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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风云入画卷-第60章

小说: 风云入画卷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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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将秦嫣拿来的八个碟子整齐摆好。将肉放在里面;掏出一把短刀先切了几块大小形状一致的肉块出来,让秦嫣比着大小帮他切肉。秦嫣依言;尽力去切出这份整齐来。

    宜郎带着挑剔的目光,审视着她的动作。看她切起来的形状大小均大致满意,便自己拿着刀削木签。秦嫣问他;要不要帮他串肉?

    他说,不必。

    右手单手将木签逐一扎入肉中,找个空盘子一拍,那肉就分隔好了相等的距离。左手手指分开;可以均匀插入十根肉串,然后放在火上慢慢翻转。

    烤了不一会儿,鹿肉的香味就直往外窜。在大漠艰难讨生活,吃过无数半生不熟烤肉的秦嫣感到,这些火候到位的肉块香得让她热泪盈眶。秦嫣越发饿得咕咕叫。

    第一个十串烤完了秦嫣就想吃。宜郎说:“你先送去前辈那里。”

    ——管天管地;还管得住她嘴巴不成?秦嫣路上便吃掉了两串。

    待到她回到宜郎的火塘;他已然将面上黑巾扯下。黑巾拿掉之后;其实人长得很不错;只是有点凶。当他斜斜扫着她的嘴,黑白分明的剪水瞳如同一把钢刀划过她的脸。秦嫣不觉捂住油嘴,这个人看起来如此恶头恶脑的,发现了她偷嘴,会不会揍她?

    宜郎没揍她。

    拿起十串肉串放碟子里:“你先吃,吃饱了再做事。”秦嫣放下心来,觉得他还是挺有人情味儿的,遂津津有味啃着肉串。肉串很好吃,外脆里嫩的。

    吃了一会儿想起自己还应当切肉,问他,需要她切吗?

    “拿了生肉,再吃烤肉不脏吗?”他反问她。

    秦嫣觉得有吃就好,哪管“腌臜”两字怎么写?不过,她相当虚伪地回答他:“军爷说得对,特别脏。”遂,安心抱着肉串吃着。

    那大火塘边此时正闹得有趣。

    四个黑衣后生已经跟姑娘们聊得颇为熟谂,姑娘们给他们唱起了歌。唱的是秦嫣自己也会弹的绿枝绕:

    “河畔草离离,庭院杏花湿,青衫谁家俏郎君,白马引辔来。

    青丝桃花面,春风吹画舫,绿枝绕树系情侬,小词唱晚空”

    秦嫣也听得摇头摆尾不亦乐乎,对她而言,这曲子里饱满欲滴地含着唐国的世俗风光。

    宜郎看她边吃边听曲儿,问她:“这曲子很好听么?”

    “好听,里头讲了个故事。”

    “讲了个什么故事?”

    “说春日的一天,杏花开放,有个骑着白马的郎君遇上了一位姑娘,绿柳阴里”秦嫣瞄他一眼,感觉他并无兴致,遂住了口。

    此时,在湖边做扫尾事务的第五个人也走回火塘了。虽然此人和其他人一样穿着玄色布衣,铆钉皮甲。脖子里围着灰色扎巾,手腕上套着玄色护腕。可是面容清雅俊朗,俨然翩翩佳公子。看到大家吃喝得很愉快,温柔地笑了笑,随便找了地方坐下来。

    姑娘们都被这最后到来之人看住了眼睛,问身边的一名身姿健挺的后生:“杨召哥哥,这位郎君叫什么?”

    杨召发现风头被夺走了,不耐烦道:“他叫小纪,最没脾气最无趣了。”

    姑娘说:“奴家倒是喜欢这样温和的,我们找他说话去!”

    杨召急道:“你手里还拿着烤给我的蒸饼呢”旁边名叫聂司河的黑衣人,是个面目冷峻的男子,六人中年龄最长,道:“老杨,你抢风头抢不过小纪的,死了这条心吧。”杨召眼珠一转:“各位小娘子,可要看我胳膊上的纹身?”

    唐国男子以纹身为美,果然一部分姑娘回到杨召身边,看着他将衣衫褪下,胳膊三角肌上赫然有青虎。杨召卖弄地鼓动肌肉,让那青虎脸面上出现变化。姑娘们惊叫起来:“可以摸摸吗?”杨召得意地道:“各位娘子请——”

    还有一对是崔氏兄弟,也跟姑娘们说说笑笑,不时和前辈们讨杯酒喝。

    小纪被几个姑娘缠得受不住,便走到宜郎这边,本来尚有几个姑娘嬉笑着追来。被那宜郎一双冷眼扫了一眼,她们顿觉微微有了寒意。杨召和崔氏兄弟求之不得将姑娘们招回去,对她们道:“那人脾气不好,你们休去惹他。”

    那杨郎君说话也不避着人,连秦嫣都听见了,回头悄悄看看那小郎君。宜郎恍若未闻,杨召是他表哥,一贯嘴上不干净。只要那些莺莺燕燕不来叨扰他就行。秦嫣也不知那杨郎君所言真假,不觉悄悄挪远一些。

    宜郎拿过几根烤肉,递给小纪:“他们又把活儿都丢给你做?”

    小纪拿着烤肉一口口吃着:“那赫利的头颅我已经用石灰处理好了,我带回长安去复命。”宜郎点点头。

    宜郎回头对秦嫣道:“你吃完了吧?给前辈送点东西去。”秦嫣忙不迭点头。

    小纪笑着看秦嫣端了一大堆食物碟子向三位老人那边跑去:“这姑娘指法不错。”

    宜郎道:“做事很勤快。”他将话题转到他更关心之处,道:“倾玦,你方才脚步又错乱了三处。”他从手边拿起一根草根,说道:“我将你们的阵法复了一盘,你来替我看一下。梳理清楚了,我再去带表哥他们练。”

    两人是同门,一起入选了圣上的“白鹘卫”。从小就是宜郎负责指点江山,小纪负责具体实务。

    小纪便随着他的笔划点戳,一起讨论了一番“归海一涛”的进退得失。这阵法是他们的师叔所研创,然则,临阵对敌之千变万化,还是要他们自己从鲜血、钢刀的碰撞中,去逐步参悟。

    师兄弟品谈切磋了一番,双双都感觉到有了几分进益,说得额角微微出汗,这才停下来休息一番。小纪问他:“二郎,回了河西,准备在敦煌如何过?”

    宜郎说:“走一步算一步。表哥要去看姑妈,跟我一起回去。”

    小纪道:“替我向羽大哥问好,这次不能去看他了。”

    此时秦嫣一溜小跑着回来,说道:“两位军爷,几位前辈说酒喝够了,要找地方睡觉。”

    小纪推宜郎一把:“去吧,我再弄些吃的。”

    那宜郎去了老人们喝酒的地方,果然已经喝得烂醉。宜郎招呼了杨召他们,一起把老人们安置到马车里。然后赶了其他姑娘们去睡觉。看看秦嫣不在,找了一下,她正蹲在湖水边给陈应鹤先生洗那身尿湿的衣裤。宜郎走到秦嫣面前,指着洒落地上一堆狼藉的碗道:“那些碗,你去收拾收拾。”

    “是。”吃饱喝足的秦嫣干劲很足,将洗好的衣衫挂到马车后面晾着,又开始着手收拾那些油腻腻的碗盏。将剩菜剩肉倒在地上,拿土埋了。从马车里找出一只小木桶,将一大堆碗碟分批放进去,将那些碗带到了大泽边,然后挽起袖子、束紧裙子,蹲在石头上开始洗碗。

    正洗得热火朝天,忽然头上一重,一只手揉上了她的发顶,秦嫣转头看到宜郎也蹲到了她所在的石块上。

    宜郎道:“你洗不完吧?我来帮你。”秦嫣:“这些事儿都是下人做的,哪里需要贵人动手?奴婢很快便能洗完”

    “洗成这样?”宜郎拿起一个秦嫣洗过的碗,油得尚在滑手。秦嫣道:“今日吃得太油了,需多洗几遍。”小纪也蹲到那石头上,笑道:“我们跟你一起洗。”

    “多谢两位军爷。”

    宜郎和小纪开始洗碗。

    他们俩的手法完全一致,先用右手拇指按在碗沿上一转,那碗上厚厚的油水便被他们都摩了下来。匀长有力的手指扣着碗沿,往大泽的碧水中平平旋转而出,碗在清纯湖水中画出一道雪亮的弧线,等到那碗转回左手,已经涤荡得干净如新。

    这样也行?

    秦嫣下巴颏惊得掉了下来。

    他们手法如凤鸟穿梭,深蓝的湖面上,白莲盛开一般,数十只粗磁碗在水面疾转,击碎满湖明澈月光。再一个个乖乖排着队,回落到他们俩的左手,不一时就叠起一大叠。

    宜郎将秦嫣手中的碗,还有手边已经“洗”过的那一叠拿过去,和小纪一起,如法炮制也重洗了一遍。两个人洗到浓酣处,手中磁碗急转,两人卷起螺旋波浪,彼此互撞。

    秦嫣蹲在一旁,满头满脸都是他们玩出来的洗碗水,拿袖子揩一把脸。

    大泽春日夜晚的凉风,轻爽地拂过少年人意气风发的眉角,远处的祁连山在月下晶莹如玉,傲立红尘。

    碗都叠好,宜郎道:“都好了,你睡觉去。”站起来的时候,秦嫣仔细看了看,自己比他俩的腰高不了多少,难怪那宜郎总是叫她“小孩儿”。秦嫣说:“你们是同门师兄弟吧?洗碗的动作都那么像。”

    宜郎点点头:“你多大?”他一开始见她矮小,以为是个小孩,可是做事说话又不算太幼稚。

    “十五了!”秦嫣告诉他。

    她的主人,那个名叫莫血的人会摸骨分龄,说过她今年是十五。

    “当真十五岁?”

    秦嫣也知道,她比同龄姑娘要矮小不少。信嘴说道:“老家吃不饱,这次去敦煌,我要多吃好东西,很快便能长高的。”

    小纪说:“你琵琶弹得如此出色,不会寻不到饭吃的。”

    秦嫣点头道:“奴婢也是如此想的。”

    宜郎说:“我送你去马车。”手里托着高高的碗盏走在秦嫣身边,纪倾玦则去了马匹聚集处。

    宜郎随着秦嫣的指点,将碗盏放置在马车中,又将秦嫣送到了乐师们睡觉的马车边。

    分手之时,宜郎弯下腰,对秦嫣道:“去了敦煌好好练琴。有机会我来给你捧场,等出了名,你的日子就好过了。”

    他仔细看了看秦嫣的脸,见秦嫣脸上始终毫无变化,伸出两个手指一把捏着秦嫣的脸皮:“你是不是不会笑?”

    秦嫣被他扯痛,哎呀哎呀地挣扎出来。自己摸摸自己的mianpi,扎合谷大家都不笑,她没有笑容也没甚么可奇怪的。她说:“从小就没什么机会笑,可能脸长僵硬了吧?”

    那宜郎微笑着点点头,像摸一只小猫狗似的,揉揉她的脸颊。

    他低头微笑的样子真是好看,秦嫣想,不过还是离得远些好。

    秦嫣便爬起来,她尽力做出卑微状,说道:“郎君,奴婢无礼了,先避一下。”匆匆转身欲走。

    翟容喊住她,脸上似笑非笑,道:“你是应该避一避嫌了,目光精确,落地到位。我们来切磋切磋,待得人砸在你背上,你准备用哪些手法,卸去那份冲撞之力?”

    “”秦嫣还很想反问他:他是属窜天猴的吗?这么远也能蹦过来。

    翟容将丝蕊反手交给一名仆妇:难怪一脸保持距离的样子,原来是身怀猫腻。

    ——让你保持距离!

    他压迫感十足地拦住秦嫣的去路,将她逼到那绘满了佛国胜景的高台边,道:“把头抬起来,让我看看,花蕊小娘子是不是被换了个人?”

    秦嫣被他的阴影迫着

    她根本不敢抬头。

    耳边听得一阵乱响。翟容抬起头,却是方才一堆奴子、仆人抢着救丝蕊之时,有人误撞了那高台。高台为了推上台方便,本是活信铜扣搭建而成,不知错了什么榫,那台子竟然摇摇欲坠起来。

    翟容将秦嫣一把从面前拽到自己的身后护着,抬手去挡那高台。高台前面,画满了那些流光溢彩的佛国图,翟容看不到后面台子的机械结构,根本无法及时控制歪倒之势。

    这一回,翟家坐席处都开始有人慌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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