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再见梦中人-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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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子佳人的故事,何时落得到我的头上?”
沈清爵吩咐了两人之后闲来无事,干脆又回到书房练字。极为熟练的磨墨铺纸,笔下的宣纸上一行行云流水的字迹铺坦开来。
沈清爵是亲王之后,母亲从小就请了前朝的太子师傅来教她写字,她是尊贵无比的郡主,练的字当然是大家闺秀们最常见的一手漂亮簪花小楷,只是这多年从军打仗,她的字渐渐不同于传统簪花小楷的清丽优雅与温婉动人,取而代之的是纵横睥睨的潇洒放肆,通篇看下来还流淌着一股子铮铮傲气。
不久前,从小教她习字的郭姓先生也病死于田园。纵然重来一次,世事无常多半也是如同落花流水一样不可逆转,此事古难全。
沈清爵相信老天赏她重来不是为了沐国的命运,那也太看得起她,毕竟只身一人哪儿能抵得住历史的滚滚洪流?而如今山河可崩裂,红颜必须要在她身边。
“我这一生,没有谢冰媛,和沐国二十二年死在雪山里也无甚区别。”
沈清爵口气里满是自嘲,脸上却带着难得的一丝笑。笔尖因为她稍微的停顿淌下墨滴晕开在这写完的一页纸上,沈清爵放下笔,看来是要准备重写一张,却发现外面传来不小的争辩声音。
王府里佣人并不少,她也不可能浪费时间在下人们的争吵上,沈清爵修长的手指重新铺了一张纸出来,这时候,却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
“进来”
房门被推开,进来一个小士兵汇报情况。
“将军,外面有个穿着长衫的文官要见您,说是章洞先生手下的幕僚,怀里抱了个陶罐,属下看他也是个官也不好直接打了赶出去,过来给您通报一声。”小士兵垂着头把情况简明扼要地通报出来。
沈清爵听了,搁下笔。“这种事以后不要再来麻烦我,什么人进王府要见本将军你也要通报一声?他想说就让他自个儿说去”
“是,将军”小兵额上冒出几滴冷汗,低着头退出门去遣散了众人,只留林错一个人继续大声叫喊着。
“沈将军,您现在春风得意马蹄疾了?您忘记您小时候了吗?老太后照顾您的父亲,让他没功没绩就封官加爵这才有您一身的荣华,您在老太后腿上长大,现在就什么都不管不顾啦?”林错怀里抱着个陶罐,站在门口破口大骂,停下来的空当四处转转喘口气。
沈清爵重生以后听力非比寻常,这些话一字不落地传进她耳朵里,听到“老太后”三个字,笔力一顿,划了长长一道败笔,这张宣纸怕是又废了。
“老太后在的日子什么时候这么落魄过?您看看现在东陵光秃秃的,天上地下什么都没有!您知道我怀里抱着什么吗?东陵上的黄图!您要是还念着老太后对您的半分情意,就——”
雕花大门突然大开,碰到墙壁上发出嘭的一声,沈清爵穿着黑色锦缎长服,从石阶上一步一步走下来。
“就怎样?”
林错抚了抚帽子,一时间被没敢说话,先前大义凛然的气势顿时没了大半。
沈清爵看着眼前男人熟悉的面孔,前世的记忆自动涌了上来,这不是谢老板的未婚夫林错么?没想到还挺念前朝旧情,敢来王府破口大骂。
“想不到,你还挺念旧。”沈清爵站在林错对面,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牌子,后者眼疾手快,立马接住。“去给皇奶奶修陵,有人要拦你的话,就说是我让的。”
沈清爵性子凉薄,却格外重情义,她从小父母不在身边,不懂事的时候就坐在前朝太后腿上看戏,尽管现在老太后一片骂名,但是如果让她知道了,也一样会派人去重新修建。
“下官刚刚冒犯了您,实属无奈之举。”林错接住牌子之后恢复了往日沉稳的形象,长长躬身给沈清爵行礼。
“免礼,是我要冒犯你。”沈清爵不再说话,转身回了大厅里。
林错不知道沈清爵的意思,冥思苦想也不得其意,索性候在原地等沈清爵进门后才转身离开王府。
第6章 曾经风雪满武州()
谢冰媛喝了小半碗红枣小米粥,放下碗看着窗外有些枯黄的叶子,被冷风吹着扫下来,她现在坐在窗边,看着前方的梨园,想了想,已经是来到这里的第十个年头了。
冷风从窗户里钻进她的身体,她拢了拢略微有些敞开的水衣,转身坐到古琴旁准备弹奏。
汪福海叩了叩门。
“进来”
“东家,这梨园您很久没开腔过了,太京城里头达官贵人都托我问,您什么时候开腔,他们好来给您捧场。”
谢冰媛垂了垂眸,手下的琴弦顿了顿。
“这帮夫子鸿儒,眼瞅着魏军兵临城下,不知道亡国之恨,还天天围着我这伶人转。”
汪福海赔笑:“东家您说笑了,这不是有沈将军在,魏人不敢兴兵,哪朝哪代咱这生意还得做,您找个日子,开腔唱唱戏。”
太京城。有段日子没唱戏的谢老板要开腔唱戏,不少闲的发昏旧朝新朝的公子纨绔们都蠢蠢欲动,看谁能得到谢老板的青睐,怕是在自己的小圈子里也是倍有面子的一件事。
梨园张灯结彩,小厮丫鬟门来来往往准备迎客。不少纨绔们来的更早,穿着锦衣摇着折扇自命风流,和梨园里的丫鬟们拉扯打闹。
只是这会儿他们全都有些不服气,为首的一个相貌清秀的年轻公子,穿着青衫气貌不俗,只是抓着管家质问之间颇有些狰狞的感觉。
“二楼凭什么没人还不让上?本公子今天来是有大事,坏了事你担待的起吗?”
管家猫着腰,尽量低头解释:“这贵人预定的,老奴也没有办法。”
看管家这样解释,顾明贞没有在发难,不能失了自己世家子弟该有的风范,他今天可是来办大事的。于是被家仆和一众纨绔拥簇着走进了梨园里,想着一会儿该怎样博得谢冰媛的欢心。
谢冰媛轻揽水袖,拿着墨笔轻轻描画,给自己勾完最后一道眉,她容颜绝美,骨架偏小,天生就十分适合戏妆,林错接过她放下的画笔站在一侧摆放整齐,长衫一丝不苟,盯着谢冰媛的眼里有一片痴迷。
谢冰媛站起来,浓墨重彩的脸上有说不出的风华,被她扫了一眼的小厮忙低下头,面上有局促的红晕。她伸开双臂,丫鬟忙凑上来,动作轻柔地把贵妃服披在她纤细的肩上。
王府门口站着一队兵马,身披银色铠甲持刀立马,呈二字型围着一辆玄色马车。
沈清爵身着一身玄色锦缎将军袍,平金平银刺绣富丽奢华,好像在昭示主人何等显贵的身份。
她面如白玉,眉眼清冽,此刻穿着不常穿着重色长袍更显得尊贵无比气势逼人。沈清爵出来的那一刻,所有士兵都抱拳行礼:“将军!王妃!”
身边一直面色很淡的贵妇人终于露出了些许微笑:“我这才刚回来,就拉我出去看戏,你师父还等着和我老友想叙摆着酒席呢。”
“如此,就让他等着罢,我们看完戏就过去。”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这位女英雄敢这么说话,让全沐国最高统治者,即将称帝的兵马大元帅萧泰凉等着她看完戏过去吃饭。
将士们见怪不怪,只以沈清爵的话为圣旨,不认为自家将军这样说话有什么不妥。出征两年,沐国的半壁江山都是他们随着将军一城一城的打下来的。
一年前。
沈清爵从沐国南部起兵,一路贯穿北上,直到北四州风雪最大的满武州,沈清爵杀了护城将领之后,想在满武州安营扎寨准备修养一段日子。纵然有她带领,攻下满武州之后,带着的三万兵马也变成了一万。
城头风雪终年不停,只要有湿意,落下来的就是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
魏国女帝带着精锐兵马出征,早就在满武州城外埋伏,就等着沈清爵易主到来。果不其然,隔日,女帝魏千羌穿着一身袍兵临满武州城下。
不像是来打仗,打仗不穿喜庆的红色。
北魏兵强马壮,国力鼎盛,不是几经飘摇的沐国可以抵挡的。女帝魏千羌雄心勃勃,治国有方,早就对南沐虎视眈眈。
将士们面容严峻,奈何一路以来伤亡很重,仅有包括病员在内的一万人马。
沈清爵摒退了众人去城下守城门,自己一个人站在城门楼上,和女帝遥遥对望。
女帝容貌清秀大气,虽不及沈清爵,但是也风华无二,女帝见她孤身一人,开口挑衅:
“本帝灭了南沐统一北魏,江山分你一半,龙床任你坐,要你以妃之身嫁来我北魏。”
将军对阵之际,全等着主帅对话过招,这一声之后,几万兵马全部呆若木鸡。啥玩意儿?女帝要娶沈将军?
紧接着沐国将士勃然大怒,如此轻佻的话语简直就是对他们的奇耻大辱,将士们一起看着城门楼上负手而立沈清爵,只等着一声令下就杀出去血洗了魏军。
沈清爵面容冷淡,负手回道:“此等姿色,为妾不够。”
沐国一万将士一齐发笑,豪气干云,女帝面有怒色,抽弓引箭向城楼上的沈清爵射去,沈清爵抬手格挡,袖里桃花把羽箭折成两半。战火一触即发。
最终沐国一万兵马弑杀魏国军队两万,鲜血染红了白雪皑皑的满武州城外,在满武州弹尽粮绝,城破之际,另有五千兵马的女帝魏千羌却挥兵离去,临走前发了话,“终有一日,朕打残你南沐,娶你沈清爵为贵妃。”
这场十几年来沐国对魏国唯一的胜利震慑了北魏,谁能横刀立马唯我沈大将军的话也传遍了三军,而两军阵前的对话也让无数沐国人扬眉吐气,津津乐道。
“你嫁到我北魏来,我江山皇位分你一半可好?”
“不行的,你太丑了。”
这一战之后,沈清爵在民间的声望甚至隐隐要超过她的师父兵马大元帅萧泰凉。
只是后来每当有人无意间提起这事,沈将军脸上的烟云都能滴下水来。
兵马到了梨园,随行将士立在两旁,梨园管家班主立马迎上来,提起衣袍就跪。
“见过将军,老夫人。”在太京城这么多年,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还怎么混,所以不用多想,也能猜到让沈清爵陪同的贵妇人的身份。
贵妇人摆了摆手,和沈清爵一并朝里走去,直上了二楼。
不久之前,就有沈将军的副将亲自来梨园,也把他们这几个管事的吓了个半死,听到沈将军要包梨园的二层场子之后他们点头如捣蒜的赶忙答应,在今天把之前常驻二楼的人们赶到了普通的一楼。
沈清爵陪着母亲坐在二楼的头席,此刻锣鼓之声已经响起,就等着谢冰媛出场。
“你说你,跟着你皇奶奶听了多少戏,现在怎么反倒喜欢听这里的了。”浣蓉接过沈清爵递来的茶水笑着说道。
“母妃,这个老板唱的可比我小时候听的好多了,等她出来您就知道了。”沈清爵也跟着轻笑了一下,只有这会儿她才有点儿孩子气。
“你呀,眼界忒高,我倒要看看是怎样的人物。”
谢冰媛身披锦绣,水钻头面一步三摇,缓缓从台后掀开帘子走出来,乐师的锣声一声一声配合着她的脚步。
就单单是这几步,也让她走出了无比风华的气韵,仿佛一袭明黄的皇贵妃又活生生站在戏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