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落都市-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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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狠狠挂了电话,踩着累赘的皮鞋一路狂奔。
…
剧情终于进入到了高潮,舞台上的元岁按着格纹半裙飞奔,差点刹不住车的直接跑过,好在最终还是机灵的钻进了那条隐约传来些许悉索动静的小巷。
那个从一生下来就顺风顺水,任性猖狂的小崽子正在几个高大的阴影下可怜巴巴地缩成一团,元岁叹着气正要向前迈步,却发现身体突然变得极其沉重,连挪动都有些困难。
她挣扎着又向前一步,感觉小腿上好像绑着一个看不见的沙袋。
“急什么呢?”有人在她背后轻轻吹了口气,“大好的机会,你就算是不忍心落井下石,多看一会儿笑话也好嘛。”
“谁在说话?”元岁僵硬地转过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物。
“我要是你,早看不惯这小子了。”那人的声音沉静而富有异样的诱惑力,“他夺走了你应得的一切。你凭什么事事都要忍让他呢?他哭着闹着要去池塘边抓金鱼,稀里糊涂跌下了水,你拼了一条小命下去捞人,结果着凉感冒,迷迷糊糊躺在床上时,你妈妈在旁边偷偷说什么了,嗯?她说都怪你由着弟弟胡作非为,一点都没有进到做姐姐的责任。可你又怎么敢对你弟弟多批评几句呢?你只要说他一点不好,他就想尽办法要报复你一下。小则天天吵着要吃你最讨厌的香菜,还要硬夹到你碗里,大则直接告到你妈妈那里去,让你有理也是没理,莫名其妙的挨一顿数落,对不对?”
“你闭嘴。”元岁咬着牙说。
“我可一句谎话都没说呀。你珍惜的像是心肝宝贝一样的玩具,他说拿走就拿走,谁也不会说他一句不是。你偷偷夹在书里的以前的照片,他趁着你出门转头就拿走,还塞了一张新的‘家庭’合影恶心你,你哭着找他要,他死活不还给你,还说要闹到爸爸那里去。你的小心思没人体谅,你却要处处哄着他,让着他,凭什么呀。”元岁突然觉得背脊发冷,陌生的声音犹自喋喋不休,“你也是个孩子,还是个命苦的孩子,凭什么天天就要让着他,惯着他?不管家里对你如何放任自流,你对自己却不敢有丝毫放松,为的是什么?难道是‘成就感’?别骗自己了,你老早就想摆脱这家人了。没了你,他们还能过得更快活一些。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要让这些欺负你的人过得这么快活?”
那个看不见的人似乎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元岁身旁叹息着说到:“我要是你,不报复就是好的了,还想我冒着危险救他,凭什么呀。”
原地挣扎的元岁渐渐安静下来,阴沉的脸上似乎终于被勾起了一股邪火。
“我也没劝着你火上浇油,你只要装作没看见,先晾着不管就行了。”看不见的陌生人语气里透着股真心的愉快,“他又不会真给打死。说不定这会儿让他多吃吃苦头,他以后也能少给你惹事儿啊。”
凌夙诚瞥了一眼前排正簌簌发抖的黄毛,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不能这样下去。他再次尝试活动身体,却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如果另一个当事人一直这么眼睁睁看着的话,一旦元岁真的
“我下定决心了,你可以放开我了吗,我保证转头就走。”元岁的语气有一种压抑下的平静,只是声音略微发抖。
“好啊。”凌夙诚看见那个煽风点火的女孩儿站在元岁身后眉开眼笑,“别有什么心里负担,你又不欠别人什么,自己活的开心才是真实的幸福啊。”
“你说得对。”元岁果然扭头就走,“但是,你知道吗?”
“什么?”
“我曾经发过誓,绝对不做我母亲这样的人。”元岁的声音尖锐起来,如同锐器搔刮在凌夙诚的脑子里。
“你——”女孩儿的身体突然变得模糊,下一句话说了什么,凌夙诚已听不太清楚。
大脑诚实的反馈着真实的剧痛,凌夙诚紧皱的眉头却终于松开。他按捺着心中突然涌起的惊涛骇浪,怔怔地看着无数根微微闪光的细线将整个舞台紧紧包络。元岁仿佛从蚕茧中缓缓走下台前,舞台上所有纸片糊成的布景和人物都渐渐化为齑粉,最后,她回头张望了一眼那个专门贴了一束黄毛的纸糊小人,突然笑了笑。
“我救了你的,我不后悔。”元岁的声音响亮。
一片狼藉的舞台上,只有苍白的女孩儿缩成了一团,似乎极为虚弱。
被踢出梦境的刹那,凌夙诚看见女孩儿抬起了头,疼的扭曲的脸上却强扯出笑容。
“演砸了啊”凌夙诚读着她的唇语,“我等着你。”
女孩儿朝他机械的挥了挥手,化作无数个白色的剪影向着梦中的远方飞去。
第三十四章自白()
黑色帘幕的另一侧,穿着极不合体的素白长裙的女孩儿跪坐在稍高一级的榻榻米上,被四个带着半张白色面具的魁梧人形围在中间,面容不甚清晰。
“大人”一个衣着光鲜的中年男人不断叩首,额头上冉冉渗出鲜血,“万望月鸩大人了我悲愿若能再见发妻一面,今后愿为您肝脑涂地!”
他再一次重重叩拜在地上,抬起脸时,一注鲜血顺着额头的弧度蔓延开去,像是一条盘桓于他面部的小蛇。
女孩儿微微偏过头,身侧一位面具人立刻恭敬地跪在了她身侧。她以手掩口,贴着面具人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面具人重重一拜,起身后又退后两步,才转述到:“死者长已矣;生者常戚戚。人间黄泉,皆有规矩。宗先生切莫顾此失彼,耽误你我大计。”
宗长泾在额头上草草抹了一把,继续半文半白地恳求:“连日我夜不能寐,只要一闭上眼,就能看见她最后凄厉的模样哪怕她仍怨恨于我,我也想再见她一面此事对于大人来说,仅仅举手之劳,于我,却莫若天降甘霖”
帘幕内的女孩儿轻轻咳嗽了两声,与身边的几人交换眼神,随后挥了挥手,背过身去。
宗长泾心底失落,颤颤巍巍地起身,正想要弓着身子离开,却发现女孩儿身边的四人缓慢而整齐的左右分列走到他的身边,将他包围在正中。
“大人应了,跪下吧。”一人冷冷开口。
宗长泾心头一阵狂喜,跌跌撞撞地再次跪在地上。
四人起初分别端正地站在他前后左右四角,身形被墙壁上跳跃的烛火在地面上拉成修长的黑影。宗长泾不敢抬头,佝偻着被影子包围。
独坐在帘幕另一头的女孩儿忽然拍了拍手,悠悠地唱起歌来。蜡烛骤然开始熊熊燃烧,将阴暗避光的屋子染成了一丝古怪的红色。身边的四人踩着歌谣的拍子,绕着他缓缓旋转。
宗长泾忍不住抬眼,看着四张白色的面具一步步旋转着向他逼近。
“喝下吧。”四人的声音整齐划一。
宗长泾低下头,发现一碗清水已放置在他的身前。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双手并用,将瓷碗举过头顶,一饮而尽。
迷迷糊糊中,他隐约看见帘幕里的女孩儿轻轻撩起面前黑色的纱,冲他微微笑了一下。
“睡过去了?”一人揭下面具,装模作样地扇了扇,“这人每一回来都得啰嗦半天,听得我快烦死了。”
“谁让咱们还用的着他呢。”罗子炀打了个响指,墙上的蜡烛应声而灭,屋内顿时一片漆黑。
“干什么干什么呢,动作这么快干嘛?”前面那人在墙壁上摸索半天,终于打开了电灯开关,“趁现在给他搬到客房里面去吧,哦,还有里面那个。”
“说起里面那位,循环利用懂么?别什么人都带进来啊。”罗子炀指挥着两个人把人事不省的宗长泾架了起来,“哪怕是她最近一直不太老实,咱们也得捧着她。没办法,独一无二的人就是了不起咯。”
“她前两天从盘古号那边回来后,一直睡睡醒醒的是吧?她干嘛啦?”
“她说她本想找一个人的茬,结果反而自己触了霉头。”
“哟,那人谁啊?”
“少问这些有的没的吧。”罗子炀拉开帘幕,在倒下的女孩儿身上轻轻踢了一脚,“现在这小东西的使用权不止在咱们手上。”
“哟,这姓宗的梦到什么了,脸上又哭又笑的。”
“估计是在参演一出感人的黄泉相会吧。”罗子炀瘪了瘪嘴,“真好笑。这位宗兄弟把能出卖的人都明码标价出卖了一遍,终于爬上了颛顼第三把交椅的位置,现在知道假惺惺的后悔了?”
“自己老婆还活着的时候,只把人当个漂亮的玩意儿,等到人死了的时候,又装痴情种子了。”旁边有人嗤笑到。
“人这种东西,就是这么有趣啊。”罗子炀推开门,扶着脖子转了转,“我这几天杂事儿多。你们几个,上点心看着那个小东西。咱们暂时没有替代她的人选,只能先宝贝着了。”
…
“哟,你休息够啦,终于舍得出院啦?”韩越看着一路冲刺进门的元岁,“迟到二十秒,别怪我扣钱的时候无情啊。”
“别别别,求您,您在校准一遍时间试试?”元岁跑得气喘吁吁,“哪是我不想出院,还不是小老大非要我多‘留院观察’几天么。”
“你可别得了便宜就卖乖。”韩越“啧啧”两声,“哪天小老大要是给我放这么长一假,我一定抱着他的大腿哭一场。”
“哇,哪怕是为了看您表演抱大腿哭,我也得去帮您去老大耳边吹吹风。”元岁基本已经恢复了平日里斗嘴的功力,看起来精神相当不错,“说起来,咱们老大呢?”
“刚刚在隔壁送走了你妈,这会儿可能去找他爸了吧。”
“我妈?她又来找老大干什么。”元岁的语气听着不太高兴。
“错了,是小老大主动找她来的,大概是想与下属家长亲切交流一番吧。”
元岁听着“亲切”两个字,忍不住吐了吐舌头:“老大怕是要被教育一番,我妈不做谈判专家简直屈才。”
“不不不,你也太看不起咱们小老大了。”韩越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他是打着‘了解案情’的旗号专程找你妈妈过来的,我进去端茶递水的时候,居然听见他很犀利地顶了你妈妈一句。”
“哦?那倒是很稀奇,老大顶什么了?”
“你妈妈说,像小老大这种岁数的年轻人,涉世未深,哪知什么人情冷暖。她就是要对你疏远一些,你后爹才会真心的对着你好。”
“她从来都是这么标榜自己的。”元岁的语气淡淡的,似乎也不怎么生气了。
“咱们小老大是怎么反驳的,你肯定猜不着。”韩越板起脸,语气模仿的很到位,“‘世上有几个人会贪得无厌的想要求得所有人的真心呢,只是想在少数几个人身上求仁得仁罢了’。”
元岁咀嚼了几遍这句话才回过味儿来,眼睛都睁大了:“咱们老大最近挺让我刮目相看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算是和你在某个微妙的方面可以感同身受吧。”韩越脸上总是带着股摸不着虚实的笑容,“悄悄给你透露一句,他妈比你妈还不靠谱。人总是通过比较才能感受到自己到底过得好不好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唉,不提这些了。自杀事件终于消停下来,我弟弟明天也能出院复工了,本来都是好事。”元岁长长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