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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1章

失贞姬妾-第4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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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苍白细瘦的双手,在灰色桌面上紧握成拳,揪紧袖口的金色花缎。

她的胸口闷闷的疼着。

是因为她只能用这样的方式,送走这个男人,跟这个男人辞别。

期限,是她的余生。

他们就沿着河岸缓缓走向前方,穆槿宁不难看清那个男人的身影,他身着一袭灰青色的长衫,黑发有些许凌乱,在天牢之内待了接近半年时光,定是受了很多罪。眼前的李暄,他虽然看来很憔悴消瘦,但终究身上没有受过任何刑罚的表象,没有斑斑血迹,但到底有没有内伤,她也就不得而知了。

她心口一纠,不禁站起身来,缓步朝前走了两步,目光始终不曾离开李暄的身上。若是这辈子都留在大食族,她也不会知晓两人的真实身份,常常觉得李暄不是铜臭味很重的商贾子弟,原来他本是书香门第,朝廷上的青年才俊。

只是她知道的太晚了。

若不是遇见她,他也不必远走他乡,更不必抛开李家对他的殷切期望,弃官从商,对那些官宦之家而言,从商是最卑微低贱的事。因为她,他或许余生就要这么活下去了。

李暄的脚步,渐渐放慢了,腿脚原本不太利落,侍卫也不曾对他大呼小叫,驱赶他更快离开皇宫。他虽然生了半个月的风寒,迟迟不曾见好,本以为牢狱之期没有尽头,自己很可能会死在天牢。却没料到这么快就能从天牢出来,当他看到天际的太阳那一瞬,几乎都不敢置信,自己居然已经得到了天子的宽恕。

他很清楚这半年的牢狱之灾,并不是对他最重的惩罚,欺君之罪罪无可恕,他也是当过臣子的,绝不会如此盲目无知。

喉咙发痒,他轻轻地咳嗽了几声,面色格外难看,半年不曾见太阳,又加上风寒咳嗽的关系,他也显得过分苍白。在牢狱之中他没有顾虑过外面的生意,自己的家产,他比任何人都安静,对这样的命运,也不曾想过要反抗挣扎。

他清楚天子对他的介怀之深,半年,秦昊尧唯独来过天牢一次,从他的身上搜走了穆槿宁赠与他的那一张木槿花图。看到秦昊尧的勃然大怒,他就更清楚,自己很难全身而退,也无力化解这份孽缘。

一道目光,仿佛像是天际温暖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他每每朝前一步,那道目光都会跟随着他而前行,胶结在他的身影之上。

他不曾停下脚步,唯独追溯着这目光,望向湖心凉亭之内,目光一窒,她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底,明亮的宛若好久不见的日光一样。

今日的穆槿宁,身着金色华服,华美的惊艳,她原本就是清丽脱俗的女人,不管是面孔还是身段都生的极好。虽然不是倾国倾城的美貌,却也不是见过一眼之后容易让人忘记的女子。看她这般装扮,跟大食族的清新无忧,又全然不同,想必定是重新坐上了后位。

他被关在天牢的时候,虽然闭塞不通,却也不难料到这一点。天子对她的心意,绝不亚于自己对穆瑾宁的情意,穆瑾宁留在宫内的话,天子必当将世上最好的献给她。

这是迟早的事。

他们之间,隔着一个湖,她站在湖心凉亭,而他行走在岸边,李暄默默凝望着她,虽然可以看清她的身影,却实在难以看清她脸上的表情和此瞬的眼神。

她同样安静地望向他,身影倩丽,端庄优雅,双手交握着放在小腹前,两人的目光交汇,她看着李暄不太利落的步伐,他的左腿在几年前受了伤,若是在阴冷潮湿的天牢之中度过了这接近半年时间,更容易旧伤复发。她望向他的左腿,隐约看得出来拖行左腿的痕迹更重,不禁轻蹙柳眉。

她却也唯有送到这儿了,虽然她也很想再送一程,目送着他当真走出宫去。

但他在商界消失了半年而已,三年前在宫外打下来的江山,若是还在他身边的话,他这辈子都会过的比凡人更优越。她只希望李暄出宫之后,重新生活,以张少锦的名字和身份活的更精彩,为自己而活,好好修养腿伤,也别再为任何人而过分劳累。

“我能问问,为何皇上将我放出宫去吗?”李暄依旧不曾转过头来,依旧望着湖心亭内的女子倩影,仿佛隐约看得清她在朝着自己微笑,心头一暖,他紧了紧双袖中的拳头,低声发问。

“皇上不曾说过,你能活着出宫就该庆幸了,还问什么理由?”领头的侍卫依旧朝前走去,冷淡地丢下一句,他们从来都听从皇帝的命令做事,皇帝若要他们暗中杀了这个人,也不过是片刻间的功夫。当属下的自然不会追问为何皇上会改变主意,将囚禁在天牢之内约莫半年的罪人网开一面放走他,他们更不能暗自揣摩圣意。

或许,他也当真是多此一举,何必再问任何理由?!李暄扯唇一笑,不禁莞尔,发生在他身上的,更像是一个奇迹。

他不曾眼睁睁看着她死,她也不曾眼睁睁看着他死,上苍并没有让最悲苦的结局降临在他们的身上,他没什么好后悔的。

若不是依靠上位者的恩赐,他这辈子都不会遇着她。

她终究不会属于他,这一次,他会彻彻底底地失去她,他一走,两人的人生彻底斩断,再无任何牵扯,再无任何交集。

他曾经以为自己会很痛苦,或许是四年前在马背上,误以为她死去的那一刹那,他已经耗去了身体内所有的悲伤和绝望,当真到了诀别的时刻,千倍万倍的痛苦,却被阳光暖融了,变得很淡很淡,在血脉之中暗自游走。

所有的不忍,都在这一瞬间,全部消失了。

穆槿宁强忍住眼底的酸涩,面色愈发苍白,她咬紧牙关,离别本该痛哭流涕,她却不愿流下一滴眼泪,在她看来,能将活着的李暄送走,是一件好事,是一件值得庆幸的喜事。

一并送走的,还有大食族的巫女云歌,她展唇一笑,看着李暄越走越远,渐行渐远,唇畔的笑容也不曾被冲淡。

张大哥,后会无期。

她听得到心中的声音,这么说道,听不出一分喜怒,仿佛没有感情,却又仿佛有太多太多不同的感情冲撞着,但此刻的心境,也唯有自己了解,也唯有自己知晓。

正如他一直守护着她一样,她总算也能回报他,让他免去无妄之灾。

她最后的希望,是他能够找到自己的拐杖,属于他一个人的拐杖,支撑他去过更圆满生活的人生的那一根拐杖——一根可以跟他亦步亦趋,步步紧跟,寸步不离的拐杖。

希望他也能明白,这是她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李暄走到拐弯路口,隔着宫殿,再也无法看到湖心凉亭中的女子身影,他收回了视线,笑容在下一瞬彻底崩落。

但是他朝前走了好一段路之后,却突然转过头,朝身后望了最后一眼。

他也不知,自己到底在等待什么,在凝望什么。

他终于明白了,为何天子会饶恕他,这半年也始终不曾让人对他动刑,若是依照以前秦昊尧的性子,但凡是他的敌人,他可以变着法子折磨对方,让人生不如死。

理由,就是她。

但这件事是天子耿耿于怀的,她定是使出浑身解数,才能说服天子不动他分毫,他同为男人,并非不清楚其中水有多深,穆槿宁朝前走入的话,很可能让自己都受到波折连累。

如今看来,穆槿宁成功了,她能在深宫生存至今,必然有她的一套方法。

李暄不再担忧,黯然的眼底渐渐有了些许笑容,若自己为了报答穆槿宁为他涉险的恩德,更该在宫外重新开始才对。

虽然在这段人生之中擦肩而过,他却并不觉得可惜,这辈子总会有取舍,总会有祸福,她方才的凝望送别,已经是他出宫得到最好的祝福。

他没理由狼狈地苟且偷生,他的心里生出一股力量,支撑着他比过去的李暄活的更加自在得意,在朝廷之上,他有太多无奈,太多绑缚,不如余生就过着商贾张少锦的日子,快意逍遥。

站在宫门之外,他宛若出狱的犯人一样,自由像是清风扑面而来,仿佛一刻间就治愈了他迟迟不好的咳嗽。

李暄不由地张开双臂,扬起脖颈,仰望着天际的明朗温暖的太阳。

他已经将李暄的躯壳,丢在深宫天牢了,往后活在世上的,就唯有张少锦了。他不再对任何人觉得愧疚,也不会再苛待自己。

他该过属于他自己的锦绣年华,人事纷飞,何必自寻苦恼?!

这般想着,他低笑几声,往日的风采渐渐积聚回身上,停在不远处的马车徐徐驶来,他不难知晓这又是何人的吩咐嘱托,想要他马不停蹄地离开京城。

李暄扫过一眼,不曾觉得厌恶,头一低,坐入了马车,这回离开皇城,他却比四年前更加平静,更加坦然,不再有半分寂寞离愁。

往后的几十年,他发誓不再当一个一事无成的男人,不再当一个会错失的男人,没有束缚,自由而活。

……

宫里头的桂花香气,越来越浓,如今已经是十月天,天气转凉,晌午的时候还很温暖,到了清晨和黄昏却又令人刮来嗖嗖凉意。

宫里的掌事已经到了景福宫,跪在殿内,一并带来的几十匹颜色各异花色精美的绸缎,正因为皇后有了身子,他们不再劳烦皇后娘娘到库房挑选,直接送到景福宫内给娘娘过目,准备给皇后娘娘做几身簇新的秋衣。穆瑾宁看了几眼,挑了三五个素雅的花色,毕竟她如今怀着身子,尺寸也跟往日不太一样,做多了衣裳也是浪费这么上等的绸缎,虽是皇后的身份,轻而易举就能拥有这世上最上乘的东西,她却素来不喜欢铺张浪费,奢华成风的日子。

掌事看皇后挑选完了,正准备吩咐手下将绸缎搬离,穆瑾宁眼波一闪,指着手边两匹墨蓝色跟紫色绸缎,突然开了口。

“拿这两个颜色去给雅馨殿的公主做两件秋衣。”

“娘娘,那可是北国人质啊——”掌事怔了怔,人人都知晓那个北国女人是战俘,被幽禁在最偏远的雅馨殿内,虽然可以苟且活着,但皇帝并没有任何指令要任何人照顾她周全,他没想过皇后娘娘居然会如此用心。

“人质也是人。”穆瑾宁突地面露不快,微微蹙眉,眸光一敛,嗓音突地清冷许多,听来不无上位者的威严气势。“堂堂北国公主到了大圣王朝,北国皇帝不曾再挑起战乱的话,我们还是要把她当成是一个客人,衣食起居的方面总不能太敷衍。既然她活在宫里,也就还在我的眼皮底下,大圣王朝泱泱大国,岂能苛待一个女人?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让别人笑话我国如此小器?!”

“喏。”掌事被训斥了一顿,再也不敢抬头看皇后,低低地应了一声,毕恭毕敬。“奴才记得了。”

“你待会儿去御膳房传我的话,挑几道好吃爽口的点心送去雅馨殿——”她明白雅馨殿外守卫森严,闲杂人等虽然进不去,但东西还是能送进去的,至少外面的守卫还不敢违逆她的意思。

掌事抬起脸来,不无迟疑犹豫,仿佛隐约有些不安:“奴才明白了……不过娘娘,奴才听闻那位公主很是蛮横,娘娘自然是一片好心,只是若她不领情怎么办?”

“她若不领情便是她不懂礼数,身为皇后,我却不能漠视不理她。你先送去再说,若再有何等情况,你再前来禀明。”穆瑾宁端坐在红木椅内,神色不变的泰然处之,唯有听到这一番话的那一瞬,眸光一凛,端丽的面容上再无任何笑意,冷然说道。

如今她越来越习惯宫中生活,虽然不能追忆过去,样样都要重新来过,天子担心她太过劳累,不过她执意要开始担起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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