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落都市-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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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凌夙诚看起来并没有哈欠连天。元岁看着他一份份翻动桌上叠成山的文件,并没有流露出一丝不耐烦的情绪来。
沉默的氛围可能会让其他敲门进来的人感到尴尬,好在元岁已经习惯。她将手里的资料放在办公桌的一角,微微弯了弯腰,正打算去隔间处理几件手上的小事,却发现凌夙诚又抬头,这次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明显多了一些,几乎可以算是在“打量”。
这是有事儿要问她?元岁只好立在原地。
“有事?”凌夙诚居然开口问到。
“啊?”元岁有点懵,“没事没事,我还以为您有什么事儿要问我呢。”
凌夙诚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随后缓缓摇头。
他既没有表露出要放元岁走的意思,也没有开口让她再留一留。元岁有点摸不着头脑,又不好转头就溜,只能继续干杵着。
她本以为自己会罚站更多的时间,凌夙诚却再次开口:“有事就说。”
陈述语气。
元岁心下惴惴,吐出一口气,不太好意思地说:“其实是呃,我能不能提一个有点胡闹的请求?您不答应也可以不是,您不答应是应该的。”
凌夙诚既没开口说可以,也没回答不行。元岁只好继续结结巴巴地说:“我把头发留长了一点这次能不能先不剪短?工作时间我一定会像现在一样扎好的。”
这回,凌夙诚很给面子的停下笔,抬眼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才淡淡地说:“一会儿去让韩越把你的工作改成‘文职’。”
没干巴巴地回答“可以”或是“不行”,而是直接给出了解决方案,眼前的组长就是这样一个有个性的人。元岁眨了眨眼,慢半拍地笑着说了声“谢谢”。
这个人还是挺好糊弄过去的。元岁觉得有点头疼,打算抓紧开溜,却发现凌夙诚依旧保持着每隔一小会儿就要抬头看她一眼的频率。
没蒙混过去。元岁心里清楚,只得又憋出一句:“这次还顺利吗?”
“不太顺利。”凌夙诚回答的很直白,也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
对话结束。眼前的这位绝对是聊天的最差人选。
不过以往这个时候,元岁早已可以乖觉的离开。可是今天,也许是做贼心虚,她总觉得凌夙诚在等她自己老实交代。
“我——”元岁提起一口气,看了看眼前忙个不停的人,音量又低了下去,“我先出去了。”
凌夙诚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不再看她。
这是默许的意思。元岁心里有点复杂。凌夙诚并不好骗,但是从不会追着你刨根问底。
“其实确实是有一点事的。只是我看您太忙了,而且我这点事,其实根本算不上事,不是故意想瞒着您的。”元岁诚恳的认错。
凌夙诚不发一言,但是已经将笔彻底搁下,认真地注视着她。
“可能要让您失望了。我看着这么心事重重的,真的只是因为我做了个梦而已。”
“梦?”凌夙诚的语气果然有一点点微不可察的惊讶。
元岁重重地点了点头,生怕他觉得自己仍在撒谎,用最真诚的语气说:“做了个梦,没睡好而已。”
“什么样的梦?”凌夙诚居然一反常态地主动追问。
“梦见了以前的一个朋友。”
“有什么问题吗?”凌夙诚看着她的眼睛。这个人在某些方面真是有着奇怪的敏锐。
“根据经验来说,一般梦见他的时候,最近肯定不会有啥好事。”元岁笑了笑,眼神里却没有什么开玩笑的意思。
“梦由心生。”凌夙诚回答的非常一本正经,“如果你有什么心事,可以去楼上试试心理咨询。”
“哇,没那么严重啦。”元岁完全没料到凌夙诚会这么认真,“楼上的生意特别好,我还是不去耽搁别人的时间了。”
说完,她又补了一句“那我先去隔壁整理一下,一会儿得参加一个会”,再欠了欠身,略显匆忙的离开了。
凌夙诚目送着她离开,皱了皱眉。
很奇怪的,元岁至始至终,并没有承认这是一个“噩梦”。
又过了一会儿,韩越推门而入,先是咳嗽一声,才用一种别扭的严肃语气说到:“组长,有人要见您。”
韩越极少叫他“组长”,也极少有人能够被韩越放进来成功与他见面。凌夙诚抽了一本书,将面上的文件盖住,问到:“是谁?”
“警察那边的二队队长,陆达——的夫人,姓姚。”见凌夙诚没什么反应,韩越又适时的补充道,“元岁的母亲。”
凌夙诚怔了一下,点了点头。
韩越将门推的更开,向着身后打了个招呼。一个打扮的非常精致的小个子女人脸上带着非常得体的笑容走了进来,正要给凌夙诚鞠躬的时候,被身后的韩越拦了拦,随即笑的更开了些,一边几乎不露痕迹地打量着凌夙诚,一边徐徐落座。
第二十三章帷幕()
“会都开完啦,快醒醒。”被身旁的人捏着肩膀晃了好一阵,元岁终于悠悠转醒。
意识还有点迷蒙,元岁用力眨了眨眼,瞄到记事本上从勉强工整到龙飞凤舞再到难以辨认的字迹,猛地站了起来。
“没事儿吧?”坐在身旁的八组组长莫允涵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涵姐我什么时候睡着的?”元岁觉得脑子有点断片。
“也就几分钟?不过我看后半场你一直在睡与不睡间挣扎。”名字取的有一点中性的莫组长实际上是个明丽高挑的短发美人。作为少见的坚持带妆上班的女组长,元岁以其他男性成员完全插不上嘴的护肤话题与她迅速打成了一片。
“完了。涵姐会议记录借我抄抄没人注意到我吧?”
“你挺引人注目的。”莫允涵噘了噘嘴,“每次组长集中开会,就你顶头的那位回回让组员跑腿。他很剥削人么?你看你累成这个样子。”
“不是不是,组长人挺好的,他是真的忙。”元岁决定还是为了凌夙诚的名誉辩解一下,“我只是最近都有点睡不好而已。”
“诶,最近念叨着睡不好的人好像挺多的。这算什么,年底综合征?”
“或许是吧。”元岁一边回答一边狂抄笔记,“我前几天本来想趁着空闲,去心理咨询室那边倒倒苦水。结果过去一看,嚯,取号排队,我前面还有十几个呢。门口白白坐了半天,人下班了,让明天再来。”
“这么夸张?付费聊天的话,找我也可以呀。”
“面对那些千方百计找了各种借口来见您一面的前辈们,您可不是这么说的。”元岁捏着嗓子模仿到,“‘闲着没事儿别来找我废话,这么空闲不如多做点实事儿,烦得很。’”
“嘁,那些人是来单纯聊天的吗?”
两个人打闹了一阵,在楼梯间告别。
…
即使知道里面的人不会应声,元岁还是敲了敲门,在门口默数三秒后才压下门把手。
凌夙诚依旧维持着她出门前的坐姿,也不知道一上午有没有挪过地方。
“老大打扰了。我把会议记录放这儿就走啦。”元岁就伸了个头进门。
“你先进来。”凌夙诚的回答让她很是意外。
难道这么快就有人跟他告状自己开会睡觉的事情?看着凌夙诚专门停笔,正襟危坐地看着她一步步走进门,元岁有点摸不着头脑。
“坐。”凌夙诚的眼神少见的复杂,语气相当郑重。
元岁才注意到,凌夙诚的办公桌前居然摆着一个凳子。
这什么情况?已经准备好等着她回来承认错误?
元岁有点心慌。会上打瞌睡,还不至于凌夙诚亲自出面批评她吧?韩越下次见面说她几句还很有可能。
“你”凌夙诚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一种叫做“欲言又止”的表情,元岁看得心里好像有一整列腰鼓队噼噼啪啪地敲。
“我最近工作是不太在状态。您批评吧。”元岁赶紧主动承认错误。
“不是。”凌夙诚摇了摇头,表情看着有点奇怪,张了张嘴,又没下文了。
我在做梦?元岁开始怀疑。眼前这个人的表现与她的印象相去甚远。总的来说,凌夙诚是一个说话相当耿直的人,向来有屁就不,是直言不讳,很少磨叽。
这是出什么大事儿了?难道要把自己给开除了?元岁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有点委屈的问到:“到底出什么事儿啦?”除了偶尔迟到两分钟,和刚刚不小心在会议的最后睡着了之外,自己平日里还算是敬业呀。
凌夙诚居然深深叹了一口气,连带着元岁的小心肝也跟着慢慢沉到了地上。半晌,才低声说:“不是,你别乱想。其实你母亲刚刚来找过我。”
“哦。”元岁的声音也低了下来,神色中的疲惫突然变得遮掩不住,“她来说什么?”
凌夙诚正在斟酌措辞,却听见元岁又开口,语气讽刺:“她不是为我的事来的吧。如果真的是为了我,她应该提前个把月,兴许我会勉强相信。”
凌夙诚静静地看着她。
如果是不放心女儿的工作环境,想来见一见他,现在确实是迟了。
“我想想啊。”元岁垂着眼睛,神情低落,言辞却刻薄,“哦,对了,年底了,我弟弟应该在最近参加了一试吧。她肯定不是为了我而来的,那就多半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真是,拿我在您面前的一点点小表现来充她的面子。”
“你猜的对。”凌夙诚揉了揉眉心。
依照船内的条例,所有公民必须分别在13岁、15岁参加两次军校的预选拔,其目的便是提前筛出“天赋”最优者,从事这一最拖累船内平均寿命的工作。
选拔出的优秀者,除非家庭内有极其特殊的情况,基本会被半强迫的“推荐”在中学毕业后选择军校。在所有人几乎都是家中独子的前提下,除了这样硬性规定,暂时没有更好更人性的办法。
从军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优先受到保障的物质生活,凭借军功可以在结婚审核和孕育申请中插队的待遇,算是对这个现役军人平均年龄始终保持在不到三十岁的官方宣传和补足。
而元岁的家庭环境确实十分特殊。凌夙诚看过她的档案。元岁的生父本也是军队一员,早在元岁还不太记事时便已经殉职,之后她的母亲改嫁给警察方面的二队队长陆达,又育有一个男孩,也就是元岁同母异父的弟弟,今年刚刚满十三岁。
听闻元岁的母亲找上门来,凌夙诚本以为她是来关怀女儿的生活工作情况。毕竟元岁毕业后一直在宿舍独住,似乎很少回家。
“让我来接着猜猜她都跟您说了些什么。”元岁眼底是满满的讽刺,“先是假惺惺的关心我两句,然后就开始直奔主题,希望您能出面把我弟弟的档案拦下来对不对?我弟弟的天赋表现一直挺不错的,比我那个时候还好一些,她很紧张吧?”
“你弟弟的测评成绩是比你要更好。”
“但是这怎么可以呢?她肯定要说,她的前任丈夫已经为国捐躯,现任丈夫警察也当得不容易,我这个女儿已经正在服役了,军方怎么能这么残忍呢?还是给她留一个人生的指望吧。”元岁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她说的很对啊,很有说服力嘛。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啊。”
“我本来以为,你母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