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千山-第1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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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文隽脸色潮红,也知此路不通。陈英起呼呼喘气,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这时,突然一骑从他们身边飞快掠过,当先一个小将声音嘹亮的大叫道:“你们不去算了,我张燕一个人就够了。看我取了聂君览的人头回来祭奠我哥……”。众人阻拦不及,只见张燕匹马单骑飞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还没等众人呼唤,从几人身边又飞快冲出数骑,当下一人正是高宠,身后还随着真鸯祭月,还有两个面生的年轻人;李见秀厉声道:“高钟云,你给我回来。”高宠一边打马,一边回头大叫道:“我去把燕子追回来……”,转眼间也消失在风雪之中。
凤无畏看着远去的几个背影,看看李见秀哭笑不得的表情,不由忍不住叹息一声:“这下好了,这几个混小子全跑去了,麻烦了。”符彦澜却拍着自己大腿笑了起来,“嘿嘿,龙王四个弟子,加上凤王的两个丫头,闹翻天了……”
看到李见秀蒋锐侠等人不解,梅文隽摇摇头,向他们解释道:“高宠真鸯、张燕石钰,都是龙王的亲传弟子,守护真虹宗主;祭月是凤王亲身女儿,堇露则是凤王当年结拜兄弟堇元绶的女儿,堇元绶死后就由凤王抚养长大。嘿嘿,这几个家伙自持有点武功,向来都是做事不知轻重,年少轻狂啊。”
李见秀有点气急败坏,却又不好意思破口大骂。这时,蒋锐侠轻轻打了打马,慢慢越过李见秀阻拦在前的身子,笑了笑,对李见秀道:“他们几个都是宝贝啊,鹰王的弟弟,凤王的女儿,龙王的弟子,光明宗主的四大使者,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就这么去死吧。嘿嘿,既然都已经这样了,那就让我去追他们吧。”
不等李见秀反应,蒋锐侠重重一鞭打在马屁股上。那马向前一窜,带着蒋锐侠飞快地冲出了宁阳城门,风声只传来蒋锐侠的叫声:“嶷贤,一切都拜托你了……”
李见秀飞快转身,只来得及看到蒋锐侠的背影,不禁顿足,破口骂道:“好你个蒋公义,你就是个不知轻重不分好歹的混蛋……”。转头看到目瞪口呆的红巾诸将,他也毫不掩饰,怒气勃发,朝着季韦佩萧雨旗大叫道:“你们还不跟上,公义出了事,我砍了你们的脑袋……”。季萧二人慌忙策马,带着几名亲兵,逃命般飞快彪射而出。
李见秀又转头看着在一旁张口结舌的陈英起,大声骂道:“好你个死马贼,还不去调兵,愣在这里干什么?”陈英起不敢顶嘴,唯唯诺诺,立刻向着散布在周围的自己部属大声吆喝起来。梅文隽符彦澜等人在李见秀的吩咐下,也各自赶回营地收束部下,准备接应蒋锐侠,并随时预备撤离宁阳。
风越发大了起来,李见秀看着陈英起还有畏答儿匆匆集结起近千骑兵,在风雪中顶风整队,不禁摇摇头,叹息一声,跨上一匹黄马,驰到队伍之前,点点头,大声令道:“出发……”
雪花飞溅,顷刻间,近千铁骑就被漫天的风雪吞没,消失在宁阳城外的荒原之中……
千里暮云平(九)
皓月如霜,浓林似墨。
纷飞如羽的大雪终于停歇了。漫天的乌云散去,现出天边一弯清冽冷月。
麂子坡小镇,灯火清冷;一座小庙中,聂君览缩肩弓背,卷在大堂正中放的太师椅上,面前案几上摆着一壶冷酒,两碟小菜。庙中无人作陪,只有聂君览孤身喃喃,满面沮丧,手中把玩着酒盅,不时往口中猛灌两口,再大声地骂骂咧咧几句。醉眼惺忪中,聂君览抬头四望,那大殿上的弥勒佛咧着大嘴,正满面嘲笑的对着自己。聂君览顿时大怒,本是凶狠阴戾的面孔勃然变色,随手将手中酒盅扔出,啪的脆响,打在那弥勒佛面上,酒水却沿着弥勒佛像的脸颊流下,看去竟若是泪痕一般。
数名亲兵听到动静,飞快冲进殿来。却看到聂君览偏偏倒倒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手指着佛像破口大骂:“好你个弥勒佛,连你这么个土胚子也敢来嘲笑你聂爷爷。妈的,我是倒霉,我他妈不是人养的,我就该活活等死啊?我杀了那个姓张的,我就是要活下去。怎么着?你看不惯?老子一把火烧了你。妈的,这些臭官兵,妈的,老子还要看那个姓高的臭脸。妈的,倒霉阿,要是知道姓蒋的回来救宁阳,老子怎么会做这样的傻事阿?不干了,老子是叛徒,老子走到哪里都不是人,老子不干了……”,随着疯狂的喊话,聂君览在大殿中打着旋,轰隆摔在太师椅上,人突然软倒,趴在那里,嗷嗷的呕吐了起来,顿时大殿里酸臭一片。
几名亲兵掩鼻躲闪,却听到聂君览伏在那里继续喃喃道:“这次只要能把那些家伙引过来,章大帅就一定会赏赐我的。他答应的,他答应的,我要做官,我要做官。身披貂裘手捧金,谁敢笑我刺配军……”叫着叫着,昏沉沉睡死过去。
屋外传来吵闹声,几名红巾汉子不顾门口亲兵的阻拦,飞快地闯了进来。当头之人满面浓须,看着昏睡在太师椅上的聂君览,皱皱眉头,对那些亲兵大声道:“快,你们把聂头弄醒,就说我汪海阔找他。”看到那些亲兵各个缩手缩脚,浓须汉子汪海阔看的不耐,冲上起来,抓起桌上的冷酒,兜头就泼向了聂君览。
聂君览一个寒颤,睁开眼茫然看着面前的数名怒容满面的汉子,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发生何事。汪海阔怒容满面,一把揪住聂君览的衣襟前领,大声道:“聂胜景,你给我说清楚,你带我们脱离红巾,是不是要投官兵?你叫我打开宁阳城,怎么会有官兵冲进来?你简直是害死我们了。”
聂君览打了个酒嗝,眼神中回复了点清明,一把推开汪海阔的手,冷笑数声道:“汪胡子,你不会现在才知道吧?嘿嘿,张鹰死了,红巾也要完了,我带你们出来,是为了你们好。老子是大家有财一起发,有官一起做,你个汪胡子还和我闹什么闹?不知好歹。”
汪海阔鼻子重重“哼”了一声,脸色涨的通红,厉声道:“我就是死,我也是红巾。你要去当欺压百姓的狗,你就去,不要把我拖下水。”说着,转身就向殿外走去。
聂君览顺手在案几上一掀,稀里哗啦中碗碟摔了满地,大声吼道:“全部给我拿下……”门外聂君览的亲兵飞快冲了进来,将汪海阔还有其他几名小头领统统包围在其中。汪海阔挣了一下,转身冷眼看着聂君览,大声道:“姓聂的,你要有胆,就把老子我的脑袋砍了。”
聂君览瞪着布满红丝的眼,脖子上青筋直露。他倒是想一口气就杀掉汪海阔还有他的几名手下,但是汪海阔是他览字营副统领,其中近半人手都是他的直属,现在同他翻脸,没有任何好处。吞咽了口口水,聂君览向汪海阔温言道:“浩洋,你我兄弟,只要有我吃肉,决不会只让你喝汤。章耀臣章大帅许诺于我,只要我能配合他消灭宁阳的反贼,他就保举我为宁阳太守;到时候浩洋兄你也就是我宁阳的团练使。不知浩洋兄意下如何?”
汪海阔大睁着眼看着聂君览,突然仰天狂笑起来:“反贼?你已经学会叫我们自家兄弟为反贼了?我跟随你?怕到时候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聂君览你个没种东西,要么给爷爷个痛快,要么让爷爷走。爷爷没时间和你在这里磨叽。”
聂君览目中凶光大盛,腾的站了起来,但久醉的脚一软,立刻又跌回太师椅中。那汪海阔的目光射到他的身上,聂君览只觉浑身不自在,摇了摇头,他向自己亲兵沉声道:“好好送汪胡子上路。既然和我聂君览不是一条路,对不住了。”
汪海阔昂着头,满不在乎的向大殿外走去,看那神情倒不是去赴死,而是去接受表彰一般。聂君览阴沉着脸,看着汪海阔还有其他几名红巾头领头都不会昂首出门,顿时气得暴跳起来,一脚踹翻那把太师椅,刷的抽出腰刀,在空中狂舞,口中乱喊道:“混蛋,不知好歹。老子把你们统统杀了,统统杀了……”
正在聂君览状若癫狂的时候,门外冲进来一名小头目,向着聂君览大叫道:“聂头儿,不好了,不好了。”聂君览正心中气闷,飞起一脚将那人踢翻,那大刀直指那人,狂吼道:“妈的,什么不好了,给老子说清楚……”
那小头目爬起身,瑟缩到一旁,口齿结巴的道:“镇头,镇头上,燕,燕,燕子哥来了……”。聂君览顿时脸色苍白,手中那刀当啷落地,人向后退了数步,踩在地上洒落的酒菜上,咚的声响摔倒地上。两旁亲兵飞快地将他扶了起来,满身酒菜,狼藉不堪。聂君览也来不及大骂,向着那小头目连忙问道:“来,来,来了多少人?”说话间声音竟然不知不觉打上了颤。
那小头目口齿不伶俐,索性伸出双手,除去左手拇指,全部竖立。聂君览一看,腿肚子打软:“九百人?”,那小头目摇摇头,“九千人?”,聂君览翻身就向后走,口中大声下令道:“全部给我向漩水渡撤。派人去通知高大人,就说我已经将反贼引向漩水渡,望他立刻带兵增援,争取全歼反贼……”
那跪在地上的小头目面色涨红,猛吞了几口口水,终于大叫出来,“九个人,九匹马……”。“啪”一个清脆的大耳刮子打在了他的脸上。聂君览满面涨红的看着他,大骂道:“九个人?九个人你就怕成这样?”
那小头目捂着脸,看着聂君览,委曲的道:“九,九,九个人我们是不怕。可,可,可是来的是燕,燕,燕子哥……”。“燕子哥又怎么样?就杀不得?亏我还信任你,让你负责防守镇头。”聂君览咬牙切齿的怒视着这个不醒事的小头目,杀机顿起。那小头目立刻大叫道:“燕,燕,燕子哥说,是,是,是你杀了鹰王,大家都,都,都不动手啊……”
“轰隆”,聂君览脑海里顿时乱成一片。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爆发了。当时自己是偷偷的带着亲兵前去刺杀张鹰,想要向官兵邀功。却没料到官兵大败,自己也没能割下张鹰的首级;章亮基并不信任自己,既不兑现承诺,还反要自己带人哄骗开宁阳城门,放官兵进城偷袭。自己的那些部属被自己瞒在鼓中,带了出来;若自己说带他们投官兵,可能还能有一些自己的老部下看在休戚与共的份上不为己甚;可若是大家知道是自己杀了鹰王,恐怕自己就会马上变成一个孤家寡人了。妈的,若自己当时割下了张鹰首级多好?至少章亮基不敢食言,自己也不会带领这些不稳的部属了,更不用看那个姓高的眼色了。
想到这里,聂君览整个身子如同筛糠一样的剧烈颤抖起来。他现在根本没有任何勇气出门去收束部下,去面对那区区九人。手忙脚乱的吩咐身边的亲兵立刻去镇中心点燃那堆好作为报信的柴草,同时自己也不顾身上满身酒臭剩菜,立刻向大殿外走去,准备骑马逃命。
刚刚跨出小庙的大门,门外雪地里传来嘎吱嘎吱踩雪的急促脚步声。聂君览抬头,看到汪海阔那络腮胡子正领着大队人马向小庙飞快赶来,心中顿知不妙,立刻向着系在庙门旁的自己坐骑扑去。汪海阔在他身后大声叫道:“姓聂的混蛋,你竟然敢杀鹰王,你这个该千刀万剐下油锅的混蛋……”
聂君览跳上马,哪敢回头,一巴掌打在马股上,那马长嘶一声,踩着白雪就向前跃出。聂君览整个身体贴在马背上,双手死死揽住马头,生怕那马颠簸把自己摔下。背后传来马蹄踏在松软的雪上而来的急促的喀喀声响,聂君览惊心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