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根凶简-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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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试地点在昆明。
木代跟着郑明山在汽车站上车,郑明山只拎个塑料袋,里头放两瓶矿泉水,一袋饼干,一根手机充电线。
车开动了,木代抱着自己的行李包,歪着头看郑明山:“师兄,你都没有行李的吗?”
郑明山说:“有啊。”
他指那个塑料袋,又指自己身上:“手机、钱、卡都在身上呢。”
“洗漱的用品呢?”
“哪买不到牙膏牙刷啊。”
“那换洗的衣服呢?”
“哪买不着内裤啊。”
好吧,木代不说话了,其实师兄挣的足够置产置业,但他就是对身外之物毫无兴趣,如果以后能刷脸付钱鉴定身份,相信他连钱啊身份证啊什么的都不会带。
的确够简易,不过也有好处,拎个塑料袋在街上走,到哪都像得过且过一穷二白的本地人,贼都不屑多看两眼。
初春时节,车窗外的风景不错,木代无心欣赏,还在为即将到来的“面试”忐忑。
“大师兄,对方是干嘛的啊?”
郑明山打了个呵欠:“不犯法,其它的,让他们给你讲。”
说完了,把车座往下调了调,典型的上路就睡的架势。
“那……面试的时候我要注意些什么啊,我是实话实说呢,还是要装一下?”
“是什么样就什么样,又不是给你金山银山,犯不着牺牲演技。如果你没看上他们,两字,走人。人嘛,得把自己当回事儿。”
木代忍不住想笑,过了会,想再问些什么,转头一看,郑明山呼哧呼哧的,已经跟周公会上面儿了。
***
循着地址找过去,居然是在昆明有名的景点大观楼附近,那一片区有一排极为高档的私家会所,每个会所都自带大片草坪,名字起的古韵悠悠,属于普通人望而却步的地方。
郑明山拎着塑料袋,踢踏踢踏往里走。
好大的门面,富丽堂皇,那是什么风格?巴洛克式抑或哥特式?木代不懂,只知道肯定是西式风格就对了。
她打量着高耸的建筑轮廓,心里忐忑,步子都迈小了几分。
郑明山回头:“任何时候,气势都得有,他住个豪宅你就怯了?你管他什么房子,还不都是土烧的砖砌的!”
木代不好意思的笑。
郑明山到门口摁铃,有个负责洒扫的阿姨出来开门。
进门就是好长的一段走廊,走到尽头,目光所及,木代先是一愣,郑明山也笑,回头看走廊说:“好家伙,藏的这么严实!”
眼前是个四合院一样的门面,抱鼓石、拴马石,半开的锚钉大门,门环搭着叩铁,把上还缀着缕儿。
直白的说,屋里有屋,西式的外墙门面,藏了一古色古香的宅子,只有进来的人才得以窥端倪。
郑明山招呼木代一起进去。
里头的景别致,但无非中式庭院,鹅卵石铺就的小道,堆叠的假山、借景的如意窗和宝瓶门,右手边有口上了盖的井,盖子太大,明显跟井口不合。
稍远些还有一口水齐了沿的缸,水面上浮一朵莲花,一片碧叶,如果不是季节不对,木代还真会以为是长出来的。
正对面是屋子,门紧阖,窗紧闭。
郑明山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嗯了两声,把手机扔给木代:“接。”
到都到了,还电话面试?木代满心的嘀咕,还是把手机凑到耳边。
那头是个苍老的男人声音:“木代是吧,你往右走。”
木代往右走,走了五步,前头就是井。
“现在停。”
木代老老实实停下。
“转过身。”
木代依言转身,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那间屋子,她有直觉,那人就在屋里头看着她。
真是故弄玄虚,一点都不爽快。
“现在说说,你前方,都有些什么。”
考眼力?木代提醒自己要认真,看来,面试已经开始了。
她有些紧张,目光在正前方一遍遍逡巡,唯恐漏了什么:“假山、一丛竹子,一个石桌子,两个石墩……”
“仔细看看,石桌面上写着什么字,念出来。”
既然让她走到这里,想来是只能站在原地看的,木代踮起脚尖,努力地想看清楚些,念的也艰难。
“金银受日精,必沉埋深土结成。珠玉、宝石受月华,不受寸土掩盖……”
念到此时,身后突然噌一声,有什么东西飞上天去。
木代后背一凉,汗毛竖起,要知道,学武之人最忌后背放空。
身后是井,飞上天的应该是井盖了?木代猱身一个翻转,眼角余光觑到井口一个人影,手里的耙爪似乎是要抓下的架势,她不及多想,抬腿一个正蹬过去,踹出去时才发现,偷袭她的人是个女孩。
扑通一声,好巧不巧,那女孩被她一脚踹进缸里,水花四溅之下,原先飞到半空的井盖当头砸落,木代脚踩缸沿借力,上跃接住,借着未绝之势,飞身把井盖盖到缸上。
咦,正好,难怪觉得大小不合,这本身就是缸盖。
木代手摁缸盖一角,旋身上了缸盖,两脚一错,一个莲花座坐下,两手一合,眼睫低垂:“阿弥陀佛。”
她其实不信佛,轻身莲花座只是轻功的一个招式,不管是在屋檐、墙角,毕招之时,不慌不忙,款款而坐,端的漂亮极了。
下头的人想出来,拼命顶着缸盖,木代身子轻,人随着缸盖被颠的右起左落的,就是不挪。
郑明山哈哈大笑:“漂亮。”
虽然他不会,但木代使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他还是受用极了。
又朝她招手:“赶紧的,下来。别呛着人家。”
木代下巴一昂,很有点得意地跃将下来。
脚刚挨地,身后一声闷响,缸盖落地,哗哗水响间着大声咳嗽的声音,缸水不浅,足足到那女孩胸口,她恨恨剜了木代一眼,扒着缸沿爬了出来。
这女孩约莫二十二三岁,圆脸,扎了个马尾,不是时下流行的骨感美人,略带圆润,即便现下气鼓鼓的模样,也别样可爱。
只是,她腰上挂着的……
腰左挂了个麻布袋子,里头坠坠的像是有东西,右边是个铃铛,不是那种别致装饰的小铃铛,得有十来厘米高,足有小甜瓜大小。
奇怪,腾挪走动,那铃铛怎么不响呢,木代侧了头看,才发现铃铛罩子里塞了布,把铃舌给塞住了。
她恨恨再看木代一眼,捂着肚子一瘸一拐往屋子走。
嗯,也是,那一脚她可没留情,木代吐了吐舌头,目送那女孩进屋,然后重重一摔门。
感觉上,屋瓦都在簌簌往下落灰。
木代看郑明山,用口型问他:“我没指望了?”
郑明山回她:“真没指望的话,是他们不识货。”
木代哈哈大笑,师兄说话就是中听,可惜了,要是年貌相当,她就一头嫁了。
郑明山走到石桌前,饶有兴致地看上头的字,这宅子虽然仿古,但应该是新造的,桌面上的字竖版凿刻,倒都是繁体。
“金银受日精,必沉埋深土结成;珠玉、宝石受月华,不受寸土掩盖。”
这话的意思是,金银的生成承日精华,必定埋在深土里形成。珠玉和宝石则受月华,不要一点泥土掩盖。
就好像,珍珠一定是藏在深水中一样。
木代则好奇的探头看那口井。
原来是一口无水之井,大约七八米深,井口有个挂环,坠了根挺粗的长绳。
难怪刚刚那女孩从井下突然爆起,有绳子作攀援呢。
木代正想着,忽然砰的一声,门又被重重打开。
那女孩站在门口,对她怒目而视。
“那个谁!”她伸手指着木代,“说的就是你!”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老大不情愿,末了,终于把话从齿缝里憋了出来:“进来,就是你了!”
哦,是吗?
郑明山朝屋子努努嘴,示意她一起进去:“恭喜恭喜,看来面试是通过了。”
木代学着师父平素的样儿掸了掸衣袖,尽管那上头干净的根本没落灰:“那要看谈的怎么样,我不一定干呢。”
第①④章 (小修)()
木代出来之后,跟郑明山说了一下要做的事。
简言之,炎红砂的叔叔炎九霄在五珠村“失联”了,炎老头放心不下,但一来自己上年纪,二来眼睛不方便,就想找个功夫不错的姑娘,陪着炎红砂一起去。
他把炎红砂当下一代采宝人培养,多少有历练炎红砂的意思,之所以一定要女的,是考虑到同住同行,异性有些不方便,而且,同天底下所有守着漂亮孙女的爷爷一样,炎老头也得提防有坏小子打红砂的主意。
郑明山说:“哦,行啊。那没事了,我走了啊。”
他说走就走,木代目瞪口呆的,反应过来之后,小狗一样在后头追着:“师兄,你就走啦?你就这样把我扔了?”
郑明山停下脚步:“不然还怎么着?你不是要历练吗?不把你扔海里呛水,你学得会游泳吗?”
“可是,炎红砂也没经验,我也……半吊子……”
郑明山更不理解了:“又不是兵荒马乱虎狼拦路,你自己又不是没出去过,买张车票,哪都到了,经验嘛,走着走着就有了。”
“可是……”
郑明山说:“小姑奶奶,你还像不像习武的人了?就凭你这两下,别的我不敢说,从街头打到街尾还是罕逢敌手的。炎红砂也会几招三脚猫,你们的战斗力比一百块钱游川藏的背包客强多啦,就去个广西,至于吗?”
木代脸上挂不住:“那……师兄,你好歹得交代吩咐我几句。”
就像游子上路,家人不絮叨点什么总觉得仪式未尽。
郑明山哦了一声,正要说什么,木代警惕地打断:“别再说什么到了陌生地方找饭馆旅馆车站之类的话了,我做梦都能背出来。”
原来说过的还不能说,郑明山苦思冥想,顿了一会之后,他伸出肥厚的手掌,很是有爱地拍了拍木代的脑袋。
“有困难找警察,钱省着点花,遇到不错的男人,想拿就拿下。”
说完了,拎着塑料袋,踢踏踢踏出去,头都没回一下。
木代有些感慨,这寡淡的师兄妹情谊啊,比之旧社会把儿女卖给地主老财当牛做马的无良爹都不遑多让。
***
合浦,五珠村。
要不要跟罗韧说一声呢,木代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不说:我又不是追着你去的,我是工作去的,两回事儿,碰到了呢就打声招呼,碰不到也不稀罕。
不过,五珠村应该挺小的吧。
她在炎红砂家里住了一夜,炎家的家具都是老式的,尤其是床,居然三面合围,睡进去了,再把钩帐放下,像躺进四四方方的箱子里。
木代睡不着,想到院子里走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炎老头的房里还亮着灯,走近了,絮絮的声音传出来,木头的镂空雕花糊纸门即便关紧了还有老大的透风缝,费不了什么劲就能轻松听到墙角。
“红砂啊,在外头千万要小心,不管遇到谁,都得当成坏人来防,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也要防木代吗?”
“郑明山作保,理论上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防着总是没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