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贞姬妾-第3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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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方才不过是就事论事……要说是皇兄跟崇宁在这半年里并不顺利,却又不像是这么一回事。”语阳公主这下心中生出愧疚,或许这四年来,她跟赵尚至少还能夫妻相依相伴,谁也没有皇兄过的更孤单更难过,今夜是他们在宫中团聚的时候,四年不算一段短暂的时间,语阳心知肚明,这是一个特别的日子。只是方才,也不知怎地,她就闹了脾气,一气之下离开宴席,这本不是她的性情会犯的错,或许她也没资格说心羽,她这个娘亲妄为金枝玉叶,也没什么礼数。
赵尚却一语中的,说出语阳公主心中所想,他们当了这么久的夫妻,日久生情,又岂会不了解自己的妻子,虽是一国公主,人人都觉得语阳公主冷漠孤僻,其实她不过是孤单太久,骨子里却是个贤妻良母。
“你是觉得这个崇宁有些生疏吧。”
语阳公主轻点螓首,凑近赵尚的耳畔,这件事自然不能张扬,是宫中的秘密。“按理说我们四年没见有些生疏也是理所应当,不知为何,看着她,我就是没来由的不安。”
赵尚闻到此处,在酒宴之上也能感同身受,虽然穆槿宁依旧看似温柔,但他静默不语地旁观许久,也能看出个中蹊跷。他眉头一皱,却将这些心思藏在心里,只听得语阳公主眼神幽深,继续说道。“她若能回来最好,毕竟这些年来她走后,皇兄也没有更中意的女人,心里头迟迟不曾放下崇宁过。”
“我们回去吧,心羽要再等不及,就要难过了。”赵尚笑着揽住语阳公主的腰际,前些日子刚为她把了喜脉,明年就要为心羽添个弟妹,自然对语阳公主更加关怀,无微不至。语阳不是扭捏造作的女人,这回宴席之上不欢而散,怕也是因为这些天不曾安睡,情绪起伏。
语阳公主闻到此处,不禁轻声一笑,倚靠着赵尚一道走回去,低低埋怨。“你跟皇兄都一样,张口闭口就拿心羽当幌子——”
“皇上这么喜欢心羽,不正是你我的福气?往后心羽长成,有如此照顾她的亲舅舅,不是一件大好事吗?语阳你的担心,自然是多余的。”赵尚陪着语阳一道走入夜色,身影渐渐被黑暗吞噬,只听得他如此笑言。
等待两人一道走入殿堂之内,见秦昊尧跟穆槿宁依旧坐在一旁,两人正好奇为何一路上不曾听到心羽的笑声,相视一眼,望向坐在软榻之上的穆槿宁身上,这才见着了心羽。不过心羽却早已睡着,此刻正在穆槿宁的怀中躺着陷入香甜梦乡。
“这丫头实在有福,也没个心眼,吃完了就睡得这么沉,也不想着要回驸马府。”语阳公主走近穆槿宁的身侧,垂眸望着躺在穆槿宁怀内也能睡得垂涎的女娃,这一番话,听似抱怨,实则浸透身为娘亲的无限宠溺。
秦昊尧却冷着脸,一阵数落,这明明是语阳提议为他接风洗尘的宴席半途而废不说,语阳却如此任性,还不急心羽这个丫头来的稳当耐性。“朕看没个心眼的人是你,如今都是当娘的人了,也能放心把孩子丢下。”
“皇兄又不是外人,本宫只是坐久了心里很闷,才会出去散散心的——”语阳公主听秦昊尧这般训斥,也不曾将心羽接过来,声音缓和许多。今晚之事,错在与她,她也不敢反驳争辩。
就在下一瞬,赵尚笑着为自己的妻子解围:“语阳这些日子正在害喜,在驸马府内就鲜少有胃口过,身子不适,心中情绪自然也是多变。皇上不必太过责备,过了这阵子就会恢复常性,往后她自然不会如此冲动。”
穆槿宁默默抬起眉眼,望着说话的男人,他约莫还不到三十岁,一身锦绣紫色常服,身为驸马,却在赵尚身上看不到半分奢侈的富贵,面容俊秀,一身儒雅温文的君子气息。听说,年纪轻轻的他,几年前就当上了药膳房的大太医,从来都是宽仁有德之人,不只是因为皇亲国戚的身份沾了光而已。
在她看来,不知是否是精通医术的男人,更不知是否有这份贤能坐在药膳房大太医的位子,她能看到的,是他是一个温柔之人,一个对妻子关切备至的男人。他的关心,不卑不亢,自然而然,传闻大多驸马几乎人人惧内,只因金枝玉叶尽是傲气之人,驸马们唯有逢迎自己的妻子,才能过上安逸生活。
秦昊尧闻言,瞥了赵尚一眼,他跟赵尚称不上有太深的交情,不过听他这么说,秦昊尧自然也不再怪罪自己的妹妹,语阳每回怀上孩子都害喜的厉害,当年生下心羽也是受了不少活罪,看语阳面色的确不好,想来此事不会有假。
“心羽往后有个伴,也是好事。驸马你知道语阳补身子缺些什么,从药膳房领着。”他不冷不热地说了句,方才正因为有了心羽,他们跟着个贪食的女娃一道用了晚膳,倒也其乐融融。
自从跟心羽说了穆槿宁是她的舅母之后,女娃便缠起了穆槿宁,非要她给女娃讲宫外的事。穆槿宁实在没办法拒绝,便跟她说起在江南的见闻,起初心羽听的格外专注,只是孩子哪里有长性,不过半个时辰之后,就犯了困意,缠着穆槿宁抱着她睡觉,这一睡已然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了。
“多谢皇上关心。”赵尚笑着回了一句,哪怕没有天子的吩咐,他身为语阳的丈夫,也一定会将妻子照顾周全。
“天色已晚,你们也别再出宫了,让人准备房间陪着心羽住下吧,明日再走。好不容易睡着了,别再吵醒了她。”秦昊尧面无表情地吩咐了一句,长兄为父,他也是看着语阳从一个毫不懂事的女娃长成淑女,看着心羽,自然更多了往日情怀。
语阳公主闻到此处,心中暖流淌过,笑着答应。“皇兄说的话,我们岂敢不从?”
“把心羽抱去屋里睡吧,这丫头分量不轻,越来越沉了。”秦昊尧眼神一瞥,落在心羽的身上,这丫头倒是一脸福相,或许乐天知命之人更是知足。不过对于抱着她的穆槿宁而言,这个女娃却也容易让人招架不住。
“多谢皇兄在这儿陪着心羽。”语阳公主取出腰际的丝帕,为沉睡的女娃擦拭唇角的垂涎,神色一柔,朝着秦昊尧说了句。
秦昊尧不曾应声,目光一扫,语阳公主心中有数,转过脸来,望着细心照料心羽的穆槿宁,最终放下心中介怀,柔声开口。“谢谢你,崇宁,心羽看上去很依赖你,她平日鲜少跟生人这般耍赖,看来她是真心喜欢你。往后你我都是一家人,她若是跟今晚一样让你为难,你也别再依着她,抱着她这么久,你一定累极了。”
“我并不倦,跟心羽在一块儿,我也觉得高兴。”穆槿宁挽唇一笑,将心羽交给语阳,虽然双臂酸痛,她却并不在意。
目送着这一家子离开,秦昊尧才覆上她的肩膀,神色一柔,低声说道:“语阳平日里不是难以相处的人,之前跟你的情分也不浅,今晚的事,别放在心上。”
她回以一笑,语阳公主虽然乍看上去冷傲不好亲近,但最后那一番话,似乎也有跟她和解,解除误解的意思。
偌大的殿堂之内,只剩下秦昊尧跟穆槿宁两人,宫女为他们奉茶之后便退下了,将门掩上。
穆槿宁不曾开口,笑着望向身边的男人,隐约可以从他的眼神之中看出来,他对语阳公主的关切和在意,哪怕——他从来都不会将藏匿在深处的感情,毫无遮掩地放在众人的眼前,她更隐约能够知晓,他有话要说。她不是不曾留意到语阳公主走路时候的姿态异于常人,虽然并不明显,却也看得出是个有故事的女人。
“每每看着心羽这个丫头,朕总是会想起语阳小时候的样子,只是心羽比语阳开朗很多,在朕看来,是大好的事。年幼时候,语阳因为身体的关系,总是被其他兄弟姐妹冷落,更不乏有人当众取笑,她跟着一位妃子生活,妃子虽然不曾苛待她,但也不曾将她当成是亲生女儿对待,朕跟语阳的生母不是权重者,因此在众位兄弟姐妹和妃嫔眼底,也几乎不曾将我们当成是必须多看一眼的人。长此以往,她才会变得不愿跟那些势利刻薄之人相处,只说碧轩宫是这宫里最干净的地方,也不愿常常出去见人,这些年将一个人的孤寂生生吞下,她虽有金枝玉叶的荣耀,却活的从来不曾舒心。”秦昊尧沉默了些许时候,喝完了手中的暖茶,沉入过去的回忆,虽然看似神情自如,言语之中却又不无感慨。
她不知自己是否第一回听他说起自己的出身,哪怕不是第一回,但他却说的如此仔细,仿佛是绝不会跟别人提及的身世。关于秦昊尧,她应该知晓更多更深,但如今,她比一无所知好不了多少。或许世人对出生在帝王之家之人都有源自骨子里的偏见,总觉得他们定是无忧无虑,锦衣玉食,其实,也不见得如此。穆槿宁眉目安详,捧着手中的热茶,凝神看他,只听得秦昊尧俊脸上浮现一道笑容,不疾不徐继续说道。“出于这个缘由,朕也想对心羽更好,看她吃得好睡得好仿佛天塌下来她也能够过得好,朕更加欣慰,总觉得这是把亏欠语阳的全都还给心羽了。”
“心羽在皇上的庇护之下,将来自然会成长的更好更顺利。”
穆槿宁神色温文,轻声笑言,不知为何,心中居然也有了触动,她仿佛对秦昊尧说的话感同身受,心羽的性情不太像是出自皇室的娇气女娃,宛若一枚小太阳,温暖的像是五月天,喜欢跟人撒娇,嘴巴也甜,在她身上看不出被皇室繁文缛节绑缚的枷锁,宛若跟邻家女娃般平易近人,没有半点娇生惯养的坏习性。她跟心羽相处了一个晚上而已,也很难拒绝那么可爱的女娃,原本以为以自己的境况要去应付一个陌生的孩子对自己而言是一件难事,唯独身临其境才发觉出乎意料的轻松。或许,这世上千千万万的难事,只需真心面对。
“你走的时候,他们还是新婚夫妻,如今心羽都这么大了,朕不得不承认,时间过的很快,犹如白驹过隙——”秦昊尧沉静地望着眼前的那一张温柔笑靥之上,他认识崇宁的时候,心中满是不曾施展的抱负,整个人阴郁肃然,从不对任何人坦诚真心。或许他如今的地位,更是如此,绝不会有完完全全信任依赖的人,哪怕同床共枕的女人,也决不能得到他的真心,这世上,君王便是高高在上,对后妃能宠溺万分,亦能冷漠转身,对任何人都能宽容,亦能刻薄。
权力,掌握在他的手里,这世上的千百年前的帝王,鲜少有多情种子。
她沉寂在秦昊尧的微微喟叹之中,不禁浮想联翩,仿佛在沉默之中,两人走在宫中幽静小径之上,身边再无旁人,彼此不言不语,走了许久许久……
时光,仿佛在她的心里停下来了。
她在大食族日日祈福,做一个对天神虔诚的纯真巫女,如今想来或许也是上天的安排——这三年,诚心安静地俯首称臣,不知将那些念词诵读了多少遍,不知以圣水将双手身子洗清了多少回,不知对着圣坛到底长跪了多少时辰,其实,这些都是为了洗清她双手之上的血污,在隐秘的地方,她过着毫无野心毫无欲望的清净日子,斩断了跟红尘俗世的所有牵绊。
这三年,让她重拾平静,那些日子于穆槿宁而言,绝不会毫无益处。这世上很多事都无法预知,就像自己明明走的那么远,最终还是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穆槿宁侧过身子来,清水美眸望入秦昊尧的幽深眼底,她的唇畔有若有若无的笑容,将身子靠向他的胸口,双手覆上他背后的华服。是否过去即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