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落都市-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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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啊,你给我送多少,我就折一半给你——总要让我收个饭钱吧。”老蔡似乎是瞅到了老神在在地坐在最后的凌夙诚,又撺掇起来,“小林啊,你也来玩儿两把呀,玩两把大家就都熟了。”
凌夙诚猛然被点名,只得含蓄地推辞到:“我玩儿的不太好,还是不扫你们的兴了。”
“怕什么,难不成咱们还会联合抢你的钱不成。”条纹衬衫也附和道。
凌夙诚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他极少能腾出空来干巴巴地听着一群人闲聊,不过这次是不得不为之。
他略一沉吟,斟酌着问到:“我是第一次来这里,实在是有点想出门看看,不知道”
“成啊。”没想到老蔡很爽快地就应了,“不过出门在外,小心为上。你要是闯下什么祸事,现在这儿是个什么情况你多少也知道一点,我可保不住你。”
“我会小心的。”
“哎呀,别的都不说,你可别往隔壁的隔壁那条街逛。”条纹衬衫似乎对这一带挺熟,“那里的女人哦,啧啧,都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凌夙诚愣了愣,后知后觉的理解了同伴好心的“提醒”,房间内却已哄堂大笑。
“哈哈哈,瞧这个老实的。”老蔡也跟着打趣到,“你也这把岁数了,是该多挣点钱准备着娶媳妇啦。去吧去吧,早点回来。”
被人推搡着送到门口,凌夙诚回过神,看着自己左手一把瓜子,右手两个小橘子,不由也轻轻笑了笑。
生活在“盘古号”上的人,虽然也说不上事事顺心,不过整体上还算是安宁幸福。
凌夙诚心下一松,靠着回忆找到了韩越上次接头的酒吧。
明明正是生意红火的时候,这间酒吧却大门紧闭。凌夙诚皱了皱眉,却听到身后有人接近。
“这家店里,前几天出了人命案,酒保给人当街打死了。”来的人虽然是一身警察打扮,眼神里却有一股痞气,“所以——你有什么事儿吗?”
“那真是可惜了。”凌夙诚面上不显,说话谨慎,“朋友向我推荐过几次这里,没想到我却没这缘分了。”
“是嘛。”警察上下耍了耍手里的警棍,直勾勾地看着他,“凶手还没抓着呢我们这几天蹲点蹲的劳心劳力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我是今天下午,才跟着到这里来做生意的。”凌夙诚也镇定地看着他,主动撇清干系。
“哦,跑生意的啊,有钱人。”这位警察的衣服穿得松松垮垮,似乎根本没有经历过应有的岗前培训,半带胁迫地问到,“有烟吗?”
“您说笑了。”凌夙诚肌肉微微绷紧,“烟叶可是硬通货,您也太看得起我了。”
“从哪儿过来的呀你?”
“盘古号。”凌夙诚吐字清晰。
“哟,那可是为大财主,惹不起啊。”面前的警察将戴的歪歪扭扭的帽子正了正,挂着点违心的笑容往另一头指了指,“那就请你别在这周围乱跑,喏,往那边走,那边有意思的东西才多着呢。”
“是吗,多谢。”凌夙诚转身原路返回。
直到走过一个拐角,他始终能感受到那位警察一动不动的视线,如芒刺在背。
第三十六章非黑()
浓妆的女人将外套砸回凌夙诚的脸上,又把高跟鞋潇洒的一脱,拎在手上,赤脚走在略有凹凸的石板路上。
凌夙诚将劣质香水味浓烈的外套从脸上揭了下来,继续侧着身猫着腰跟在女人身后。
这条小巷大约只有一米宽,加上两旁商户偶尔外凸的防盗网、放于铁支架上的花盆,大概能够卡住不少略微丰满或是健壮的人。
比起凌夙诚,前方几乎可以保持直线向前的女人似乎要走的得心应手的多。
巷道内光线昏暗,只有几束安置于楼顶的射灯灯光会偶尔划过这里,将潮湿斑驳的墙壁一会儿映成阴恻恻的绿色,一会儿又映成鲜艳至极的红色。除了两人交错的脚步声,凌夙诚只能听见某处花盆里的水滴落地面的规律声响,如同计时。
偶尔,女人的长指甲划过墙面发出的尖锐杂音也会混进来,就像是播放老旧恐怖影片时偶尔出现的雪花点一样。
“我们这是到了哪里?”穿过好几个类似的巷道后,连向来方向感不错的凌夙诚也忍不住问出了这句话。
“急什么。”女人的声音有种与外表完全不符合的轻柔,“还是说你想回去送死?”
“不是,我是跟着别人来这里做生意的,必须早一些回去汇合。”
“哦,外地的朋友你好。”背对着他的女人用力点了点头,然后骤然拔高了音量,“那你就更不该跳出来逞什么英雄啊!你皮痒啊!”
“我”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老老实实跟着姐姐我绕小路吧。”女人回过头来,精细的妆容在深红的光下略微有些可怖,像个怨念深重的女妖怪。
“可是”凌夙诚刚一开口,就又被堵了回去。
“可是什么啊可是!”女人撩了撩耳边的碎发,“看不出姐姐是干什么的吗!几个披着警察皮的流氓缠着我有什么奇怪的?你是容易热血上头的小屁孩儿啊!”
凌夙诚被这一连串犀利的言辞逼迫的哑口无言,半晌才略有底气不足的开口:“可是不管怎么说,我都得尽快的回到住宿的地方去”
“知道了知道了,这点小事一直啰啰嗦嗦干嘛?烦不烦啊你。”女人揪着眉头看着他,“那你住在哪儿啊?”
“a区e。”
“你再说一遍?”
凌夙诚愣了一下,仔细又回忆了一遍标牌:“a区e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你知道一般人会怎么读吗?”女人反问。
凌夙诚皱眉。他清晰地记得离住宿地点最多十米远的路标上写的“a…e”。
“没有几个人会把后面那个街区名读成希腊字母发音的‘艾普西隆’的,这个发音又难记又拗口,虽然是早年上面的人定下的,但是从来没有小老百姓这么读。”女人眯着眼睛走近了两步,“外来的人就更难一次读对了。”
这是不是就叫“阴沟里翻船”?凌夙诚想到。不过他面上依旧镇定:“我所属的船只,也有这样的地名,我念习惯了。”
“是吗?看来是我们这边的人没文化了。”女人脸上的表情似乎表明她并不太相信,“但是实话实说,我觉得你看起来真的不太像是出门跑船的我接触过那些人,他们大多市侩又谨慎,没有你这样的。”
“我头一回来,以前做过老师。”凌夙诚努力从自己的人设中简明扼要地扒拉借口。
“你叫什么?”
“林诚。”凌夙诚稍微磕巴了下。
“好吧,林老师你好,我是甘遥。”女人正儿八经地向他伸出手。
凌夙诚略有犹豫,将下午搬东西时沾了灰的手套摘下,虚虚地握了下手,却被对方一下将手紧紧攥住。
“你就可劲儿编吧。”甘遥抬头盯着他,“你绝对不是来跑船的就算是跟着跑船的来的,你也不是抱着赚钱的目的过来的。我这小半辈子见过的男人比你今后的一辈子见过的女人都多,你这种人一看就是优渥的家庭环境里长大的,待人接物都透着股迂腐气——你知道多数人见了我都会盯着哪儿看吗?啊,反正不是像你这种一直看着地面的。”
“我没有向你老实阐述一切的必要。”凌夙诚用了点力把手抽了回来,“正如你劝诫我的,不要多事。”
“我看见你专门去了那间才出过事的酒吧。”甘遥突然轻飘飘吐出几个字。
“你什么意思?”
“以你外来人的身份,应该很难打听清楚一件敏感的事吧。”甘遥后退两步,转身背向他,“你知道那间酒吧最近有多热闹吗?死了人之后,两天内起码有不下十个看着就鬼鬼祟祟的人‘偶然’在店门口闲逛了一会儿,所以那现在才有人一整天守着。”
“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那个酒保死前几天来找过我,托付过我一件东西。”甘遥突然在外套内部的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将一把钥匙随意向后抛去,凌夙诚却稳稳地上前一步接住了。
她转过头来,又笑了笑:“他说他要是万一出了事,就把这个东西交给‘盘古号’上专程过来找他的人我觉得八成就是你吧。”
凌夙诚下意识摸了一下头顶印着“长宁号”三个字的帽子,低声问到:“你到底是什么人?”
“还要我明着说出来吗?娱乐业工作者啊。”甘遥好无所谓地摊了摊手,“我跟太多人打过交道,当然知道哪艘艇是从哪儿来的。”
见凌夙诚一脸欲言又止,甘遥好心地又接了下去:“如果你是想问他为什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到我这种人手上,我倒是可以爽快的告诉你这条街上的所有做我这行的,都没一个简单的,大家心照不宣而已。我本来也是替上面做事儿的结果上面最近换的太快了,早就没人搭理我了。”
“如果你从前一直为你所谓的‘上面’做事,我们的线人就不该有机会在这个时间点出事。”凌夙诚靠在一处相对平整的墙面上,“既然我们互相都无法相信对方的说辞,那么就平等的提出交换情报的条件吧。”
“我想知道的,你肯定无法告诉我。而你想知道的,我也未必会实话实说这样你也要问下去吗?”甘遥将脚边的石块踢远,歪着头看着他。
凌夙诚看了一眼时间,决定不废话:“关于这把钥匙他只把这把钥匙简单地给了你么?没有再交代什么?比如它的用途。”
“没有,他是一个很谨慎很专业的人——比你专业。”甘遥抬头,看着房屋缝隙间的深色“天空”——或者说楼上一层的地板,突然问到:“你这会儿倒是不急着回去了?”
“着急。”凌夙诚的语气平稳,“所以请你快一点说,或者不说。”
“着什么急呢”甘遥的声音有一种呢喃的意味,“虽然咱们这种被关在室内的看不见月亮但是今天可是月圆夜,很多人的大日子呢。”
“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最初是怎么发现这些犄角旮旯里的路的吗?”
甘遥话音刚落,零点的钟声响起,所有射灯骤然关闭,小巷内顷刻变得漆黑一片。
凌夙诚刚刚适应勉强黑暗,就隐约看见甘遥似乎一直抬头看着这一线天空。
可这有什么好看的呢?封闭的船内,既不会有繁星闪耀,也不会有月光洒落。
下一秒,他看见了漆黑的“天幕”上,骤然出现了几点颇似星星的白色光点。
“怎么?”作为一个外地人,凌夙诚有点茫然。
“嘘。”甘遥似乎在口袋里摸着什么东西,示意凌夙诚先安静一些。
白色的光点越来越多,从之前稀疏的几粒点缀在黑幕上,变成了一条窄窄的银河,且渐渐向着一个方向流动起来。
流动?凌夙诚眨了眨眼睛,确认不是自己眼花。
甘遥终于借着微弱的光线掏出了一件什么小玩意儿。她拨动开关,立刻有一束明亮的白光照射在了墙壁上。
“天上都是这个?”凌夙诚接过她手里的微型射灯,反应过来。
身后突然传来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凌夙诚挥手示意甘遥先不要出声,先关掉射灯,甘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