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落都市-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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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不提这些了。自杀事件终于消停下来,我弟弟明天也能出院复工了,本来都是好事。”元岁长长叹了口气,“不过这事儿的罪魁祸首还没有抓住,我最近在家喝水都会先消个毒。咱们不可能就放着这么大一个危险不管吧?”
“你这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嘛,处在咱们这个位置上的,本来就该特别小心。”韩越看了一眼未读消息,“但是这事儿可不好办,颛顼那边是不会乐意我们去他们那边逮人的。”
“那他们自己逮也可以啊,咱们还省事儿了您可千万别说他们还热烈欢迎这样一号危险人物继续潜藏在他们船上。”
“哪儿这么容易。”韩越一边敲字一边说,“这一个月里,颛顼那边已经换了三任对策组长,十七位军队方面的组长,连警察的所有队长都给撤了两遍,又复职两遍了。我现在都没记住他们新任对策组长的名字。”
“他们年底闲的慌?还是”
“七八十年前,咱们这样的大船一艘艘刚陆续投入使用的时候,一共有十一个船队,七十八座‘海上城市’,可现在呢,能够勉强运转的,怕是还没有三分之二——这还没有一百年啊。”韩越说的严重,但语气里却没什么忧虑的意思,反而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感觉。
“您说的我好紧张我觉得咱们船目前的状况还是可以的。”元岁顿了一下,“说起来,那些已经无法正常运转的船只,上面的人都去哪儿了?”
“我们上次不是已经见过了吗,梁下城的那些人。”韩越好像在想什么,注意力不太集中,“说起来,你这会儿要是没事的话,帮我去看看上回带回来的那个人吧。”
“您不想去见见姜医生吗?”元岁眨了眨眼睛。
“就怕她不想见我。”韩越大手一挥,“不过还是做好出门的准备吧我瞧着小老大的眼色,他多半还是打算负责到底的。”
“也就您能自信的说出‘看老大眼色’这种话了,我是看不出来什么。”元岁装模作样的抱了抱拳,蹦蹦跳跳地出门了。
韩越眯着眼睛看着她走远,忽然想起昨日与许择远的谈话。
“总算是暂时了结这事儿了,这次真是要谢谢兄弟你了。”许择远已经喝的有点多了,说话跟讲相声似的,“这几天我足足领头问了二十八个人的口供二十八个呀!有几个还反复问了三四遍!咳咳咳我这破嗓子。”
韩越其实也觉得轻松不少,附和到:“那不是!我也是累死累活的生怕小老大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也就可以马上在家赋闲了虽然想想,如果真能赋闲,那还有点值得期待”
“哈哈哈,真是为难你——嗝。”许择远倒酒的动作被一个惊天大嗝打断,好在他手还够稳,没有泼在自己组员的西裤上,“说到你们组的事儿作为你们帮我这个大忙的报答,哥们悄悄悄悄告诉你一件事儿。”
“您说?”韩越又灌了他一杯。
“你们这次立大功的这位组员啊也就是从我这儿的静音室出去的那个。”许择远将身边喝的有些不省人事的组员推远,低声说,“怕不是个简单的。”
“我当是什么,这还用你说?”韩越给他满上,“小老大豪气干云,用人不疑;小姑娘人又确实还算得用,没露出啥尾巴来,我又能多说什么。”
“主要还是因为你头顶上那位没发话吧。”许择远的眼神骤然清醒,“哥们儿在这儿悄悄透给你一个信儿吧。”
“什么?”
“你家组长那天并不是第一个来我那破破烂烂的静音室了解她的情况的而且在他之前来的那个,还不是咱们这样的人能惹得起的。”
韩越先是怔了一下,随即心里一动,正要追问,却听到许择远突然大吼一声,高声喊到:“罗子炀!从前在军校里,我还曾叫你一声师兄!如今你害死我二十年前便换着穿袜子的兄弟,你若敢滚回来,我必叫你——”他的声音越来越高,直到滑稽的破音,嘶哑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像是点燃了某种信号,房间里倒得横七竖八的年轻军人都接连呼天抢地起来,砸碎了一地酒瓶。
韩越踩着一地碎玻璃,沉默地出门结账。
第三十五章渺渺()
“你——对对对新来的就是你,愣着干嘛,过来搬东西啊。”长宁号头号保镖老蔡朝着久久伫立在门边的人影挥了挥手。
凌夙诚勉强回神,转身弯腰抱起一个小半人高的纸箱,步伐稳健地走下楼梯。
“哦我又给忘了,你叫什么来着?”老蔡其实并不是很老,大约不到五十岁,人显得很精干,但两鬓均已花白。
出门前,韩越曾提过一句,老蔡二十年前便从军队退役下来,又闭门养了小两年伤,之后才开始跟着商船跑活。以他的年纪,在军队叱咤风云的时候,凌夙诚大概才刚会跑,所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认出他来。
“林诚,树林的林,诚实的诚。”凌夙诚将货轻手轻脚地放在地上,淡淡地说。
“年轻人不要偷奸耍滑,多干点实事。”老蔡挑剔地上下打量他,“要不是听说‘颛顼’这阵乱的厉害,我才不会多要你这种临时打工的呢。对了,介绍人说你是头一回出来做活,那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脸上盖的厚厚一层粉底让凌夙诚觉得不太舒服,他下意识摸了一把临时蓄出来的浅浅胡渣,继续背台词:“体育老师、保安、也开过店做过小生意总之走过很多门路,都不太成功。”
老蔡的眼睛里有一种很精明的神采,他撇了撇嘴,又拍了拍凌夙诚的肩膀:“你要是总板着张脸,能成事儿才奇了怪了,谁不喜欢看着喜气洋洋的人啊。”
凌夙诚差点脱口而出一句“受教”,想了想自己目前的人设,还是回答的稍微接地气了一点:“您说的是。”
好像也没有接地气到哪里去。老蔡听到这句话,反而拧着眉毛盯了他一会儿,最后勉强摆了摆手,示意他先跟上队伍。
负二十一层,颛顼城市底端的“港口”。怎样的危机似乎都吓不倒闻风而来的商人们,小小的连接平台上人群摩肩接踵。凌夙诚借着墙面上玻璃的反射打量自己——大背头、偏黄的肤色、黑眼圈、胡渣,除了伪装的比较失败的平静眼神,他整体还算像是一个人生蹉跎的三十岁男人。
凌夙诚将印着“长宁号”的鸭舌帽帽檐压得更低,走在队伍最后。
他现在这幅尊容是元岁的手笔。凌夙诚想起她大体完工后憋笑皱起的脸,勉强按捺住了在脸上再擦一把的想法。
“要是您能剃个大背头,肚子上再多几斤肉,会更像一些。”元岁又挤出一大坨比他的肤色至少深两个色号的粉底,“不过还是算了吧,否则您牺牲也太大了。”
“这样成吗?我觉得还是没有很大的区别。”韩越摸了摸下巴,努力掩饰嘴角的抽动。
“这是化妆,又不是换头。”元岁伸手在凌夙诚脸上抹了抹,后者习惯性地往后躲了一下,惹得元岁边抖肩膀边艰难地干活。
“哈哈哈您别躲啊,搞得好像个被登徒浪子调戏的小姑娘似的。”韩越的憋笑终于破功。
元岁也笑得手抖,空气中满满是透着化工制品感的香味粉末。
“这个能保持多久?”凌夙诚艰难地强行提问。
“不太久,所以您得睡前卸,起床后补。”镜子里的元岁含着笑偏头想了想,又补充到,“我给您发个详细的说明书吧,拿出您严谨的专业态度来对待这件事儿。”
“看在我特意给您取了个这么好记的名字的份上,记得把‘林诚’的资料背熟。”韩越努力制造一点严肃的氛围,“您要知道这次,因为明路不好走,咱们只能用这种方式把您暗度陈仓过去。您不但没有任何外援,还可能会被同行的人添乱,所以您脑子里得随时绷着根弦,牢记第一任务目标,小心行事。”
“我在听。”凌夙诚对着镜子里自己的脸有点不太习惯,“关于‘半面’,我们没有更多资料了吗?”
“除了知道这是一个在颛顼下层盛行了超过五十年的‘信仰’以外,别的都不太清楚。”镜子里韩越的姿势大约是在偷偷对着他拍照留念,“敌人很狡猾,而您又太老实。所以五天后,我和元岁一定会找着借口大张旗鼓地去颛顼一趟,如果您碰上了什么麻烦,就及时过来找我们接头。否则,你就只能七天后跟着‘长宁号’一起回来了。”
“用心演哦,老大。”元岁将一袋儿化妆品塞给他,“全情投入到您所扮演的这个人的人生中,自然会像的。”
想到这里,凌夙诚下意识拍了一下鼓鼓囊囊的大衣口袋,轻轻叹了口气。
形形色色的人在他身边高声交谈,凌夙诚极少行走在这么热闹的地方。
“最近颛顼这边的钱贬值得跟什么一样,出门买个菜都要扛一麻袋。”
“那不是,要是咱们船的管制能松一点,允许我们搞点陈米来卖就好了”
“这种歪脑筋你也敢打?小心给下面人举报了。”
“我就这么一说嘛再说我这也是好心给这边的人谋福利啊。”
“你少来。本本分分过咱们的小日子就好了,这趟跑完了,暂时就先别过来了。”路人在小声交头接耳。
“说起来,小林啊,你的运气确实是不怎么好。”老蔡走到了凌夙诚身边,“你要是早两年来跑这条线,说不定还能跑出个名堂来。可惜现在,不行咯,估计这一趟过后,你又得重新找工作了。”
“也许是吧”凌夙诚很乖觉地配合,“总之我会认真地先做好这次的工作,以后的事情回去之后在考虑吧。”
“你之前填的唯一特殊要求是希望住单间?”
“嗯。”凌夙诚自然地念出元岁准备好的说辞,“我是第一次跟着大家来,互相都不熟悉,别人和我住一起也未必自在。”
“那倒不至于啦我也不是心疼那一点点多的钱,只是这里最近乱的厉害,两人住安全一些。”
“我个人多出来的花销,您可以直接在我的薪水里扣。”凌夙诚顿了一下,还是搬出韩越的馊主意,“而且我这个人嗯,晚上睡相不太好,容易磨牙,偶尔还梦游”
老蔡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还是点了点头。
凌夙诚微微松了一口气,努力维持着相对和煦的表情,做老蔡侃大山的安静听众。
…
要说老蔡此人,确实是有些真本事的。别的先不说,至少他可以从下午一直喋喋不休到晚上饭后消食打牌的本事,在凌夙诚认识的人中,大约只有韩越可以与他分个高下。
“嗨呀,我天天软磨硬泡,终于让我家那臭小子答应最近把他女朋友带回来给我看看。”老蔡一边摸牌一边嘴上不停,“他天天跟我吹自己找了个顶好看的姑娘,却从来不肯让我看看。我也想知道我儿子到底拱了棵什么白菜啊。”
“哟,见过家长了,下一步是不是得要结婚啦。”同行的条纹衬衫长得还算斯文,似乎是这群人之中担任狗头军师,“我等着收红包呢啊。”
“成啊,你给我送多少,我就折一半给你——总要让我收个饭钱吧。”老蔡似乎是瞅到了老神在在地坐在最后的凌夙诚,又撺掇起来,“小林啊,你也来玩儿两把呀,玩两把大家就都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