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反面教材全解-第1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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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听完夏太后的转述,容琅长长叹气:“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没有阿姐,我可能都活不到现在。”
容琅突然就理解容珂走时的心情了,这还是从夏太后口中说出来的,真实的对话,指不定还有多少伤人的话。
“她如今权倾朝野,说一不二,现在她没有这个心思,谁知道她哪天就被权力迷了眼,想长久霸占着那个位置了呢?”
“她想那就去拿就好了。”容琅说,“母亲,阿姐比我,更适合当皇帝。您不必生气,我有自知之明,我固然算是用功,可是太师总说我勤勉,从不说我聪慧,因为真正聪慧的人,是阿姐那样的!许多东西阿姐看一遍就能记住,我不行,只能看一遍,背一遍,再抄一遍,才能达到阿姐的要求。即使如此,处理许多实政,我都比不上她随口一句话的通透。她是不世的天才,如果我是父亲,我也会将江山托付给她。”
“好好好,你们父子三人一条心,只有我,是外人,也是坏人!”夏太后赌气别过身,说道,“你怎么不想想,我是为了谁?珂珂她就不是我的女儿了吗?”
“阿娘,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朝堂上的事,远不是一句‘我为你好’便能解决的。等我到了十六岁,如果阿姐愿意将权力放给我,我感激她的潇洒大度,如果她不愿意,我也没什么可怨的,因为她,确实远远强于我。”
“你就这样没出息!”夏太后气得直怼容琅的脑门,“你们容家的男人,长得越好看心就越狠,就连你父亲,所有人都赞他温文尔雅、有上古君子之风,他杀悯太子尚在襁褓的孙子时,也眼睛都不眨。怎么到了你,就这么大方了呢?”
“若现在摄政的不是阿姐,是其他人,只要我自忖比他强,我就一定会想方设法杀了他。可是阿姐不一样,她是我的亲人,也是恩人。我刚刚继位时才八岁,什么都不懂,早朝时见到那么多人都会哭。可是阿姐护着我,一步步平定藩王,剪除世家羽翼,让我坐稳了帝位,还为我打下一片锦绣基业。如今朝堂这个状况,任何人上去,便是个昏君,只要不自己作死,也能将天下发展地像模像样。这些是阿姐搏来的,不是我,技不如人便要让位,如果是阿姐想要皇位,我毫无怨言。”
在容琅心中,他的长姐便是无所不能的神明,她美丽又强大。容琅发自内心地觉得,父亲的选择没有错。
夏太后良久没有说话,片刻后,她苦笑:“你们父子三人,一个个心意相通,反倒是我妄作恶人。”
。
容珂从日华殿走出很远,还是觉得愤懑难平。
她停下脚步,举目四望,目之所及都是威严高大的宫殿,白雪覆盖在宫殿上,愈显茫茫清寂,天地一色。
容珂突然怀疑,这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可是这里,真的是她的家吗?
这座宫廷,是他们陇西容家从前朝皇帝陈望手中夺来,后来秦王在这里杀了兄长,自己入主皇宫。然后高祖秦王死在这里,她的父亲容文哲也死在这里,一代代帝王在这里来来往往,而太极宫却始终无声地注视着世间变化,没有人能真正将这里据为己有。
她摄政六年,权倾朝野,天下人再无人敢忤逆她。可是堂姑和静郡主诅咒她不得好死,曾祖母吴氏怀疑她在后宫下毒,亲叔叔梁王说她愧对祖宗,而现在,她亲生母亲也说,你狼子野心,不得善终。
天下人敬她畏她,但也猜忌她,背叛她。容珂突然怀疑,她走到这一步,身边还剩下什么?她究竟哪里做的不好,竟然能让所有人都背叛她。
她站在在雪地里,一时茫然。
雪地里渐渐有一个影子走近,容珂就那样看着对方,他穿着红色朝服,在这样的雪天里明丽的晃眼。
萧景铎走到容珂面前,无奈地叹了口气:“为什么又不穿狐裘?”
“你怎么来了?谁告诉你的?”
“散衙之后,我在兵部多等了一会,见你一直没出来,就进来看看。”
“你撒谎。”
发脾气的容珂真可怕,萧景铎非常识事务地改了口:“我担心你,特意来找你的。”
委婉承认,他大概知道怎么了。
萧景铎今日等容珂出宫,没想到还没等到容珂,却等来了银枭卫的密报。碍于容珂临走时的禁令,银枭卫不敢说的太明白,但是萧景铎结合容珂的脾气,大概也能猜出怎么了。
天底下还有什么事,能把容珂气成这样。
萧景铎手臂上担着狐裘,是红色的,他展开,绕过容珂肩膀,替她系在脖颈上:“你年纪小,穿红色的多好看。”
这就是时下的审美,上至天子下至平民,大家都喜欢大红大紫、花里胡哨的东西,金器要华丽,襦裙颜色要鲜艳,就算是国之重事冬至朝贡,满朝文武也要穿着红彤彤的公服,一片红红火火的看上去多么吉利。素雅的东西,在宣朝没前途的。
容珂由着萧景铎替她围狐裘,最后,实在忍无可忍:“你想勒死我吗?”
“紧了?”萧景铎将绳子放松,大言不惭地说,“第一次没经验,以后多试几次就好了。”
容珂冷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萧景铎越发自来熟:“想去哪儿,我陪你走。”
他们穿过两仪门,顺着中轴线,朝承天门走去。
萧景铎陪着容珂,慢慢爬上承天门。容珂手扶上城墙,举目朝长安尽头望去:“长安这样大,这样规整。今日有雪,若是天晴,站在这里,还可以看到终南山。”
这里是承天门,如同它的名字一般,这是这个王朝最高最重要的地方。长安第一声报晓鼓声就从这里击响,紧接着,各街道上的鼓才被允许敲响,宫门、城门、坊市在鼓声中推开,长安的清晨,这才开始。
站在承天门,朝前看,是繁华昌盛、开放包容的长安,往后看,是威严肃穆、万国来朝的太极宫。这是九州的中心,是历代帝王必争之地,是这天下无上皇权的至高点。
“你看,那是皇城,那是东市和西市,那些是佛塔,还有那里,许是哪户人家的后花园。站在这里,仿佛全天下都尽收眼底。”容珂感叹,怪不得风这样大,还是有人头破血流地想要爬上来。
萧景铎将容珂的手拿开,说:“城墙上积了雪,你手凉,不要放在上面。”
容珂直接恼了:“你不要转移话题!”
“我没有。”萧景铎说,“你现在不注意,当心回去后得了风寒。”
“我自小骑射弓箭无一不精,吹风而已,我怎么会得风寒。”
“你吃药都怕苦,不要逞强。”
“你吃药不怕苦?”
“我不吃药。”萧景铎说。
容珂气得去踢萧景铎:“下去,我不想看见你。”
容珂发泄了一会,气鼓鼓地抓紧披风,杵在城墙前不说话。萧景铎站在她身边,替她挡住吹来的冷风。
呼呼风声中,萧景铎的声音慢慢响起:“你想要那个位置吗?”
容珂眼中的光动了动,没有说话。
“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只要你想。”
以容珂现在的地位权势,如果她真的不满足于摄政长公主的位置,想要更进一步,真的易如反掌,这是满朝上下心照不宣的事情。萧景铎心里明白,他效忠的不是皇帝,而是容珂,如果容珂想,他就去做,背上反臣的罪名又如何。萧景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他无条件向着容珂,即使她要做的是篡权夺位这等大罪。他敢肯定白嘉逸之流,也是如此。
这世上最毒的药不是鹤顶红,而是权势。一旦沾上,就没有摆脱的一天。
容珂站在承天门楼,雪风穿过朱雀大街,吹过她的鬓发,最后又归于太极宫的浩荡宫宇中。容珂在风中良久沉默,后来,她说:“我想做什么你都答应?”
“当然。”
“如果我想招夏家人为驸马呢?”
“那就当我没说过这句话。”
容珂扑哧笑了,她压住飞舞的头发,说:“走吧,我想下去了。对了,去查一下刚才那个官员,后花园修这么大,是不是贪腐受贿。”
萧景铎忍不住想笑,他偏头看向容珂,眼睛中星光闪闪,盛满笑意。
到乾宁公主府后,萧景铎非常无意地问起容珂:“你怎么突然想起夏家?”
“什么?”容珂被问的丈二摸不着头脑,什么事情,没头没脑的。
萧景铎停了停,说:“没事。”
依萧景铎的观察,容珂多半就是随口一提,夏家也是恰巧顺口。可是即使如此,也不妨碍萧景铎给夏家几个适龄未婚郎君找麻烦。
夏家是夏太后的娘家,萧景铎觉得,他确实得防着。
后来萧景铎问容珂,那天在城墙上,你究竟有没有想过自立为帝。
容珂笑着拨眼前的灯花,许久后才说,我想过。
赐婚()
容珂和夏太后的争吵并没有传开;即使如此;朝堂上好些人都发现了不对劲。
夏太后质疑容珂权倾朝野;狼子野心;容珂没有争辩;之后照常上朝、下诏;权势如日中天;没有丝毫避嫌的意思。但是容珂却再也不去日华殿请安了,有些场合避不开夏太后,容珂会笑着微微点头;不失礼,也只是不失礼。
龟兹国的使臣不远万里,慕名来长安觐见宗主国。长安在西域声名远播;如雷贯耳;许多商队从西域经过,就是为了来大宣一睹盛况。龟兹心生仰慕;国主遣派一队使臣跨越千里;去长安学习。
来了长安;眼前的一切都让龟兹人大开眼界。
拔地而起的阙楼;星罗棋布的长安城;驼铃声声的异域商队;结实精壮的巡逻卫兵,以及大街上衣色鲜艳、笑语欢声的娘子。受乾宁执政的影响,长安女子越来越大胆;启元年间女子上街尚需佩戴遮挡全身的幕篱;到现在,幕篱短到仅能遮住脖颈。
长安仿佛一幅宏大又富丽的画卷,在远道而来的客人面前徐徐展开。
宫廷里,朝廷专门设宴,宴请龟兹和其他藩国的使臣。龟兹使臣端起一个青绿色茶杯,发现杯底还雕着一枚灵动的鱼,跃然于杯中,使臣惊讶极了,忍不住将瓷杯移到眼前,去看这条凸出来的鱼。
这样栩栩如生,细节优美,而且不是平刻在杯底,而是立体浮在杯中,这是如何雕出来的?
他举目四看,宫女托盘上的酒杯纤长,上面刻着华丽的浮雕,面前的瓷盘上用金箔镶嵌出华丽的图案。宫中净是金器,但是一点都不艳俗,反而扑面而来富贵强盛的盛世气息。
在西域盛名远播、神秘遥远的乾宁公主远远坐在最上首,她的旁边是佩戴着冕旒的年轻帝王。途经龟兹的商队都说,遥远的长安现在当政的是一位公主,龟兹使臣本以为这位公主年龄已经不小,没想到本人却这样年轻貌美。龟兹使臣呆呆看着高台,没喝多少酒,现在却已经醉了。
恢弘高大的宫宇,高高在上的公主,威严端肃的臣子,这才是盛世啊。
龟兹使臣为此深深着迷,而宣朝的官员脸上就不大好看了,还看,还看!公主和陛下都是国体,是你们能瞎看吗?
龟兹人在长安逗留了三个月,回国之后,这位使臣一辈子都致力于龟兹和中原的往来,那次宫宴如同一场最绚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