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革-第1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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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此,甚至都有人在私底下说怪话,道是这些武将们纯粹是养寇自重,否则为何年年有战事,这北地的蛮子怎么杀也杀不完。当然,对于这种说法,武将们也有自己的一套说辞,什么战略防御阶段,什么缺乏大决战的机会。反正到最后,往往会绕到缺兵少粮上,于是就开始朝户部的老爷们伸手要钱。
到了这个时候,这些文官老爷们就又要跳出来说一大通,到最后通常就是两个结果:每年的赋税武将们花的最多,户部没钱了。然后武将就得了便宜开始卖乖,反正就是又一阵无止境地扯皮。
而这一次若是官家当真同意用兵,以大顺朝的规矩,这钱粮只怕立时就要开始筹备。而江南地形复杂多变,山越人行踪又诡秘,只怕这大军短期内是别想回来了。介时这数万大军陈兵江南,这后勤补给什么的可是需要大把银子去补的,到时候必行就又是一个无底洞。
而若是当真胜了,这些武将们必定又会耀武扬威一阵,介时朝堂上只怕文官就要被这些莽夫压过一头,这就更是祸事了。
虽说大顺朝文物并举,可除非是监察府引起了众怒,否则文武两系想凑到一块儿去谈心喝茶,那可是比登天还难!
第二二八章 监察密会
“王老头却是一副好心机。”赵云博还是那副混不在意的模样,便是数落当朝阁老都显得那么的理所应当:“这南京的篓子是他自己府里面捣出来的,结果出了事还得我们来给他擦屁股。这回更好,明知道官家决计出不了兵,还偏偏要在那边瞎嚷嚷表衷心,当真是好心机。”说罢,赵云博却是将手里的书本随意丢在矮几上,对着赵云兆摊手哂笑。
赵云兆自然也是看清楚了那位王阁老的用意的,但是这位老臣毕竟是自己两兄弟在朝中最重要的奥援之一,更是他赵云兆私底下的岳丈,便是有些不妥当的地方他也不好说出口。
“这次总归还是太冒险了。”赵云兆只得撇开这个自家岳丈的话题,把话头引回到了江南的事情上:“这一次动静这么大,即便官家不能派兵,只怕也会让人下去。我记得四妹的夫婿正好在那边,莫要被他查出什么问题来了。”
“大哥是说曹乔木?”赵云博却是讥笑道:“这人大愚若智,想要寻出眉目来,怕是没这么容易。再说,我既然让那些蛮子出手,就没打算让这偌大的一个江南在短时间内消停下来。这会儿,怕是曹乔木正在头疼呢。”
“你还准备了其他路数?”赵云兆说话时,却是忍不住的沉声凝气。对于自家这个亲弟弟,他最是理解。看似为人做事风轻云淡,可一旦疯起来却是谁也拦不住,往往能把一件小事生生搅和成一件大事,往往便是他这个相依为命的亲兄长都只能在边上瞠目结舌。
但好在赵云博心思缜密,虽然形事大胆无忌,却从不会给自己兄弟俩个惹来任何麻烦。故此,对于赵云博话里透露出来的消息,赵云兆虽然有些担心,但却不会太过为此伤神,不过是顾虑会否因此损失兄弟俩个以及那些叔伯们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家底。
“这事大哥尽管放心。”赵云博却是对着赵云兆自信笑笑,这才转过身去一边从书架上寻书一边自在道:“这世上,只要有银子,自然有大把不要命的人愿意给咱们卖命,大哥根本不须为这事情担心。大哥若是有闲心,不如就在京城里看戏吧,保管精彩的很。”
说罢,赵云博却是已经从书架上找出一本书来,然后欢欣道:“这本格物志还真是老的很了,也不知道玉昭那用不用得上。”
作一身农家汉子装扮的曹乔木坐在一家路边的酒店里,同一张桌上还坐着三个人:一个五十来岁的农家老汉,手上提溜着一杆水烟,上头挂着一个大大的眼泡;老汉边上是一个身材臃肿貌似弥勒的中年人,神色看起来很是紧张;还一个却是一身布衣的中年人,只是头上却戴了个斗笠,把一张脸遮住了,让人看不清楚模样。
四个人在这里已经坐了小半个小时了,可是四个人谁也没说话,只有曹乔木不停地用视线对其他三个人进行逼视。只可惜除了那个弥陀似的胖子意外,另外两个人个人没半点反应,只是在那不停地喝着杯里的茶水。
“这些倭人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几百成千个,不是几十个,是几百成千个!”曹乔木闭着嗓子在座位上大喊大叫,愤怒的情绪不停地朝其他三个人宣泄着:“从杭州府一直到苏州府,这几千里路程,府里面就没有收到半点的警讯,难不成他们是从海边上直接飞到苏州去的?!”
见其他两个人不说话,曹乔木不由地就把视线又转回到了胖子身上:“杭州府那边是不是好日子过太久了,觉得给府里干活太累了?如果有人不想干了,我现在就可以给府里递条陈,调他去大同府过充实日子!”
大同府虽然素有北地首富的名声,可这却是建立在大同府戍边北军的后勤补给基地的特殊地位上。再加上轮修下来的北军都驻扎在大同府附近,这才使得大同府异常的繁华。
但是如果要以监察的身份去大同府的话,只怕就过不了好日子了,因为那边的监察无一例外全部都是驻留军中的。换句话说,轮休时还好,若是军队被调往前线,这些监察可是必须随那些军汉一并北上杀敌的。
对于已经习惯了江南风月的这些监察来说,这可是比杀了他们的头还严重。所以这貌似弥勒的中年人此时正不停地拿手绢擦汗,可大颗大颗的汗还是滚珠似的从脸上往下直淌。
“那个,下官已经加紧追查这些倭人的来路了。只要三天……”抬头撞到曹乔木瞪过来的视线,甚至眼角都在不停地跳来跳去,安胖子忍不住地就打了个颤,嘴角也是抽了一下,忙不迭地改口道:“不……不要三天。两天,两天就够了!”
曹乔木听了,面上的脸色总算好了些,只是说话的时候还是一般的冷酷模样:“苏州城已经被那些倭人占了三天,城里的百姓出不来,城外的驻军人数太少攻了半天也攻不进去,王爷在南京城听说这事已经下了死令,必须把这些倭人的根脚全部挖出来,一个都不许留。所以你们现在别给我说这些虚的,有本事就跟王爷说去。”
这时候,那老汉却是从嘴里吐出一股浓烟,劣质烟丝的烟臭味把安胖子呛的直咳嗽,差点连眼泪都出来了。安胖子正想发作,老汉却是张口幽幽道:“王爷也就是气那些军汉不争气嘛,跟我们府里面关系又不大,乔木你急什么嘛。再说了,你这会儿就算把安胖子骂死了,他也变不出你要的东西来给你啊。”
听老汉是在为自己说话,安胖子已经到了嗓子眼的话顿时就憋了回去。这会儿他不仅不恨这整天提溜着这劣质烟丝到处晃的老汉了,反而是充满了感激。
曹乔木却是被这老汉一句话给说的气笑了。
虽然这老汉说的的确是事实——三天以来苏州府迟迟未被苏州府驻军攻下,这只是那些军汉自身实力不济的问题,与监察府的关系的确不大。但是话却不能这么说,毕竟这几百上千的倭人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变出来,而他们能安然无恙地跑到苏州城下,并且苏州城没有半分的戒备,这要说监察府没半点责任却也说不过去。
只是这儿在座的都是监察府在南京府诸府的头目,自然不会蠢到把后面这些话说出来打自己的脸。但是这东西大家又都心里有数,若是当真办不好,只怕别说南京、苏州、杭州三地的负责人,只怕曹乔木都逃脱不了责任。
不过既然有人接了话打破了沉默的气氛,曹乔木自然就不怕再冷场了,因此直接就对着那开腔的老汉道:“宁老爷子,您是咱们府里面的活宝贝,见的大场面最多,咱们这些小字辈可都是在府里面听着您的故事长大的。”
满脸诚意地捧了老宁头一句,曹乔木这才道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既然您这会儿开了金口,想必是心里面已经拿准了主意。”转头斜睨了仍然在擦汗擦个不停,满脸讪笑地安胖子一眼,曹乔木又继续道:“你瞧安胖子都吓成这样了,您老就别再藏着掖着了。”说完,曹乔木却是有意无意地又扫了安胖子一眼,递过去一个授意的眼神。
宁老头人头心不老,自然听的出曹乔木话里的恭维意思。只是他本身就是个好面子的人,被曹乔木这么吹捧了几句,心里难免一阵轻飘飘,而那边安胖子暗中得了曹乔木的授意,自然也是露出了一副哀求样。
宁老头得了这么大精神上的好处,这半眯着的眼睛虽然还是睁不开,可脸上的褶皱却堆起了笑意,只见得他好一阵吞云吐雾后,这才慢悠悠地道:“千把人的队伍从海边上到苏州来,无非是两种办法,陆路或者水路。
水路最容易查,这江南的水系虽然发达,可能操办千把人水运的船行可不多,稍微问一问就能弄明白。而如果是走陆路的话,沿路的补给只怕就不是个小数目。这些倭人除非是有人在背后支援,否则沿途必然就会留下踪迹。去各个镇里问一问那些商行,看看有没有人大宗采买粮草,到时候这些倭人的来路自然就清楚了。”
宁老头这话一说完,安胖子却是连忙点头应和道:“对,对极。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宁老爷子这一番分析在情在理,比我可强的太多了。”
那边曹乔木见宁老头拿出了这么个方子,虽然乍一眼听上去也觉得甚为巧妙,可私底下却又觉得似乎哪里有些破绽,因此一时间便对安胖子的恭维充耳不闻,只是皱起了眉头,眼神却是扫向了自己左边一直戴着斗笠的这位神秘人。
曹乔木也不过是临时调派来江南协助赵云安查办南京府河堤案子的,在此之前虽然也稍微接触过监察府的人,可对于三地的头目却是只闻其名不闻其声。今次因为苏州府的事情,三地的头目被他连夜以密训招来,这才算是见着面了。
而安胖子和宁老头都还好,虽然负责杭州府的胖的不成样子,而负责苏州府的则老的随时可能进棺材,可两个人毕竟都还算是曹乔木可接受的正常范围内。惟独这南京府的这位,从一进门,这斗笠就没摘下来过,甚至连声音也没发出过一句,当真是比监察府还监察府了,由不得他不好奇。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曹乔木却是下意识地转过头来。不知道怎么的,曹乔木就是觉得眼前这个神秘人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第二二九章 旁系宗族
果然,曹乔木不过是刚把视线转过去,这神秘人就开口了:“曹大人,宁老爷子的法子自然是好的,不过我觉得这会儿用在咱们南京府恐怕还是有些不适合。”
神秘人的声音很是玄乎,也不知道是不是嘴里含了什么东西,说出来的字都是含糊不清的,甚至连是男声还是女声都有些分不清楚。而在座的其余三个人既然能坐上这监察府里数得上的职位,自然不会是真的蠢笨。所以三个人几乎是同时在心里产生了一个疑问:“这南京府的主事人是个女的?!”
不过不管怎么样,既然这人能坐上这个位置,必然是接受了监察府详细调查的人,断然没有出问题的可能。而且,大家不过是同事关系,根本没必要往细里面去深究。而且大伙都是做暗间的,既然别人有意遮掩了面目,自然也是不希望被人认出来,这时候相互理解一番也就是了。所以三个人都没在这方面多想,不过是在心里面存了个念想而已。
这神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