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贞姬妾-第2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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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里的人,是朕。”天子指着穆槿宁的方向,低喝一声,面目愈发狰狞。“槿妃,注意你说话的分寸。”
“圣上,那又如何呢?”她的心里满是满不在乎的洒脱,笑望着他自欺欺人的神情,他是这世上最无情最残忍的男人,或许一开始娘亲当真喜欢过,也不过是曾经,当真将娘亲害死的人,不是郡王,而是这个天子。
她说话的从容表情,微笑却又无法触及的模样,就像是天际的那一抹云彩,即便伸出手,也什么都抓不住。
皇帝猝然变了脸色,那一瞬,在跟那淑雅并不相同的面容上,他见到了跟那淑雅最后一次相见一模一样的神情。
他永远都忘不了。
私底下见那淑雅的最后一回,她拒绝了成为后妃,要忠于穆峯那个傻子郡王,他永远忘不掉,她离开的时候,那淑雅朝着他回眸一笑,她并未开口,只是温情的眼,也在这么询问。
那又如何呢?圣上?
她短暂爱过他,但她想要的,是一心一意的爱。但她也清楚,她得不到皇帝的爱。天子是软弱的,他不足以保护她。但她却不曾预料,她很快要因为天子,而付出性命的代价。
毅然而然的,她舍弃了。
“你这么拒绝朕,很可能会丧命的。”
他猛地想起,他说的最后一句,居然是这个。天子一个踉跄,头昏目眩,他睁着眼,却仿佛有一瞬间,无法看清楚站在他面前的,到底是那淑雅,还是穆槿宁。
他的心结,藏匿在这里。
“我的娘亲,并非病逝,喝下的,是砒霜。”
她的脸上,没有一分笑容,她冷若冰霜,字字透着冷漠。“皇上若是当真对我娘亲有一丝情意,为何明明知道她会死,也袖手旁观,甚至连一眼都不去看?!”
他一下子无法忍耐,怒不可遏地掀了桌子,拧着眉头指着穆槿宁,恶狠狠地逼问:“朕为何要去看她?”
“喝下砒毒的人,死的时候很难看,皇上怕见到这一幕?喜欢一个人,听到她被赐给砒霜的毒酒,知道一个人死的时候痛不欲生,七窍流血,死的那么辛苦,那么狰狞,那么丑陋,不是连看一眼都不敢吗,都不想吗?皇上的眼底,只容得下美丽的身影,所以才如此,自欺欺人,说那是自己一辈子都无法忘却的女人?”
她却冷冷淡淡站在原地,看着他剥去往日温和的假面,她说的直接,当然也难听。
但这些确实是真相。
他无法反驳的真相。
他的眼神,阴沉的无法看清:“是你娘……那淑雅犯了最大的错误。”
穆槿宁无声冷笑,心中满是凛冽寒意:“对我娘犯下过错的,不是她自己,而是你们。”
这世上,没有人敢如此咄咄逼人,皇上的呼吸急促,哪怕是知晓后宫的丑事,他都不曾如此愤怒过。
“皇上,你从未爱过任何人。”
他最爱的,是他的权威,他的身份,他的地位,他——能够主宰能够拥有的一切。
她说完这一句,突地笑开了,在知晓真相的最后一瞬,她才感觉的到跟娘亲一般痛彻心扉的无奈和荒凉。
“皇上,你以为我当真对你有感情吗?你为何不想想,如果你不是天子,不是正坐江山的帝王,那些后妃之中,有几个对你是真心实意的?”
她幽幽地道出这一席话,心中的力气,却渐渐被抽离出去,她很清楚,她已经就快要结束这一切了。
“你对朕,也是假的。”
重击,是接二连三的,他皱眉凝神看她,眼前却愈发模糊不清。他没想过穆槿宁早已知晓了所有事,更没想过他如此器重甚至最终选择的女人,对他不过是虚情假意,她甚至残忍地拒绝他,跟那淑雅一样。
她,无疑是在他的伤口上再度撒一把盐,在他的心结上再打了一个死结。
穆槿宁静默不语,站在不远处,望着他重重坐在圆凳之上,眼神之内,却没有任何一丝情绪,漠然的宛若妖魅。
“朕为了你,牺牲了皇后!”他的胸口仿佛都要崩裂开来,摇摇晃晃走到穆槿宁的面前,他用尽全力,甩了她一个巴掌,看着她被大力推到,瘫坐在地,他双目通红,面色可怖。
“皇上,杀死皇后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况且——”她直直望入那双愤怒不堪的眼之内,仿佛要将人最深处最阴暗的想法洞穿,她神色一柔,浅笑吟吟。“这样的想法,早已在皇上的心中,根深蒂固了。”
每一个人的心中,或许都有一个恶魔。
……
正文 142 崇宁关入天牢
这样无惧的笑,仿佛在火上浇油,他怒气难消,扬声大喊:“来人!人呢!”
穆槿宁的神色不变,淡淡观望,事不关己的平静。
今夜,他的丑陋面目,来由她亲自揭开。
她毫无遗憾。
“难道要万千子民都骂秦家是非不分,法律不明不成?皇子杀人,尚且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她!午夜梦回都想到杀人者与秦家子孙共枕,叫哀家如何放心?”
背脊上压着从未有过的重负,天子好不容易稳坐着,他喝下了好几杯茶,才算压抑下内心的怒火,他的耳畔仿佛都是皇太后的声音,他没想过,他因为麻痹大意,因为被虚情假意而迷惑,才会一步步走入她精心布置的陷阱,甚至不顾皇太后的警告,任何人的话,他都听不进去,忠言逆耳。
“你很有胆量。”
他沉默了许久,才指着穆槿宁说道,几个字而已,已然满是敌对。
她,在这一刻,不再是他最想要宠爱最想要器重的后妃了。
她,只是一个满心仇恨的可怕女人而已。
这一句话划过她的耳际,却无法让她惧怕颤栗,她的眼神之中,宛若清澈湖面,淡淡一笑,她比这世上平静过活的任何一人还要有胆量。
多活一日,都是上天给她的赏赐。
她不该有那么侥幸的心。
她只是一个杀人罪犯,一个亡命天涯的罪人。
是谁把她活生生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体会,是要付出代价的。她面色苍茫,垂眸苦笑,跪着,望着双手,纤细十指,在烛光下泛着苍白的光辉。
她的双手,肮脏不堪。
黑色的人影,在她的身边越聚越多,她睁着眼眸,却像是一刻间瞎了。
皇上冷着脸,已经不想再看到她了,他背过身去,急于解决今夜的噩梦。既然连皇后都死了,他也没什么好继续收手的。背叛他的,要死。算计他的,更不能活着。
没想过最终要牺牲她,也只是跟牺牲那淑雅一样的心情。
是到最后,他没有什么舍不得,唯独源源不断的愤怒,一而再,再而三地割破他坚固的威严气势。
他已经不敢细想,到底穆槿宁多久之前开始谋划这一切,她入宫的企图当然早已不再单纯,若是她的目的,只是要报复他,或许,不只是他。
皇太后死的糊涂蹊跷,皇后被一道圣旨逼着自尽,当初对那淑雅狠心决绝的人,如今存活在世的,也唯独只剩下他而已。
但他难道就幸免于难?难道穆槿宁进宫这么久,只是找一个挖出真相的时机?!自从朱雨亭死后,他才发觉自己身体越来越差,可惜太医迟迟无法将他的身子调养的宛若从前,若不是需要服下新的药丸,他甚至根本无法宠幸任何一个后妃。
这些——难道都是她的诡计把戏?!
他想到此处,自然面色愈发难看,心中也只剩下满满当当的难堪,当初德庄皇后说过,穆槿宁在塞外曾经在医馆中做过营生,他就不该一口否决,毫不怀疑她。
“朕如今只问你一句话,官府的那些人,难道都是你杀的?!”他沉默了约莫一个时辰,才再度开口,他清楚他恨不得当场就掐死这个女人,却也心中混乱,并不曾当真决定是否如今就要将她拖出去斩了。他眼神一沉,冷着面孔说道,话锋一转,“你想想清楚再说,朕公私分明,一码归一码。”
如果不是她做的,难道他就能留她性命?!
穆槿宁的心中满是冷笑,她抬起清亮的眼眸,毫无惧意,这双眼,过分灼热过分明亮,却宛若尖锐的光芒,没有一分温柔。
“是,杀了三个男人。”
她无力改变现状,自然更不想改变,她的话,却太过直截了当,甚至太清楚,清楚的让天子眼神一凛,根本无法隐瞒下去。
“你认罪?”天子挑眉,既然穆槿宁都亲口承认,当然,皇后推测的那些过往,都是千真万确的。穆槿宁杀人的动机,是明确的,更是无法推翻的。
“认罪。”她的眼神落在不远处,敛眉苦笑,心中的点点清凉,落入心湖之中,仿佛是在心中哭了一场,下了一场雨。长睫在烛光之下微微扇动,烛光的柔软光影,却无法软化她晶莹面庞上的坚决。
她并不愿意多提往事,更让天子笃定心中所想,他面无表情,冷眸扫过那一张依旧娇美从容的面庞。
“你后悔吗?”
谁也没有想过,从塞外回来的穆槿宁,居然会背负着三条人命而来。若说流放之罪不过是冠冕堂皇让天子泄恨报复而已,那么她真真切切杀了这么多人,自然是犯下更严重的罪责。他真的好奇,真的想不透彻,她多不容易才出了官府,才变成一个庶民,为了不再被奴役过那种生活,她居然无法将一切都忍气吞声?!
只要她打落牙往肚里咽,自然不会沦落到杀人的地步。
皇上的浑厚声音,比任何一回听来更寒冷,仿佛她身处地下冰窖,仿佛她才是盛放在冰块中的那一杯酸梅汁,心越来越冷,却还要强颜欢笑。
或许,很多人都会觉得后悔。犯了杀人的罪名,一个杀了三个男人的女人……光是听着,都觉得她应该反省,应该坠入地狱,应该被百般折磨才能泄恨。
可,她……不后悔。
从她的脸上,看到一丝最后的执着,她安安静静地俯下身子,垂下眼眸,低哑的嗓音落在半空中。
“我,穆槿宁,俯首认罪。”
其他的,她没必要多言。
天子站起身来,连连冷笑,他只觉得她太过天真,仿佛杀人不值一提,轻描淡写。“说的这么痛快,你知道杀人的罪名有多重?”
她的唇畔,扬起一抹复杂的讽刺嘲笑,嘲笑的剑锋,直指冷漠的天子。几个字,她眼看着当下皇上就面色骤变,富而不言。“杀人者,该死。”
不是入狱,不是流放,不是降为官奴官婢,不是被流放千里之外永世不能回来,而是——死。
她根本不惧怕东窗事发,或许,这才是她一直在等待的结果,一个让她从此走出苦海的结果。她只是要一个痛快,超脱对她而言,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惨烈。
“你想要马上就死,朕可不这么想。”他的脚步,短暂停留在她的身旁,他负手而立,俯视着这一个熟悉又格外陌生的年轻女子,语气之内,全是威严气势。
他浓眉一挑,指着穆槿宁的身影,低喝一声,下了命令。“把她关在天牢,没有朕的允许,谁都不能探望她。”
至于,他到底要如何折磨她,要她生要她死,那自然是他的权力。
两位侍卫面无表情地架起她的身子,她目不斜视,缓步走出淑宁宫,唯独一道低低的哭泣,从门外传来。
穆槿宁侧过小脸,默默凝视着站在门边的两个女子,雪儿哭的双目通红,琼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