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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帝后暗杀日记-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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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双眼很平静,眼中没有丝毫因我的无礼而生出的愠怒之情。

    确切而言,他的眼中没有任何情感,没有该有的愠怒,自然也不会有该有的怜惜和内疚。

    他的眼中从始至终只有他自己。

    但不幸的是,我的脸上最像他的便只有这一双眼睛。

    这一刻我忽然觉得自己看懂了眼前的这个人。

    紧接着我问了一个听上去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若新帝登基,爹当如何?”

    “为人臣者,自当尽心辅佐。”

    “是尽心辅佐还是取而代之?”

    诛心之语一出,爹仍毫无反应,他不答不言,不驳不辩,就那般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就像在看一出事不关己的好戏。

    我继续道:“你本以为我不会对未来的新帝动情,但我动了。如此一来,你便怕我入宫后和他成了恩爱夫妻,从崔家人彻底变成楚家人。到了那时,多年来精心培养的棋子非但不会帮你,还反将你一军,一向算无遗策的崔大将军是绝不想看到这样的景象的。”

    一语道罢,我心中却没底,我不知自己是否真正点破了他的谋算,揭穿了他的野心。

    因为他仍面无表情,波澜不惊,无慌张亦无愤怒。

    似乎于他而言,是也好,不是也罢,反也好,不反也罢,都不是一件什么大事。

    片刻后,爹平静地笑道:“当初宁愿杀了他也不愿嫁他的是你,如今非他不嫁的又是你,当真是有趣。”

    爹顿了片刻,又道:“但你要记住,你要选的可不仅仅是你的夫君,还是天下的主人,你便不为天下人想想?”

    我沉默了片刻后道:“若为天下人着想,我也选他。”

    “为何?”

    “世子殿下无论才德品性都可谓是上等,放在过往的历朝历代至少都是位守成之君,但很不幸,他遇到了爹你,他绝非你的对手。加之,女儿认为从这几年世子初涉朝堂的政绩来看,比之君位,臣位更适合他,最会识人的杜白大人也曾夸过世子殿下‘若不身在帝王家,你必为王佐之才’。”

    爹笑道:“看来在清北派修行的日子你也没放下对朝堂之事的涉猎。”

    “爹吩咐的事,我岂敢不为?”

    “你说世子是守成之君,那他便是一代英主了吗?”

    我摇头道:“他是一张白纸,这张白纸到底会成为一幅传世名画还是一张涂鸦废物,现今无人能说得清。兴许他就是一个庸才,继位之后,这世上也不过多了一位极易让人摆布操控的昏君,这自然是爹最想看到的情景。”

    爹笑而不答,将棋盘上的白王移了一步,孤立无援的白王便到了棋盘的角落之处。

    我道:“但兴许他不是庸才,而是一位天才,一旦继位。”

    爹接道:“就像猛虎挣脱了樊笼,那时的他便会成为比世子更难以让人掌控的人物。”

    我淡淡道:“你终于承认了自己的野心。”

    爹微微一笑,反问道:“方才我否认过吗?”

    “那你敢赌吗?”

    你敢不杀他吗?你敢让他继位吗?你敢让我嫁给他吗?

    我认真地看着爹,极力探寻他眼中藏着的答案,而爹也在同样认真地看着我。

    这场对视我绝不能先退半步。

    最终爹先垂下了眼,继续摆弄起他的棋局。

    他淡淡道:“我不喜欢赌。”

    我紧逼道:“你非赌不可,我知道无论是小崔府中的人,还是暗剑卫的人,我都信不得。所以昨夜我见盛安公主时,便交给了公主一封信,请求她将信转交给外祖父。那封信中我告诉了外祖父许多事,告诉了他有皇子流落在民间,告诉了他那皇子现今在何处,最重要的是我还让他知道你已对皇子起了杀意。你猜外祖父核实信上所言后,是否会立刻禀明陛下。陛下若知晓后,派人去寻血脉,寻到的却是尸体,到了那时,你说这罪名会落到谁的头上?”

    爹没有看我,笑着看棋道:“你在威胁我?”

    我强装镇定道:“我只是想请爹赌上一把。”

    语毕之后,我的后背早已被冷汗全然打湿。

    爹未赌,但我却先上了赌桌,我在赌这番情急之下编造出的谎话能否骗过他。

    哪怕在他面前,我多半是十赌九输,但我却还是想赌上这一把。

    爹放下了手中的棋子,再度抬起了头,淡淡地看了我一眼。

    一眼之后,他眼中的玩味之情越发甚了,最终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道:“我差点便被你骗到了。”

    差点。

    差一点。

    一点之差,往往便会劈开一道天堑鸿沟。

    我忽然知道我错了。

    在那番谎话中,我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爹将错误毫不留情地点了出来。

    “只因你忘了一件事,大公主和你交好是因为谁。”

    楚宓作为最尊贵的嫡长公主,从小便是一个极自傲的女人,所以她的朋友很少,在她眼中很少有人有资格成为她的朋友。

    因为论家世,没有女子能胜过她;论才智,她也不会输给任何女子。

    楚宓同我交好,从不是因我同她一样是世人眼中的天之骄女,也不是因为日后的我会成为中宫之主。

    她同我交好,从始至终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

    只是我从未曾想过楚宓和爹竟已相互勾结到如此地步,尊贵无比的公主殿下竟有甘愿成为别人耳目的一日。

    此时此刻,我才真正明白眼前的这人到底有多可怕。

    难怪这些年来朝堂上无人敢与他为敌,就连皇帝陛下也极少与他意见相左。

    没有人会愿意成为崔懿的敌人。

    除了两个人。

    外祖父以及外祖父最为得意的门生杜白。

    爹见我沉默不语,神色略显慌乱,便叹了口气道:“动情后的你果真忘了我对你的一切教诲。”

    我回过神来,稳住心神道:“爹的教诲,女儿从不敢忘,今日所为也不过是在践行爹的教诲罢了。”

    “哦?”

    “我记得爹从小便教我,天下万事万物都不及自己一人重要。”

    “不错。”

    “若爹继大统,那女儿也不过是位公主,自古以来还从未听过有掌权的公主。可爹若安守臣位,那女儿终有成为太后的那一日,若女儿未记错,史书上掌权的太后倒还是有几位的。”

    言到最后,我眉眼带笑,态度决绝,语气冰冷。

    “所以为了我,请你安守本分,尽忠辅政。”

    爹听后沉默了片刻,就连刚拿起的棋子都被他放了下来。

    下一瞬,他忽然满意地大笑了起来,笑到棋子抖动,笑到手微微发颤。

    “这才是我崔懿的女儿该有的模样。崔灵,今日你没有让我失望,作为回报,我便也不会让你失望。”

    我听后有些不敢置信,难得欣喜道:“谢爹成全。”

    爹复又看向了棋盘,问道:“你可知这西夷象棋最有趣的地方在何处?”

    我想了片刻,道:“在于棋子之间无尊卑高低之分,兵可吃王,马可吞后。”

    爹摇了摇头,从棋盘外的棋子堆里找出了一颗白后,把白后放在棋盘上孤独的白王旁,笑道:“最有趣在于西夷象棋中最强的棋不是王,而是后。王一动只可移一步,大多时候只能困于这四方一隅。但后一动却无步数所限,棋盘之上可任意驰骋。所以在棋局中,大多数时候不是王护后,而是后护王。”

    我会意道:“谨遵爹的教诲。”

    “去见你的如意郎君吧,说不准明日他便要入宫了,短期内你想再见,就难了。”

    我听后皱了皱眉,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待我出书房后,爹的声音又从里面传了出来。

    “记住,崔家的人永远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我抬头望向了院外的梨树,坚定道:“我不会。”

    回府后,老赵便立刻慌慌张张地迎了上来,不待他说,我便猜到了缘由,道:“有人闹事?”

    老赵擦了擦额上的汗,道:“一一那小子不听劝阻闯了无名院,听动静好像是和无名院中的人打了起来。只是没有小姐的命令,我们旁人也不敢擅自进去。”

    我平静道:“我知道了。”

    “小姐那如今”

    “此事你不必插手,叫府上的人也不得多嘴。”

    老赵应了一声后,我便挥手让他退下。

    接着我没去无名院,而是回了房,拿了一剑。

    待我到无名院时,院中已是一片狼藉,花落枝折,草断树歪,院内的石桌被裂成了两半,桌旁的石凳也已滚落到了四周。

    地上有许多人,都是暗剑卫的人,他们或倒地或瘫坐,身上布着伤,脸上挂着彩,嘴角流着血。

    可却无一人断气。

    因为唯一站着的那人手中拿的不是剑,而是一根树枝。

    树枝易断易折,无锋无刃,很难杀人。

    亦或者眼前这个人根本不会杀人,哪怕他有个杀手师父。

    我让暗剑卫的人起身出去,暗剑卫的人听了我的命令后,便艰难地站了起来,互相搀扶着走出了无名院。

    片刻后,无名院中只剩下我和他。

    他终于抬起头,看向了我,淡淡道:“你总算来了。”

    一一很喜欢笑,就算他不笑,在大多数时候也是快乐的。

    可今日他却没笑,也很不快乐。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不论是那天在大雨中跪了整整一日的他,还是今日下午在我肩上哭得梨花带雨的他,都和如今的他有天壤之别。

    他神情冷淡,眼神空洞,似乎天地间再无事无人无物能动摇他的心神。

    这让我想到了他的师父,我那被逐出门的师姐——白衣修罗凤破。

    那是三年前的一个夜,哈城的大雪足足下了三天三夜,街道上,屋顶上,大树上,目之所及,无一处不是覆盖着皑皑白雪。

    那夜三大门派共派出了九位高手,欲将凤破围杀在哈城之中。

    清北派虽未参与其中,可当师父得知此事后,还是让我过来看一看。

    我知道他想让我看什么。

    他想让我看那位一身白衣、面容可怖得像恶鬼一般的女子最后的结局。

    我买了一壶热酒,寻了一个屋顶,静静地坐了下来。

    我打算一边喝着暖洋洋的酒,一边看一场兴许会很好看的戏。

    戏演完后,我的酒却没有喝完。

    因为这场戏根本就不好看。

    没有精彩的打斗,没有势均力敌的较量。

    有的只是境界之间毫无道理地碾压,那是一场近乎疯狂却又无比随意的屠杀。

    我根本看不清凤破是什么时候拔的剑,也看不清她的身法,更看不清她的剑术。

    我只能听见她在数数,当她数到“九”后,江湖上从此便少了九位高手,哈城的街道上则多了九具咎由自取的尸体。

    最后,凤破看向了屋顶的我,对我咧嘴一笑道:“小姑娘,能喝口你的酒吗?”

    我将酒壶扔给了她,便走了,不愿或者说是不敢在此地多做停留。

    想到此,我又看向了眼前的这个人。

    一一不是白衣修罗,但他更不是一只可捧在手心随意逗弄的小白兔。

    他会生气,会咬人,更会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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