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皇冠-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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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兴放松背脊靠在电脑椅上。
他的双手手腕松松地卡在键盘位的活动抽屉上,十指轻放在白色的键盘上。
他在邮件中敲了几个字,又按backspace键一一删除。
当他删除之后再想继续的时候,从缝隙里吹进来的寒风猛一下变大了,穿着家居服的江兴打了个寒噤,他从位置上站起来,几步走到书房的窗户位置,将拉上的窗帘拉开来。
直上直下的玻璃落地窗之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细白的雪。
那像是小动物身上最贴着皮毛的一层绒,软软的,小小的,纷纷扬扬地飘在漆黑的天空上边。
那很美。
可也冷。
江兴在落地窗前看了一会就转过身往回走,没走两步,就撞见了那个屹立在书房中的楼梯。
他顺着楼梯,抬头看了一眼。
小木门关得好好的。
相隔一个海洋的距离,日月轮替半周。
在国内深夜的时候,国外的日头还高挂在天空,陆云开坐在由自己公司租住的宿舍之中,宿舍的东面角落摆放着大提琴,周围散落有杂乱的涂画痕迹很严重的音乐手稿。但这不是重点,重点在陆云开面前的小圆桌上。
圆桌上有三样东西:一串钥匙,一个手机,还有塞满了烟蒂落满了灰的烟灰缸。
最近的陆云开一直在抽烟。
他的嘴唇有些发白干裂,透过现在人不经常用的滤嘴咬着叫不出牌子的香烟,一下一下地吸,烟雾从嘴唇的缝隙中冒出来,渐渐就弥漫了整个屋子,让屋子里头清冽的空气全被烟气给覆盖。
陆云开抽得凶,但注意力却全部在香烟上。他今天的打扮是比较复古的,白衬衫,墨绿色的条纹小马甲,还有同一个色系但颜色更深的裤子。他的目光只投向放在面前小圆桌上的一串钥匙。
这是上一次在江兴家里拿到的钥匙。
两把黑大头,两把亮银色,还有一把黄铜色看上去有点古旧的不知道是哪里的钥匙。
这些钥匙都被穿着一个钥匙圈里,钥匙圈中还有一个很可爱的红眼睛兔子挂件在。
他伸手拨动了一下这串钥匙。
放在钥匙旁边的手机在和过去相差不大的时间里传来相同而独特的邮件提示音,听到这个声音,他就知道是自己这一刻接收到的邮件是谁发过来的。
他的目光转向手机,用手指来来回回地拨着屏幕,却不想去点开自己的邮箱。
之前也是这样。
感觉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他在接连接到江兴的电话的时候很不想接对方的电话,先是坐在旁边等着电话断线,接着又把电话丢给张方。
但仅仅一天之后他就后悔了。
他把自己的手机拿回来,可是来自江兴的电话没有再响起来,而是换成了邮件。
后悔和松了一口气两种感觉在心里交织产生。
陆云开感觉对方也发现了自己的态度——其实又有什么难以发现的呢?
如果要挽回的话也很简单,他倒打一个电话回去不就好了?
然而现实是,陆云开每在这一秒下定决心,就能在下一秒推翻自己的决心。
所以最后,他不止没有打电话回去,反而渐渐的连邮件也不怎么回了。
只是他还有看邮件,所以他能够知道,江兴的态度并没有什么变化——至少在邮件里头没有什么变化。
他再次松了一口气。
但某些时候又会突然觉得愤怒。
就好像是某个难题他一直期待着有人能够帮他做出选择,但那个唯一能帮他做出选择的人,铁了心将问题推还给他似的。
也许我应该要做出一个选择了。
今天拍完戏,陆云开忽然这样想。
他看着面前的钥匙和接到了邮件的手机,清楚地意识这些分别是自己会精心保管和十分期待的东西。但他同样很清楚,也许再下一秒,再再下一秒,他就空有期待,而不会做其他行动了。
这不对。
这太奇怪了。
陆云开想。
我要调整一下我自己
他有些艰难地开始思考,将从薛盈事情开始到现在的所有的事情都一一整理起来,放在脑子中一件一件地过,一遍一遍地过。
他最后做了决定。
他继续冷静地看着江兴发来的邮件,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但没有回复只言片语。以及,他冷静地把那串钥匙寄了回去。
可是在这份快递寄出去的第二天,陆云开突然又焦躁起来,他开始满屋子地找自己的东西,将所有抽屉都拉开所有衣服都翻出来找东西,屋子乱得连进来叫他可以准备前往摄影棚的张方都吓了一大跳!
“陆哥你在找什么?”张方有点迟疑地问陆云开。
“钥匙。”陆云开在屋子里转了无数圈,大大小小的地方都找遍了,现在正强压着自己的怒气,但这显然不太成功,因为在和张方说话的时候,陆云开已经将抽屉中刚刚倒腾到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
大大小小的碰撞声简直能奏出一场交响乐!
“钥匙?”张方重复了一遍,然后蹑手蹑脚地在满是杂物的地板上行走了一会,尤其注意规避那些锋利的玻璃与瓷器碎片,这样走走看看,他好一会才从角落中找出一份快递单,“是昨天寄回国的那一串吗?”
快递单被送到了陆云开眼前。
陆云开看着单据上自己填写的地址,突然安静下来。
这一份快递单特别的陌生,他的记忆里并没有这样的东西,但是上面的字体同样特别熟悉,正是自己写惯了的字。
他忽然焦虑起来。
焦虑又涌上他的心头,控制着他的行为。
他一言不发地夺过张方手中的快递单,开始撕扯,将其撕扯得一片又一片,到了指甲壳的大小也不肯放过。
他的双手很用力,两只手腕上的青筋都在撕碎纸张的过程跟着暴起等到一张不大不小的快递单到了撕无可撕的时候,那匆匆而来的情绪再匆匆而走。他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双手垂下,从混乱的地上找出垃圾桶,将手中的东西丢下去。
纸片在短暂的如同雪花的纷扬之后,归拢为桶中垃圾的一员。
跨国快递在路上足足走了五天的时间。
江兴接到陆云开邮回来的东西已经是陆云开寄出的五天之后了。
他接到包裹的时候有点惊讶,但没有太多的兴奋,主要是因为陆云开这一段时间以来的态度;但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有想到,当自己打开包裹的时候,会看见一串钥匙孤零零地躺在四四方方的盒子里头。
他从盒子里头捡起了钥匙。
五根钥匙都在这边了,钥匙的旁边还有一小条螺旋纹的链子,这是很普遍的钥匙挂件的一部分,链子下头本来应该带着个什么东西,但好像被人拔掉了,所以江兴看见的就只有一根光秃秃的链子。
他找了找小盒子,确定再没有别的东西之后,就把盒子丢进垃圾桶里,然后自己拿着那串钥匙往书房走去。
沿着书房的楼梯晚上走,用黄铜色的钥匙打开天花板顶上的小门,他推着小门上到了楼层之上的另一套房子。
小小的“砰”地一声。
悬挂在上一层天花板上的大彩球被拉开,闪粉、星星、与五颜六色的彩带洒了他一身。
只洒了他一身。
第九十八章陌生的熟悉()
和陆云开的关系变化并没有影响到江兴的日常工作。
事实上,除了不再打电话和发邮件之外,江兴做什么都和之前一样,也正因为如此,哪怕时常自诩为火眼金睛的陈良也是过了好一段时间才发现这么回事。
他一时愕然,心想之前他和张方花尽了功夫明示暗示想要拆散两人都没有成效,怎么等到他们什么都不做的时候,两个人就自己断了?难道真应了那一句“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不太科学啊!
陈良揣着这样的心事,多长了一个心眼,没有先问江兴这个问题,而是往张方那边打电话旁敲侧击了一下。
结果张方那边的事情还挺出陈良预料的,也不过是两个月的时间,那头的人接起电话已经压根不谈陆云开和江兴的恋情,而是长吁短叹吐苦水说大明星的经纪人简直不好当!分分钟里外不是人!
这是主要矛盾发生变化,原先矛盾成为次要矛盾的节奏吗。
陈良默默地想了一会,随口敷衍了张方两句,就挂了电话——只要陆云开不和江兴扯在一起,谁管陆云开好不好伺候张方好不好展开工作!这又不是他手下的艺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陆云开这又不是突然爆红然后态度转变,他已经红了好一段时间了,这没前没后的态度转变是因为之前死去了的前女友,还是因为和江兴之间忽然断掉的关系?如果是后者,那江兴和陆云开又为什么突然断了?
心里大概有了这样的一个底,陈良就不再忌惮在江兴面前提起陆云开了。他很快就抽了个空,在江兴到公司的时候,和江兴说了一下这回事,主要问江兴现在和陆云开是个什么状态。
既然是聊天,两个人也就坐在沙发旁泡茶喝。
江兴不是很意外陈良提到陆云开,他沉吟了一下,说:“是他那边有这个意思的。”
这就是在说是陆云开提出分手的!
陈良有点惊讶,这和他猜测的还是有些出路的,他一直以为陆云开是因为和江兴分手所以情绪不好——但也许事实是反过来?陆云开是因为情绪不好,所以和江兴分手?
他心头略动了一下,把原本在随后想要闲聊的有关张方对陆云开最近的看法给咽回了喉咙。
他心想:既然都解决了那也没有必要再提这个话头,那边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不关江兴的事情。
念头这样闪过,陈良也就轻描淡写地转提了其他,重点还是再过不久就要结束的夕阳剪辑工作,以及夕阳上映宣传事宜。不过在最后,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看你之前连房子都准备好了,现在他那边结束,你也就结束了?”
正坐在椅子上的江兴侧了一下头,看上去是沉吟的模样。
陈良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
现在是下午。阳光透过敞开的绿漆窗框,照到四四方方的白瓷砖地板上,在地板上拉扯出细细长长的光斑。
五彩的光点在室内恣意游淌,照出室内升腾于空中的细小微粒,也落在家具上,落在人身上,落在江兴的脸上。
光线柔和了他的面目。
他眉目俊秀,姿态文雅。
但与这样其实相对平和并不突出的个人特质相比,是他仅仅单纯坐着,也具有强烈的夺人眼前的存在感——或者说气场。
陈良不由回忆起自己最初开始看好、决定培养江兴的时江兴的模样。
印象最深的还是在饰演小大夫主角的时候,他一个人坐在办公室中,一只手快速地、花样繁多地转着一支笔。
那同样夺人眼前,但那个时候,他,还有其他所有人的目光,更多的都是被江兴手中的道具吸引,被江兴所饰演的角色吸引,而并不是现在这样——江兴还什么都没有做,大家的目光已经自然而然地停留在他身上了。
不知不觉中,他看好的艺人已经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