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时恰恰归-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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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栖听着这颇有江湖习气之言,一丝怔然,执手相托此生,勿论风雨霜刀?这样的承诺太重。
何栖不知道,她之一瞬,于沈拓却如一秋。
直至牡丹扇轻移,何栖那张芙蓉一般的脸带着矜持端庄的笑意露在了他的面前,沈拓刹时就笑了。
二人相视,对方一身盛装,全不似旧模样,真是旧貌新颜,相识转陌生,忽然之间,双双都觉得羞涩。
何栖的扇子一拿下,人群一瞬鸦雀无声,沈家大郎真是走了狗屎运,何家竟藏着这样一个标致人物。
曹二和曹三对了一眼,彼此哈哈大笑,谁个再说自家侄儿运道不济?看看沈家新妇,神仙下凡不过如此。
沈拓那帮衙门同差,更是又妒又羡,在心中暗自咬牙:今晚必要放倒沈大,娶了这等美娇娘,哪能让他好好洞房花烛的。
大简氏得意,心中想:竟是些没见识的,大郎新妇好相貌,我却是早知的。大声道:“莫再闹莫再闹,等行了礼,你们只管闹他们新人,我不但不管,我还要闹呢。现在只先叫他们拜天地。”
让小简氏拿了软垫过来,放在何栖和沈拓面前,施翎和何斗金是傧相,立了后面,又让卢继这个媒人兼任司仪。
卢继让他们站定,清了清嗓子,喊道:“一拜天地再拜尊长夫妇对拜。”
何栖和沈拓依言行礼,曹沈氏占了主位,旁边空置了一个席位为沈父之位,齐氏无法,委委屈屈坐了偏位,她对面坐了乐陶陶的曹九。
按理,李货郎今日也该到场的,只是前几日他在集市撞见了曹二,曹二冲着他咧开大嘴哈哈一笑,又伸手一摸两腮的红须,吓得李货郎两股战战,飞也似得跑了。晚上做了一夜的恶梦,待到沈拓吉日,吱吱唔唔不肯来,只推说身体不适,窝在床上装病。
他不肯去,小李氏却是不请自来,从头到脚一身新,亲亲热热挽了齐氏的手,道:“我陪嫂嫂去给侄儿贺新。”
齐氏欲待拒绝,小李氏藤一样缠在他身上。来接齐氏的齐大舅夫妇赶了驴板车,怔愣半晌也没想明白这是什么景况。
齐舅母上下将小李氏一扫,见她的这模样打扮,小娘子不像小娘子,妇人不像妇人,嘴唇抹得艳红,细腰妖娆,满眼的春情。狠掐了齐大舅一把,笑道:“小姑与这位娘子簇簇新的好衣裳,又打扮得庄重。我家之拉菜装肥的板车,怕是不太相衬。”
齐氏尚未开口,小李氏见那板车也确实寒酸,笑:“亲家客气,倒不是嫌弃,我们也是难得穿次好衣,怕被板条毛刺刮了线。”
“正是这个理。”齐舅母笑,不等齐氏说话,夺了乔大舅手中的鞭子,抽了毛驴,“去去去”几声赶了板车走了。
齐氏眼睁睁看着自家兄嫂扬长而去,眼都湿了。小李氏抱了她手臂,道:“嫂嫂真想坐那车去?没是丢人。我虽无钱,但今日是侄儿好日子,我出钱雇了车子坐着去。”
齐氏忍了一路,拿尖指甲刮着手帕,恨不能挠小李氏脸上去。
“小姑对沈家不熟,到了之后便与我在一道,不要乱走。”齐氏细声说道,“今日人多,好些粗夫莽汉,怕冲撞了小姑。”
小李氏满口应了,道:“我脸嫩,胆小,哪敢乱走。”
结果到了沈家,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小李氏便胡乱搪塞一个借口弃了齐氏,在那蝴蝶似得满场游走。她生得俏美,又大胆,撩拨得好些青年男子面红耳赤。也有见她有趣的,只不要脸往她跟前凑,小李氏不但不羞,还在那媚眼乱飞。
有些人实看不过去,却不说小李氏,找了齐氏道:“娘子现在姓着李,先前也姓过沈,大郎总是你亲生的,他人生大事,你这个当娘的,不说帮忙,倒带了这么一个人来给他没脸。”
直把齐氏说得面燥脸热,呆坐了半日。
等曹沈氏一个客人,仗着年长占了主位,齐氏心中更不得劲,厌厌得强自微笑。见何栖生得春花一般,娇嫩得能滴下水来,心中妒羡,想着:新妇生得也太好了些,也不知大郎降不降住她?怕不是个安生的
她不喜欢何栖,曹沈氏却是一眼就爱上了何栖,等他们行了拜礼,一使眼色给小简氏。
小简氏会意,拉了何栖的手,笑道:“新妇怕是不识得我,我姓简,夫家姓曹,大郎唤我一声表婶婶。”
何栖在心中度了一遍沈拓的亲族,知道这个应该就是他姑祖母家的三媳妇,既是长辈又是头见面,须行大礼,随了沈拓的称呼,叫道:“婶婶。”
小简氏爽快应了,又拿一个红漆长方盘往何栖手里一塞,何栖当下就傻了,这是要她敬茶?可也没茶,只有一个空盘子。看沈拓,沈拓也是摸不着脑袋,比她还傻几分。
正一肚子疑惑,小简氏就将一个银如意放到了茶盘里:“婶娘岂是白做的。”对着众亲朋道,“你们说是不是这理?新妇唤一声婶婶,我要是一个子也不出,那成什么了?”她体贴得很,能盘子都为休栖备好了。
众亲朋点头,成小简氏是做长辈模样。
何栖端着个盘子,见这架式,怎么想也觉得有点不对戏,怕是里面有缘故,面上不露分毫,屈膝谢了小简氏的理。
小简氏还担心她慌乱,见她竟然一点不乱,心里就乐了:“来,来见见你姑祖母。”
曹沈氏早等在那,早早就将备着的银璎珞连同盒子摆在茶几上,齐氏过了一眼,眼皮直跳。
何栖又大礼拜曹沈氏:“姑祖母。”
曹礼氏拉过她,拿干枯的手摸摸何栖的脸,嘴上说:“侄孙媳妇别怕,姑祖母生得虽怪,心却是好的。”将描花木盒打开,取出来里面老大一条璎珞来,还说,“姑祖母不比你婆母,没啥好东西给你,你可别嫌姑祖母礼轻。”
何栖只感手上的盘子一沉,真是好生“轻”的礼:“侄孙媳谢姑祖母厚爱。”
小简氏又将她领到了坐立难安的齐氏跟前:“这是大郎的阿娘,你叫唉,我可是糊涂了,这不叫婆母叫什么?”
何栖没想到齐氏生得这么年轻,细细的眉,雾朦朦的眼,依稀还带女儿家的娇俏。一面行礼一面想:按礼,拜姑婆应是在明日,敬了茶,奉了针钱。今日就这样正式见拜的,明日莫非就不见了?自己做的袜子可还在提篮里。
她正为难呢,许氏已经提了红漆篮过来了,笑道:“你们真是胡闹,这不是让新妇为难?”
何栖简直无语了,这是什么都准备好了?偷觑一眼沈拓,只顾傻乐着陪在她身边,她行了跪礼就扶她起来,她站着他就立着,他走着他就跟着。
比何栖更为难的齐氏真想弃座离席,忍了泪意,强颜欢笑着受了何栖的礼。何栖一礼毕,手上又被许氏塞了一盏红枣龙眼茶,沈拓也被塞了一杯,双双给齐氏敬茶。齐氏接茶的手都是抖的,环顾四周,只觉各各面目可憎,都在看她的笑话。
喝了新妇茶,齐氏揪着手帕道:“你们夫妻要和睦,大郎性急,你多体贴着他些。家中的事也要好好操持,平日无事,只管关门闭户,在家”
许氏笑:“你做了婆母高兴,倒唠叨上了。我这还等着新妇行礼呢,我这大伯母反倒在排在了婶婶的后面。”
齐氏僵那半天,实在拖不下去,只是那个金指环又实拿不出手,憋屈得拔了头上银叶金蕊花钗,忍着滴血的心痛,道:“儿媳生得俏丽,这枝花钗倒能配你几分”
“到底是做人婆母的,出手就是非同凡响。”许氏打断齐氏的话,故意恼道,“我这伯母也没啥好物,也只拿对银瓜果。”
等大简氏过来,又给了一对银桃。
大简氏和许氏冷着齐氏,任她坐那魂儿出窍一般,拉了沈拓和何栖,对众人道:“你们现在闹了就闹了,晚间洞房可不许再闹了。”
众人哪里肯,只在那哄闹着不依。
第三十五章()
新郎下了战书;贺亲的人顿时炸开了锅。何斗金和陈据一人抱了一坛子酒过来,拍开了泥封;放在桌了,又让拿来海碗;倒得满了要沈拓喝。
沈拓看着二人:“你们与我兄弟,倒跟着起哄作弄我?”
何斗金笑:“今日这兄弟暂且不做;你也要吃完这一碗。”又看了一旁的何栖一眼;“哥哥不喝;那就嫂嫂喝。”
陈据拍手:“对对,哥哥不喝嫂嫂喝。”
沈拓笑:“那我也暂且记下这一笔。”端了碗,一气喝了倒转碗底示人。
“哥哥再喝一碗。”何斗金一挥手;陈据忙狗腿满上,道,“祝哥哥娶得佳妇;早生贵子。”
为了早生贵子,沈拓又喝了一碗。
何斗金拍手叫好,笑嘻嘻得又倒了一碗:“这碗也是紧要,贺哥哥洞房花烛夜;鱼、水云雨春色”
“打住;打住”有人忙掩脸发出嘘声。
沈拓和何栖两个都红了脸,沈拓端着酒更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何斗金佯装怒道:“怎滴;你们都是正经人;偏我轻浮不成?你们洞房花烛只对坐相看;甚都不做的?哥哥不喝这碗酒,那”他嘴上挤兑着沈拓,眼睛却看着何栖。
何栖无法,幸好手中还有把扇子,跟握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许氏在那笑得前仰后合,直起腰道:“大郎这碗便喝了,你这盼了星星,盼了月亮,好不容易成昏,新郎衣也穿了,披红也挂了,晚上还不叫你做新郎,那可怎生是好?”又瞪眼对何斗金道,“还是兄弟呢?喝了可不许再闹了,新妇脸薄,哪经得你们这些人荤腥无忌得混说。”
铺兵都头、方脸汉子张威不服道:“大郎当何大郎君是兄弟,喝了酒,我们这些许不是兄弟?”他一吆喝,一伙当差役的七手八脚将十来人碗一字排开,抱了坛子轮溜着倒上了酒。
沈拓心道:这么多酒喝下去,那晚上真不用洞房了。何栖一手执扇挡脸,另一只手拿指尖捏了一下沈拓的手掌,捏得沈拓整个心旌动摇。
施翎钻出来,撸了袖子,揪住何斗金,一只脚蹬了条凳道:“你们倒有理?你们做兄弟的便要存心放倒了哥哥,不让他洞房?何大,我们两个傧相,舍命陪君子,来与你们喝酒,不醉不归。”
何斗金叹气:“大郎成昏还有我的事?”
沈拓一愣,笑:“实没你的事。”何栖听后,笑得差点拿扇子都捏不住。
何斗金反应过来,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老实端酒对张威等人道:“喝酒,喝酒。且留些精力与大郎,免得嫂嫂心生不满”
他们这边热闹,小李氏那边也颇得趣,搭了一个黑脸的壮汉,却是施翎的手下,名唤方山,诨名方大憨。
做差役有哪个家道好的?方大憨也是家里精穷,家中老娘老爹挤在鸡窝点大的地方,更不要说什么娶媳妇了?他又生得黑,人又粗,口袋里又无钱,精力无处宣泄,憋闷得成日跟冒火得公牛似的。
他一看小李氏不像正经人,举止轻浮,眼尾带钩。寻思着要撩拨一下,万一得了手,横竖不是自己吃亏。若是这妇人叫起来,观他行事,也无人信她。
这二人碰到一块,真是久旱逢甘霖,天雷勾地火。二人也不通名姓,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借了帷帐的遮蔽,幕天席地行起男女之事。
沈家因为办喜宴,自要请帮厨食手,一个负责清洗的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