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唇-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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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九,春节长假已经结束,天气却依然丝毫没有转暖,空中灰蒙蒙的,飘满的阴霾,好像来了一场倒春寒,冻得人发抖。
林微尘离开已经五天了,至今了无音讯。暨南集团给出的信息好像并没有多少作用,甚至连林微尘被转入哪家医院去了哪座城市都无从得知。
季尧走出住院楼的时候是正是中午,浅黄色的太阳勉勉强强在天上挂着,不至于让世界陷入黑暗,但也绝不至于能照进人心,让一颗已经麻木致死的心因为那一点点温暖而起死回生。
季尧穿着浅蓝色的病号服,外面套了一件中长款的深灰色薄呢风衣,过膝而修身的设计把男人修长挺拔的身条称的越发流畅。
人靠衣装,同样衣服也要靠人撑着。
季尧一米八三的个子在人群中不算矮,比例很好,典型的衣架子。他的模样不白嫩,年轻的时候更与“帅气”“小鲜肉”之类搭不上边儿,看不出任何出挑的地方。
但现在过了三十岁,季尧眉目之间反而多了一种岁月沉炼之后的成熟,越发显得有魅力起来。
他手里攥着一部白色手机,没有舒展开的眉心印着一道不深不浅的竖纹,嘴唇的颜色很浅,抿在一起不苟言笑的样子使得他原本就凌厉的五官刻满了“生人勿近”。
但依然有很多目光落在他身上,有的人天生如此,即使面色苍白充满病态,随便往哪里一站,依然是万众瞩目世界中心,毕竟这样打扮而且有气质的男人,一看就是成功人士,会吸引很多别有用心的单身男女主动往上扑。
都说嘴唇薄的人“薄情”、“无心”种种,季尧的嘴唇就很薄。
然而,曾经还真的有这么个人,傻乎乎地拼尽自己的全部下了一场豪赌在他身上,赌他的深情不悔,赌他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最后却输得一败涂地,遍体鳞伤。
季尧踩着医院专为病人统一提供的棉拖,走到正对着住院楼大门的水景喷泉前,坐在了水池边缘的石台上。
头顶有一架不知飞往何处去的飞机,从天边传来“隆隆”的声音。
这几日季尧心口有些不舒服,说不上疼不疼,只是空荡荡的,冷风灌进去,丝丝的凉。侥幸从那场车祸里捡回一条命来,车报废了,他这个人也几乎报废了。
季尧一向体火旺盛,冬天身子堪比火炉,他爱搂着林微尘睡,那个人也爱让他搂。可手术醒来后至今,他却一直手脚冰凉,躺在病床上时无论盖多厚空调开多大,从心口蔓延全身的冷气依然让他瑟瑟发抖。
冷着冷着好像也就习惯了,只穿一件风衣他就敢下床,敢出住院楼,敢坐在冷冰冰的石台上背对着一池冒着森森寒气的冷水,心想:体寒就体寒吧,反正再也没有一个人需要他去暖,自己一个人,怎么都好过。
左手的拇指和食指随意地捏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烟,季尧抬头看着天边飞机远去后在湛蓝色的天空留下的一道长长细细的白色弧线。
他不知道线的一端连着哪里,就如他不知道如今林微尘身在何处,在他出神的时候,手中那支烟已经燃去了接近一半。
低头,叼着烟嘴,季尧深深吸了一口。
“咳咳,咳咳咳!”
辛辣的烟气冲进鼻子里,喉咙里,眼睛里,季尧重重咳嗽着,五脏六腑都跟着疼了起来。他不得不弯下腰,眼眶有些热,被烟呛得有热流涌了出来。
“咳咳!”季尧又咳嗽了几声,呼吸才顺畅了,直起身,他把那根只吸了一口的烟头摁在了水里。
一点点红色的火星还来不及闪几下,遇到水就灭了。
“咳——呵呵!”季尧微微仰头,他看着天,让眼中充盈的某种液体倒流回去一些,笑得有那么一丁点儿苦涩。
真是残酷。
酒精过敏,酒他是喝不得了。现在就连一根烟,他唯一可以用来麻痹自己的东西,也碰不得了吗?
有些累,手心里那部金属质感的白色truelove手机传来的凉意却让他的理智维持着清醒。
结婚证圣诞那晚之后就不见了,之前那部truelover也被他摔碎,林微尘所留下的,至今依旧完好的东西,好像只剩了他手中这部手机。
季尧把手机拿在眼前,开屏,上滑,解锁。
这是他几天来第一次尝试打开手机,而且也只是下意识重复林微尘曾经重复了一整夜的动作而已,却怔住了。
白色的手机屏幕上,是一串长达数页的字符,最后编辑日期在2011年2月1日20点25分,除夕的前一晚,也是那人出事的前一天。
季尧记得那天晚上林微尘坐在被窝里看电视,手机放在枕头边,快没电了,还是自己拿去帮他充了电。
季尧没有想到,那时候,在他进门的前一秒,对方其实是在写这些文字,留给他的,一封遗书。
阿尧,当你看到这些文字的时候,我想那时我应该已经不在你身边了。
我走了,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你不要想着来找我啊,我既然要走,肯定去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
不用被我说话的语气吓到,我没事,我很好,真的。
这段时间,我知道你过得很累。
哪,你有没有照过镜子?你头上,都有白头发了。那天在楼顶,我看到还以为是你头上落了雪,结果
曾经我们是不是有过一起白头到老的约定呢?我还记得,你忘了吗?
我想,你应该,大概,也许是,忘了吧。
“没有,我没忘”季尧一字一句看着,此刻手抖着有些拿不住手机,他摇着头,苍白的嘴唇轻颤着一遍遍小声否认着,“我没忘阿尘,我没想过要和你分手,真的从来都没想过”
可惜现在说这些,太迟了。所有的辩解,当他与苏钰发生关系的那刻,就已经朝着不可挽回的地步狂奔而去了。
我还记得你年轻时候的样子。
别紧张,我不是说你现在已经老了,只是感觉用这种语气,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心里能轻松一些吧。
奇怪,直到现在,我脑子里能立刻想起来的,竟然不是你的不好,而是你的好。
在每个你与苏钰在一起的夜晚,我在沙发上睡着,心里都在问自己为什么还要坚持,还要等待,林微尘,你图什么呢?我想问一下自己,究竟喜欢你什么,又在执着地等待着什么。
你现在会不会在想,我喜欢你对我立下的海誓山盟啊。你说过,会保护我一辈子的。
呵,你想错了,阿尧。
你的记性真的不太好啊,那天晚上我问你,你还记得03年我重感冒还有04年一次应酬你喝醉酒对我说过的话吗?你不记得了你怎么就忘了呢?
但我记得。
高三时那次患重感冒,我的学校是封闭式的,校外人员根本不让进,周天下午离开你时我还发着烧,第二天要在校医院打点滴。
本来打针我是很害怕疼的,尤其是做青霉素皮试。可在校医院的注射室看到你的那一刻,我突然安心了。
我看到你的裤子破了洞,身上还沾了草灰。我问你是怎么进来的,大爷没拦你吗?你这个社会青年,门卫大爷又拿着扫帚轰你了吧?
后来,我笑了,然后又哭了。
你说,你是从学校后院翻墙进来,穿过操场跑着来的医务室,因为知道我周一还要打针,怕我一个人害怕。至于身上那些灰还有破洞,是翻墙时不小心摔的。
也许你不会想到,这就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也是第一次想跟你过一辈子的原因。
还有一次,04年,那时候我已经被你拐跑辍学了。
那晚应酬,你喝了酒。
我第一次知道你酒精过敏不能喝酒。
笨蛋,那个客户明明是让我喝,你为什么明知自己不能喝酒还要替我挡呢?
只一杯,你就有些醉了,难受得一直吐,胃里的东西吐净了就干呕。那时你还不知我的酒量很好,其实不用你替我喝,看你难受,我心里也会难过啊。
后来酒局结束,为了省钱,我们是走着回家的。你醉醺醺的,人都迷糊了,走路走不稳要我扶着。
你知不知道自己很重啊!
过马路的时候,你突然用力拉了我一把,把我护在怀里躲到了路边。
“有车,阿尘!”你说着,把我搂在怀里,醉醺醺的嘴里全都是酒气,眼睛迷迷糊糊也睁不开,但你说:“好险,差一点儿,我就要失去你了”
的确,那辆卡车差一点儿就撞到我了。
可是阿尧,我从来都不知道一个酒精过敏的人,喝醉酒后,明明自己已经神志不清走路不稳了,身手还能这么敏捷,能在理智之外本能地去保护一个人。
当时,我就想——就是他了吧,就是这个人了吧?以后无论多苦,多难,有钱,没钱,我都跟你,爱你一辈子,守你一辈子,只要你还要我,我就跟你过。
只可惜,后来你变了。
可我不想变啊。
“呜”夹杂在喷泉水柱发出的巨大“隆隆”声之中,男人压抑的呜咽声溢了出来。季尧死死攥着手机,再没有勇气看剩下的内容,他把脸埋进掌心,泣不成声。
“阿尘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错了阿尘”
说了这么多,其实我是想说,曾经的你,是那么好,好到,即使到了现在,我都不忍心,也没有勇气,去说出那句“我不爱”。
可是,阿尧,我累了,很累。
你不用内疚,也不用自责。
我们分手吧。
不仅仅是你的原因,我也有自己的不好。
我们分手吧,分手之后,你要好好的。
保重身体,不要辜负了,曾经的那个林微尘。
第90章 各处天涯()
叶知秋只回公司了一小会儿。下午查房的小护士发现季尧不在房中后立刻喊人去找;最终在大楼外的喷泉边找到了人;彼时季尧已经倒在地上双目紧闭昏迷不醒;手中攥着那部truelover手机。
李卫东人在医院,最先听到消息赶过来;伺候祖宗一样帮着把季尧弄上病床,插针喂药,又是一阵忙络。
叶知秋从公司匆匆赶来时,季尧已经醒了。他双眼无神,看起来竟然跟以前的林微尘一样;只会盯着天花板发呆;任谁给他说话都没有任何反应。
见此;叶知秋暴跳如雷;一把推开正在为季尧检查的主治医生;下一秒抓着季尧的领口把他整个人都向上提了起来;抡圆了右手“啪!”一掌打过去,吼道:“林微尘一走,你他妈的也不想活了吗?!!!”
“秋子;你干什么?”李卫东上前拉叶知秋,“他都这样了,你还打他?松手!”
叶知秋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又把季尧往上提了几分,怒目而视。
季尧不知是被打懵了还是怎的;脸偏过去就没再转回来。
“叶知秋;放手!”
“你说得对”这时季尧嘴唇动了动;讷讷道:“离开他我发现我活不下去”
叶知秋一愣,顿了一秒,他把季尧重重扔回床上,怒极而笑:“活不下去就去死!要死就早点儿死,反正医生说你最多还能活十五年!”
“!”季尧一震。
李卫东是真的恼了,过来对着叶知秋那张不讨喜的脸就是一拳,“你他妈说什么呢?这话能对他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