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门将女-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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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的动作,赵倧都尽收眼底,看她终究没再去拿那串珠子,心沉了沉,脸上颜色也不好看:“我不会。”他笃定一句,见太后像暗松了口气,他又讥笑,“可我也不会把她的命送给西戎!这样心狠手辣,我做不来!况且他所做的,也不只是这一件,”他脸色又寒了寒,眼底聚了冰渣,“江北路上他派人截杀我,您也知道,是不是?”
韩太后背后也凉,倒吸一口凉气,面对赵倧逼视而来的目光,她竟有些闪躲,一时不敢去应。
见这样,赵倧哪里还不明白?自嘲似的笑了一声:“家国天下,亲子骨肉,我又算得了什么?”他退了两步,再不去看桌上的东西,“单凭他要我死,我反他,就没什么不行的!”(。)
。。。
148:恩怨两清()
“将来你有什么脸面去见你皇兄,见赵家的列祖列宗?”老太后气急,手上也打着颤,朝赵倧指过去,“泽深,他纵有千般不是,万般不对,你也不能做个乱臣贼子,毁他帝业啊。”
“您也不必拿皇兄来压着我,”赵倧挺挺腰杆子,站的很直,“皇兄若泉下有知,他的亲生儿子,里外里的暗通西戎,为一己私仇害荣臻性命,还割让镇县以西数十处给了西戎,他才寒心!”他又咬着牙恨恨的,“列祖列宗要是知道赵家出了他这样不孝不悌,不仁不义的子孙,照样安宁不得!”
“你!”韩太后怒而拍案起,眯着眼打量赵倧,“这样说来,你是反定了?”
“是。”赵倧不紧不慢的回了一句,噎了老太太一声,跟着说道,“您当我封锁四门是好玩的?”
“你既然下定了决心,做这副样子是给天下人看的?”老太太鬓角蹦起了青筋,可见她是憋足了劲的发狠,“你要见皇帝,想跟他说什么?还是说,你仅仅为了拖时间,等云州军兵临城下?”
“皇嫂,”赵倧心里大约终究感念她多年照拂,不忍心再惹她生气,于是软了软声儿,可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也不留情面,“云州今早就已经动了起来,江北那里程邑早就回去了,今儿一定响应。衮州和代州我也去过了书信,如今还有贺琪的五万禁军,又有荣姜坐镇,我不想动手,真要闹的京城起战火,没什么好处。”
听至此处,韩太后也不由得冷笑:“你叫邓秉修一路打上来,百姓就不受战火荼毒了?真是笑话!”
“邓秉修手里,有我的手书,他所到之处,凡肯降了,开城门迎大军的,自然不会起战火。”他负手而立,与韩太后面对面的站着,嘴角扬了扬,“赵珩爱黎民,但在朝堂中,几个人是真心服他的?他连开国元勋都不放过,朝中人人自危,您觉得,一路而来的六州三府,有几处是会死战的?”
老太太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脚下一软,身子一晃,整个人跌坐在了圈椅上,唬的赵倧赶紧去虚扶了一把,却被她一手打开:“你早就算计好了,从一开始,就等着今天,憋足了劲儿,要毁了你侄子的帝业,对不对!”她声音尖细起来,伸手去抓赵倧衣袖,攥在手里死命的搓了一把,“你的心怎么就这么黑!”
赵倧哑然无声,几乎不敢置信的看着韩太后那张素来慈善的面庞——他五岁那年,生母殁了,从那以后,他养在韩太后身边,长在韩太后手上,到今日二十年过去,她质问他,怎么就黑了心,憋足了劲要夺帝位,真是叫他情何以堪。
被韩太后攥着的衣袖愤然抽出来,带的老太太身子一起晃了一把,赵倧远远的退开:“没有人要毁他,是他作茧自缚!若不是他逼的荣姜自去兵权,我压根不会回到京城中;若不是他逼的慎王服毒,曹谦岳何以会反?我又如何会知道当年旧事?还是他!暗通了耶律明澜,叫他进京来求娶荣姜,致使国公爷以命换命来保荣姜,若非如此!”他咬牙一顿,对着韩太后深深礼下去,“我不会下这个决心。”
有什么东西在韩太后心里一闪而过,她突然就明白了过来,瞪大了眼睛看赵倧,抖着嗓子问赵倧:“你你是为了荣姜?”
“您说的不全对,”他直身起来,并不否认,只是又添上一句,“我不可能眼看着他这样败坏国家
。”
“好,好,好,”韩太后连道三声好,竟也看不出她脸上究竟是怒还是羞恼,只听她冷声道,“我只问你,如今你待如何?”
赵倧沉了沉声,定了些思绪:“我要他颁罪己诏告天下,他愧对先帝,愧对荣臻,更愧对慎王和皇后,”他肃了半晌,抿抿唇而后道,“京郊圣昭寺就是他的容身之所,可我也跟您交这个底儿,他的命,我留不得。”
韩太后先是啊了一声,猛的一下反应过来:“绝不可能!”
“皇嫂,他已经无路可退了。”相较于老太后的慌张无措和焦灼,赵倧身上只有坦荡和淡然,“颁一纸罪己诏,入皇庙修身赎罪,百年后他名声尚可保全,尽管他做错了,可终究知道悔过。您不要逼着我把手里的东西公诸于众,真到了那个地步,他性命和名声就都全不了了。”
“他是先帝正统!就算是天下兵马都随了你,他也还是天命所授的皇帝,你打进皇城,就跑不了一顶叛逆的帽子,”韩太后稳了稳心神,“你威胁我?他在位这么些年,恩泽黎民,百姓都惦记着他的好。荣臻死了这么些年了,我倒想看看,有几个人还记得她!”
赵倧知道韩太后不好打发,也绝不会叫他三言两语就给说服了,可听她这样固执,还是忍不住皱了眉头:“您是铁了心,要兵戎相见了吗?”
韩太后顿了顿声,啧了一声抬头看他:“要短兵相接,你打算先扣住我吗?”
赵倧摇着头失笑:“您养我十几年,今日竟这样来伤我,”他退了两步,对着门口做个请的姿势,“您若主意已定,我恭送您回宫。”
韩太后也张了张口,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心里不落忍,站着没动,问了句:“就这样了?一点余地,都没有了是吗?”
赵倧苦笑一声:“他已知我要反,我留余地,就是一死。”
“我自然会”韩太后紧跟着接上去一句。
可她话没说完,赵倧已经开口打断了:“您护不住我,去江北时您护不住,回云州时您护不住,现在,更不可能。没有人能保我一命,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是成王败寇的境地了。”他一顿,跟着道,“这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我迈出了第一步,就只能走下去了。皇嫂移驾吧,倧送您出去。“
韩太后所有的后话都咽回去了,她深看了赵倧一眼,他所说的道理她心里全明白,也清楚赵倧此时提起江北和云州两桩事,是寒了心的——她不可信,因为这是她儿子的江山帝业。
而赵珩呢?那是她亲生的,什么样的脾性她又怎会不知?就算赵倧此时肯收手又如何?这叔侄二人,必有一死,才能了结的。
她没再开口,站起身来,重整仪容,脚下没动,先伸手握了那串珠子,在手里紧了紧才向门口去,手微抬放在了门上,未拉开时,侧首看一旁的赵倧:“泽深,咱们再见,大约,就是你死我亡的境地了,我养你一场,你敬我二十年,有什么恩,什么怨,只当清算了了。从今日,你要反我儿子,踏出了这道门,在我这儿就只有英王倧,再没有赵泽深!”她说完,手上使了劲儿,屋门大开,外头阳光正好,洒进来,在老太后身后打出一片阴影。
赵倧喉头滚了滚,手握了拳一紧,终是咬着牙,跪下去:“恭送太后!”(。)
149:未必行得通()
赵倧是一直跪到韩太后的身影在他眼底消失不见,才站起身来。
彼时魏鸣见他跪拜下去不动身,很有眼力的跟上去,一路送韩太后出府。
等他送了人从外头回来,见赵倧身边站有个人,啧了一声提步近前去,反倒什么也不多说了。
却原来赵倧身边站着的就是荣大,荣姜早两日就留了话,她手底下这十二个人,分出来八个供他差遣这几日,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护他周全。
那头韩太后人才去远,这头赵倧就已经捏了哨子吹了。
魏鸣凑过去时,正听赵倧同荣大吩咐:“荣三荣四悄悄的跟着太后銮驾,亲眼见她入了宫,再回来,中间要是出了岔子,即刻来告诉我。”
荣大是个只知道低头做事的人,点点头应下,一个字也不多问,领了吩咐就走。
反倒是旁边的魏鸣眉心微蹙,瞧了赵倧一眼,底气不太足的问道:“您怕太后出事?”
赵倧嗯了一声,返身回屋去,待坐下去,又盯着韩太后适才用的那只茶盏看了会儿,见魏鸣跟着他进来,才回他道:“百姓眼见太后銮驾入了英亲王府,她要是不能全须全尾儿的回到宫里去,就全是我的罪业了。”
魏鸣心思通透,一句话就能点醒他。
只听他哑然的啊了一声,带着些不确定的继续问了句:“太后娘娘可是陛下亲娘啊。”
赵倧有些不屑,嗤鼻笑了一声:“慎王不是他亲儿子?我不是他亲叔叔?”他一只手徘徊在那只茶盏上,摸索了会儿,打发魏鸣,“撤下去,扔了吧。”
魏鸣怔一怔,刚想动的脚就收住了,不敢置信的看赵倧:“娘娘她同您翻了脸吗?”
赵倧的眉头拧起来,半天没理会魏鸣,良久才重开了口:“这天底下,做娘的,最心疼的只有亲儿子。你要这会儿跟我说,太后会使苦肉计来陷害我,我也未必不信,”说着又自嘲的笑,笑罢了摆摆手,吩咐道,“撤下去吧,忙完了你去一趟钱府,告诉钱公这个事儿,再把侯爷领过来,我有话跟她说。“
魏鸣不敢再多问,连忙撤了茶盏,又交代了下头的奴才把东西毁了,再不许叫赵倧看见,自己则出府往钱家去了。
他见到钱直的时候,荣姜正陪着钱直推棋,魏鸣心说你倒听自得,面上却是一派恭敬,步上前去打千做礼,又一一回话。
钱直听的直皱眉,啧一声问他:“太后去了王府,跟他闹了个不欢而散?”
“正是呢,”魏鸣稍叹了一声,“我们王爷也是娘娘养大的,情分也是那样深,怎么就这样狠心呢,”这一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本不该他说的话,他说出了口,还把眼神往荣姜身上瞥过去,说完了哟的一声赶忙收住,陪了笑脸,“奴才多嘴了,王爷叫请侯爷过府一趟,您请?”
钱直是人精,一听就明白了,魏鸣这是说荣姜呢——怪荣姜言辞总不给赵倧留情面,赵倧在他心里就像神,如今这尊神却叫荣姜染指羞辱了,他觉得荣姜不识抬举?
于是钱直就先起了身,步至魏鸣身边儿,在他肩头按了一把:“魏鸣呐,”悠悠的叫了一声,又一顿,再起话头,“这事儿本来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太后养了你主子一场,你主子感恩戴德也不为过,说到底陛下才是她亲儿子,同你主子,哪有那么深的情分?你做奴才的替主子委屈,可见你是个忠心耿耿的,只是吧——”他也拖音,呵了一声,“叫你主子知道了,估计不会高兴,哦?”说完了他伸手去提荣姜,拉了她起身,才同魏鸣道,“正好我有事儿找你主子,我跟你们一道儿。”说完只拽了荣姜往府外走,全不理会后头的魏鸣。
魏鸣也是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