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落都市-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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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目送着这个留着不太适合他的胡须的年轻人渐渐远去,突然莫名其妙地低头笑得咳嗽起来,半晌,才又端起凌夙诚没动一口的酒杯,仰头喝尽。
…
“已经是这个时间了。”宗长泾往冒着热气的杯子里吹了吹气,“你要出去做什么?”
“你很在意吗?”甘遥将挎包的带子拢回肩上,侧身靠在门边。
“你还在怪我。”宗长泾淡淡地说,“我特意给了那个卧底一个机会,把他放回了原来的地方,看看他能不能再钓起几条鱼来结果证明他确实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对方的上级也尽是些无情的人,我才不得不解决掉他的从此你心底对我一直有气。”
“你错了,不仅仅是为这一件事。”甘遥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你变了很多。”
“真奇怪啊,你抢了我的台词。”宗长泾顿了一下,语重心长地说,“就是说你不否认与那个人的死有关咯?女性嘛,或许总是比较容易尝到一点点甜头就动真感情的”
甘遥抿起嘴角,眼神冷了下来,一字一句地说:“最好注意你的言辞。”
“好吧,抱歉抱歉。于公来说,你我从前是同学,现在是合作伙伴,我不该这样质疑你的业务能力于私来说,我们之间的关系应该还是比你和那位仁兄的关系好吧?”见甘遥沉默不语,宗长泾又笑了一声,接着说到,“你能不能稍微清醒一点?我不在意你最后偷偷跑去跟他见面的时候都说了什么,反正不用想也知道,他最后一定会抓紧机会跟你打打感情牌,发挥自己最后的剩余价值为盘古那边谋利吧”
“你说的也没错。”
“我其实也很欣赏那个人,一个狡猾到可以欺骗你利用你的人。”
“你到底是太高看我了,还是太看不起我了呢。”甘遥看了一眼时间,突然问到,“一整个白天了你还是没有抓到那个人吧?”
“警察这边的人,我还没有完全控制下来——总有一群自作聪明的人阳奉阴违。”宗长泾将杯子重重搁到桌上,“在这个一头乱麻的节点上找一个狡猾的人确实不太容易,连任世景貌似也在他手下吃了亏。”
“狡猾的人吗?”甘遥心底笑了一下,又问到,“你这么重视那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貌似就是泉林先生他们暗地追查了很久的盘古军队二组组长,一个我们动用所有的权限干预加上多方打听,也只查出了个名字的人。”
“二组组长?那还真是奇了。盘古的历代二组组长都是那种门神一般的可怕人物吧,作为军队最高执行力的标志,应该经常四处露面才对。”甘遥一边说一边在心底回忆着那位“林诚”的样子,“再说想要成为二组组长,总不可能是突然一夜之间提拔上来的吧?不能从以前可能与他有过接触的人入手么?”
“这确实是怪事一件。这位现任二组组长从七八年前就有过参与任务活动的记录,但是五年前才从军校正式毕业七八年了,以目前军人的消耗速度来说,他曾经的同伴和前辈不是已经死在某个世界角落,就是凭借踩着兄弟的尸体换来的军功爬上了更高的高位,以我以前的地位来说,接触不到,现在的话,我又没这个空闲时间。”
“你总不可能告诉我,他从军校一毕业就直接成为了二组组长吧?总有几个现在还活蹦乱跳的人和他共事过。”
“从军校毕业后,这位谜一样的男子做了两年‘编外人员’,据说一直是独自执行任务。”宗长泾拿起桌上的一份申请文件,“与他共事的人确实还是有的,而且正申请来见我们。”
“谁?”
“你以前说的,看着那笑嘻嘻的样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那个。”宗长泾说,“在盘古活跃了整整一个十年,然后突然降职到二组当组员的前‘对策组’成员,韩越。”
“他敢大张旗鼓地来找他的组长?这不等于承认盘古的手已经伸到我们这边来了吗足够打上一年的官司了。”
“申请书上是,借着新年伊始的机会,前来拜会咱们刚凑齐的对策组。”宗长泾将文件重重地摔回桌上,语气有些焦躁,“我们无法拒绝。估计他明天一早就能到留给我们逮住那位组长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是吗?”甘遥突然走回桌边,眯起眼睛看了他一会儿,用一种透着股引诱的语气缓声道,“我可以送你一份大礼条件是送出这份大礼的方式,你得随我的心意。”
…
远远的,凌夙诚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脚踩看着就令人腿酸的高跟鞋,安静地站在一家装饰的颇有童话风情的店铺的屋檐下。
“晚上好。”甘遥捋了捋耳边的碎发,有些迷蒙地看着略有些风尘仆仆的凌夙诚渐渐走近,半晌才眼神聚焦,说到,“我有点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是吗,我以为你很确信。”凌夙诚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露出一截明显和涂了粉的脸不是一个色号的手腕。
“你想怎么谈?”甘遥问到。
“你定吧。”凌夙诚语气平稳。
“好。”甘遥点了点头,“我可以带你去一个地方一个你绝对感兴趣的地方。”
“嗯,你带路吧。”凌夙诚的声音有些疲倦,显然这一天过得不太平静。
这也太配合了,眼前的这位率直到缺心眼的人真的是那个具有某种神秘色彩的二组组长吗?甘遥终于笑了笑:“你不问问去哪儿?”
“取决你是想直接说还是再卖卖关子。”
“如果我想先卖个关子呢?”甘遥有点被他的态度逗乐了。
“我没有奉陪以外的选项。”凌夙诚大大方方地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头前引路了。
第四十四章传说()
2181年,1月31日,大雪。
受困于白令海峡冬季咆哮的暴风雪,颛顼号如同一个真正的海上孤岛,静静矗立在白茫茫的冰原之上。
“医生,您请跟我这边走。”带着半张面具的中年人向他微微行礼,示意左右可以为他松绑,随后一个人走在前方,木屐在地板上留下一串空洞的足音。
浑身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一双惊慌的眼睛打转的医生回头看了一眼。匍匐的信众从巷口延伸到看不清楚的拐角,黑压压的人群中,只有一道道惨白而细小的光柱直冲向天花板。
守卫门口的四位面具人冷冷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医生咽了口唾沫,踏上贵重的木质地板,穿过一道又一道挂满各式护符的门。
石池子里的两尾艳红色的锦鲤,悬挂于护符之间锈迹斑驳的铜风铃,清一色左右分列跪坐在每一道门前的守卫回廊连接着另一条回廊,引路人的身影被跳跃的烛火拉得纤长。恍惚之间,医生仿佛觉得自己正在前往天国或者黄泉。
寸土寸金的船内,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医生被雕着花纹的门槛绊了一下,被引路人牵引着跪倒在帐前。
一位单薄的妇人身影映照在帘幕上,医生听见她痛苦的哭叫声,时而像是漂亮又慵懒的猫抓在心上,时而像是厉鬼发泄着此生愤懑。
但是妇人那高高鼓起的腹部,他是不会看错的。
“她?”医生声音微颤。
“我们教派的规矩。”引路人的声音淡淡的,“月鸩大人只能通过前代的身体才能成功转生,人造羊水是承载不了她伟大的身体的。”
“这”医生微微咋舌,在引路人的默许下上前挑开帘幕。
一个远比他想象中年轻许多的清秀女性,揪着眉头半蜷缩在榻榻米上,投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无声的求救。
医生看着她干瘦的身体,和唯一突兀的腹部,擦了擦脸上的冷汗:“您知道的,很多年了,自从人造子宫技术成熟之后,法令规定夫妻双方必须接受这种孕育方式,避免为了繁衍而耽误必要的工作时间”
“我知道。”引路人点了点头,“所以我们才必须找你过来的。现在的医生之中,做过这类手术的人已经非常少了。”
“她的身体状况太糟糕了。”医生瞥了一眼女性苍白干瘦的指节,斟酌着对方的脸色开口,“大概没有办法活下来。”
“这没有什么关系。”引路人的语气就像在陈述一件物品,“她的使命反正也到今日为止了。”
“那么她就是月鸩大人么?”医生很艰难的组织着句子。他的妻子也是月鸩神的忠实信徒,曾在朝会之时远远地望见过她一眼,随后激动的几个晚上彻夜难眠,扯着他絮絮叨叨的念叨着月鸩大人是一位如何惊艳超脱尘世的美人。
“从今日起,是前代的月鸩大人。”引路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了,缓声警告到,“快一些动作吧,医生。若是下一代月鸩大人没有成功降生,您让我们难办的话我们也只能让您多感受一些痛苦了。”
“我、我明白了。”医生将随身携带的简陋工具放在一边,勉强颤抖着直起身来,上下打量了穿着素白衣裳的女性一眼。
说是女性,医生觉得她的外表看上去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女孩子。没有完全长开的眉眼无论流露出怎样的挣扎痛苦,也透着股不经世事的茫然纯净。
有一点至少是符合传言的,她的确是漂亮到足以说服所有仰慕神的风采的凡人。
“大胆的下手,该做什么做什么,不要去看她的眼睛。”引路人似乎本来是想踹这个看起来不太想配合的女孩儿一眼,最终还是勉强收住了力道,“您家里的所有人可都还压在我这儿呢”
帘幕上精细的绣花皮影戏一般流动在女孩儿的裙上,医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上面绣的是月鸩神降生,光芒万丈,受到万千凡人顶礼膜拜的贺图。
“别在东张西望了。”引路人将手枪随意的拍在地板上,“快一些吧,连我都看的出她快要顶不住了,你们医生不是最讲究好生之德的么?”
蜡烛足足燃去了二分之一,直到外边隐约的鼎沸人声已被呵斥着浇灭了两回,医生才颤抖着手将红皱的孩子稍微擦了擦,对着中途便被女孩儿的呼和烦的背过身去的引路人轻声说到:“好好了”
“很好。”引路人转过身来,似乎是想要接过,最终又皱着眉缩回了手,“怎么都不会哭叫一下?”
医生低头看了一眼瘦的皮包骨的婴儿,又转头面带不忍地望了一眼已经昏死过去的女孩儿,面露难色:“这是个男婴。”
引路人脸上那股没什么所谓的神情突然僵住了,一把抢过襁褓,瞪大的眼睛如同森罗厉鬼。
“不要紧都不要紧”半晌后,引路人才低声念叨了两句,将瘦弱的婴儿甩到地上,“反正不过是个物件罢了!二十年后再换一个便是了!”
话音刚落,他突然快步推门而出。远远的,医生隐约听见人群兴奋至极的喑哑呼喊声,仿佛真真是一位救苦救难的神明下凡似的。
医生愣了愣,伸手将哭声微弱的婴儿小心地抱了起来。
“能,抱给我看看吗?”医生忽然听到了女孩儿气若游丝的声音,缓缓转过身去。
“你——”医生看着她苍白脸上的青筋,话到嘴边又被堵住了,略有犹豫,还是将襁褓轻轻放到了女孩儿几乎只剩两个骨架支着的臂弯之中。
那个婴儿是那么轻,但是女孩儿仍被压的弯了下腰,仿佛无法承受似的。医生连忙扶住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