于徐江伦之背叛,就拿当下,不久之前高城用瑞士军刀在他腹部刺了一刀,又发狂般地打得他可能肩骨碎裂。前者是因为我,后者是为了我。
如此,我还有什么立场?
回到高城身旁,用沾湿了水的布给他擦拭了下眉角的血迹,手指抵触额角时察觉有不正常的温度。但我没他那么全能懂什么草药,只能尽可能地寻找他身上的伤处帮着清洗一下,翻开他衣服看见底下斑斑的伤痕,以为会麻木,却仍难抑心头钝痛。
唯一可庆幸的是并没找到大伤口,比如枪伤或刀伤之类的,更多的是一个一个黑点,转念一想就心颤地猜到那可能是他们朝他身上射击药物留下的。不足以致命,却也深入体内,留下疤点。不愿去想当时他承受了多少痛来忍受这些,因为只要一深想就恨得咬牙切齿。
等基本清理完后,我把湿了的布搭在他额头上。怔凝半响抬头,视角不可避免地触及那边的徐江伦,迟疑而纠结了半响,最终还是站起了身。
罗刹的面罩已被我揭开,身上是件类似于斗篷的半长衣,我将衣摆掀开后就不由倒抽凉气。难怪他的面色只见黑沉,气息也越来越弱,长衣之下的浅色衬衫已经染满了血。仔细看,发现大多是从背部浸染过来的,沉了口气将他翻过身,几乎大半片的衣衫都变成了红色。
我从高城身上找出那把瑞士军刀,将徐江伦背部的衬衫割开,我能做的也就是帮他把血迹洗去。而当血迹擦去时,眼角抽了抽,背上一条条痕迹呈露出来,那是旧伤,恐怕还是与一年前那次有关。清洗完后就将长衣给他盖上了,忽略刚才擦拭时指下疑似碎裂的骨。
能做的都做了,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可心中隐隐知道,这个天命恐怕是不好的。在温度寒凉,没有伤药的情况下,有些事实摆在那,我却无力回天。不止是徐江伦,就是高城这般也是未知数,他如果醒来是依然认不得我吧,然后挥拳相向,我成为第二个徐江伦吗?如果不醒来念头刚恍过就丢开了,没有这种如果。
好像也没我什么事了,静坐在旁,将下巴搁在膝盖上。似乎一闭眼,意识就恍惚过去了,浑浑噩噩的黑暗,无尽无边的荒凉。睁开眼时以为就打了个盹,却见眼前昏暗,而我歪倒在地。赫然意识到我这一闭眼竟是一天过去,慌乱地爬起身,一瞬间全身血液冻结。
人呢?闭眼前就在近旁的两个人呢?
我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出两步就顿住,环顾四下,悠长的河、不远处的竹林、空白的地、耸立的山,从近到远,由远到近,全都一目了然,他们在哪?
无数念头涌入脑中,是我失去意识的时候来了人将两人都给抓走了?可为什么会将我留下?是他们之中谁醒了过来带走了另一人?那先醒的人会是谁?徐江伦?他后背骨头崩裂还有能力带走高城吗?而且以他对我到这时我没法再否认他对我的感情,可即使不论感情,以他心性当是想办法将高城绑缚,而把我一同带走。
有个声音在反驳:他也要有能力做到的,事有先后,高城于他们而言自当比你更重要。
抛开这层,还有一念:如果是高城先醒了呢?心智已经完全丧失的他,会不会再次发狂而将徐江伦带走也都不是理性分析所能估料的事。可分析再多,人在哪?
茫茫一片空寂,廖无人烟,只有寒栗的风呼呼吹在脸上,刮得生疼。拼命告诉自己冷静,我还有画影,不可能就这一闭眼把人给丢了,好不容易才将高城从他们手上夺回来,绝不能就这样再次丢了。在原处环绕着走了好几圈,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的线索,闭上眼时对自己说:夏竹,你会找到他。
如此迈出的脚才有信念,即使沉重到犹如绑了千斤重。
影像是在我迈出十来步后出现在脑中的,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不知从何处走出,视角是侧看向上的,所以身影也显得特别颀长,而对方的面容即使青天白日也无法看清。这我已经不觉得异常了,多次画影都是这样,陌生的人只能看到轮廓看不清样子,因为毕竟我这是从已有讯息而衍生折射出的影像,对于未知的不可能凭空想象。
并没有来一群,那个人是单独的,站在原地低头看了片刻就突的离开了我视界。心头一急,凝神去找,总算在下一刻就看到那人又出现在视界中,而他右边腋下已经夹了一人。等到他再次离开视界时,我几乎已经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了。
之前我所有推断都是错误的,高城与徐江伦一个都没醒,是被这个神秘人带走了。
当两个人都被提起时黑影轮廓有默看了我一会,突然冒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倒是长大了。”随后就背身而走,从中道落了低蔼,走出了我视界。
本该视界就此顿扼,但莫名一股力量让我能够跟随过去,远远的,隔着距离。那人走得不紧不慢,但左右提着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都很轻松。沉默的一长段路,不知对方要去哪,我甚至诡异地觉得他在有意放慢脚步等我一般。可立即否定这念,事情在前,我画影在后,影像是对前情的呈现。
一前一后终有停止时,眼前忽然没了人影,画影中断。可能是意识沉得太深太久,睁眼很困难,头像被重击了一拳般,昏沉的痛。等终于睁开时脚步不稳趔趄着退了两步,下一秒头晕目眩一个跟头狠狠地栽在了地上,嘴磕碰到坚硬,一股腥甜味充斥嘴里。
抬起头视线好像被什么给遮了,伸手一抹粘腻才感觉好像是血,但我的注意力被浓黑如墨处给吸住。那里有人!不是直觉,而是太过强烈的气势弥漫而来。
“是谁?”我轻询在喉间,只是静寂的深夜也格外明显。
极轻的脚步响起,在向我靠近。我看见了,画影中那个模糊的轮廓,他走到离我一步之遥处,低首凝来。浓黑暗夜,只依稀看得见星眸光翼而闪,一声轻叹,如低喃:“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我迷茫不安,不明白这个人的声音听得像是熟悉又陌生无比,而他的口吻,也不像对一个初遇的人。想要将身体抬起更高看清这人,可现实与理想差距太大,而现实是我在意念翻转时浑沌了。抽离的意识感到身体被移动,然后放下,再无下文。
这次我清楚,昏的并不久,醒过来时头上疼,手也疼,脚也疼,是身体各处都觉得疼。掀开眼皮沉顿了几秒,才回转过神,这不是刚刚我摔倒的野外,而是身处一个空间,有穹顶,有周遭,虽然漆黑看不见,但估约是类似于山洞的地方。
无论何时,人睁眼开的第一本能是将环境折射进脑层,其次才是反射外在气场。而我几乎是立即就感受到空间里有个隐隐暗暗的气息在回流。
微沉呼吸,根据感觉辨认了下方向,确定某一点后就凝目看过去。不知是否是眼睛适应了黑暗,所以视线穿透力变强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距离下我依稀能看到那处有个人形轮廓,是坐着的。但对方气息沉敛到几乎感应不到。
我深吸了口气,定了定心轻问:“你是谁?”
227。无牵无挂()
静默到我以为自己在对着空气说话时,突然暗沉有质感的声音轻扬了:“醒了。”这不是个疑问句,对方在沉定地说着一件事实。从音质上分辨,这应该是个年轻男人,但声感里的厚度令人又难猜出他的实际年龄。
这是一个我在脑中搜寻着词汇,最终想:这是一个有经历的声音。
“在你右手边有食物。”简单的话语,没有过多修饰。
我伸手去摸,果真在地上摸到一个纸袋,探手而入,凭手感立即知道是什么。
馒头。冷掉的。
莫名有种奇怪的感觉从心头划过,具体什么又说不上来。
似有感觉额头有异物,抬手触了触,摸到一些粘腻的东西,探到鼻前闻了下,一股带了青草气的药味。这是替我上了草药止血了吗?
微默,从纸袋里拿出一个馒头放嘴里啃,除了是冷的,其它都还好,不是那种干硬很难吃的。心念划过时突然顿住,我有吃过干硬的馒头吗?记忆印象中都没有过这类经历,苦笑着摇了摇头,或许是哪段记忆里漏缺的吧。
一口气吃了两个,肚腹的空填满了,该是填补心口的空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