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书生-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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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粉赠佳人,美酒献醉仙。”
“仙子说得好,更进一盏!”
双方又对饮了一次,然后广举箸用菜。
“醉公子,这酒是大有来头的!”
“哦!在下愿闻?”
“这酒是得自汉时名将马援的伏波将军府废墟酒窖,年代相当久远,这种酒现时仍有酿造,同样的名称,珍贵处是在窖藏的年代长短,新酒与陈酿价值相差无法以道里计,醉公子自拟李谪仙,我这话算班门弄斧!”
“佩服,仙子堪为道友,请!”
“请!”
一葫已尽,紫奴又灌上。
“醉公子流连洛城,是游侠还是游学?”“游酒!”
“这……”再世仙子掩口一笑。“怎么说?”
“在下发愿要尝尽天下名酒,洛阳是帝乡,名酒特多,所以就停了下来,等品尽之后再换地方。”
紫奴在旁也忍俊不置。
“难道没有别的原囚?”
了浩突然触动了灵机,他想到不期而遇的“无恨师太”转托自己代查一个叫余文英的少女下落,以玉坠为凭,当时曾联想到“再世仙子”,这倒是个试探的好机会,于是,他打蛇随棍上,剑眉挑了挑。
“顺便查访—个失踪已久的人!”
“啊!什么样的人?”
“—个叫文英的少女!”丁浩故意不提及姓,同时注意观察对方的反应。
“再世仙子”的粉腮微微—变,瞬又恢复正常。
“是公子的红粉知已?”
“不相干,受人之托而已,在下没见过这少女。”
“江湖之大,天地之广,这太难了,除非是巧碰上,否则从何寻起?”再世仙子笑着说,神情很自然。
丁浩的心里起了嘀咕,刚提起之时,她的脸色曾变了一变,随即又完全恢复正常,是自己过份敏感,还是她城府太深?而那尼姑的请托也相当突兀,看来此事业须伺机而为,不能操之过急,表错了情便会闹笑话,而且说不定此中另有文章,也许又是“半月教”的阴谋诡计,她刚刚的反应又何尝不可以解释为女人嫉妒的本性,她一再邀约自己来访,必有所图,冷静观察处理才是上策,如果不慎坠入彀中,那便太冤了。
“尽人事罢了!”丁浩淡淡地回答。
“人生有酒须当醉,—滴何曾到九泉,得意时便须尽欢,来,醉公子,好酒当前,不饮何待,喝!”
“仙子言之有理,深获我心,喝吧!”
又是好几杯大口下肚。
“再世仙子”竟然是海量。
丁浩忽然想到了余宏,自己以“灭命尊者”的身份废了他一条胳膊,方萍又赏了他那么多刀,他还能跟“再世仙子”荒唐么?自己是否做得太过份了?
“仙子跟在下那余老弟交情不错?”
“噢!这……说不上交情,谈得来而已,江湖儿女不太在乎男女之嫌。”她说谎,但表现得十分自然。
突地,丁浩感到身上—阵燥热,而且有些醺然,不由陡生惕念,这酒经过葫芦绝对无毒,再加上两葫芦也不至于醉,这是什么缘故?再看对方,也已现出酡颜,是陈酒味醇而性烈么?
抑或是……
“仙子,好酒宜品不宜醉,适可而止如何?”
“哈哈哈哈……”再世仙子居然纵声而笑。“醉书生竟然也说出这等话来,是不是想改换名号?”
“不,在下怕……醉了失态!”这是应付之语。
“那岂不更加添欢助兴?”
“仙子想做醉仙子?”
“又有何不可?哈哈哈哈……”她似乎也有了醉意。
美人醉了更添魅力,那是一般魅力之外的魅力,而在也同样醉了的男人心目中,就会产生无法抗拒的强烈反应。定力工夫之深厚如丁浩,现在也不禁绮念横生,但他灵明不泯,随即克制住了,毕竟他是“黑儒”的传人。
紫奴又添酒。
要避免真醉,便只有装醉一途。丁浩两眼已放出朦胧之色,身躯斜欹桌上,脸上挂着一扶笑意,表示已失常态,演这种戏他是非常拿手的。
“醉公子,你……真的醉了?”再生仙子也斜着醉眼。当然,醉眼也就是媚眼,泛出的火焰可以引捻任何东西。
“笑话,我……醉书生……能醉,那岂不是要人……笑掉牙!”口对葫芦喝一口,大半由口角溢出。
“紫奴,醉公子真的醉了,扶他进去休息。”
“是!”
“进去……那里?”丁浩坐直身子,却幌个不停,“我的卧室!”
“睡……仙子……的床?”
“那……有什么不妥,你是贵客呀!”
紫奴上前要扶,丁浩伸手把她推开。
“不行,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这……男女授受不亲,不……不行,我……没醉,怎么会醉……呃!”丁浩一半是装,一半是真的醉了,他心里明白,这酒有了问题,因为身体的感觉与平时喝醉不一样,有一股无名的火花在体内燃烧,他是过来人,对这种火绝不陌生,他努力暗中以师傅心法抑制,他不能错走一步路。
紫奴目注“再世仙子”,在请示该怎么办。
“醉公子,你……真的不需要歇会?”
“不……需要!”
“好,紫奴,泡—壶酽茶来解酒。”
“婢子这就去!”紫奴转身便走。
丁浩心中又起了嘀咕,如果酒有问题,这女人心存不轨,又何必泡酽茶解酒,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唉!”再世仙子突然沉下脸幽幽叹了口气。
“仙子……叹什么气?”
“不足为外人道!”脸上已是一片悲愤之色。
“既然……在下是外人,就……不说也罢。”
“不,请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这是个人私衷,公于是初临敝宫,不好意思提说?并非把公子当外人,公子既然这么说了,我要是……不说,岂不伤了感情,那我就据实……
唉!”又是一声叹息,眼角已噙泪水。
“既属个人的隐衷,就……算……在下没问。”丁浩心下虽明白,但感觉那异样的生理反应愈来愈浓。
“不,我要说,我……这‘再世仙子’是自封的,永安宫……也非我安身立命之所,我之所以如此,是为了……等候一个仇家上门。”
“仇家……什么样的仇家?”
“一个极可恨,又极可怕的人物。”
“谁?”
“我不能说,至少……目前我不能说。”
“那……现在就不要说吧!”
紫奴端来了一壶酽茶,倒了两杯放在两人面前。
“仙子、醉公子请用茶!”
茶很浓也很香,丁浩慢慢啜着,心头有些纷乱,他觉得“再世仙子”似乎在演戏,似戏码却不得而知。刚才她要自己到她的卧榻休息,分明是—种挑逗,但却又适可而止,酒有问题,话也暖昧,这女人相当不简单。
心里想着,目光不期然地停留在“再世仙子”的脸上,就像上回来暗探时的感觉一样,越看越觉得她像隔世谷那已被地变山崩活埋了的妖女许媚娘,她与余宏荒唐时的作风也像,可是,人死不能复活……
“为什么这样看我?”再世仙子柔媚地问。
“面对名花岂能不赏!”丁浩顺口说。
“我……是名花么?”她笑了,传一朵怒放的花。
丁浩又在想:“再世仙子”刚才透露,她在永安宫是等仇家上门,她这么年轻便有了仇家,很可能是世仇,她的来路没人知道,“无恨神尼”托找的女子特徵可能是很美,这又似乎有点近似了,该不该以证物试探一下呢?
“醉公子,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哦!是……你当然是名花,而且是仙花。”
“比之‘桃花公主’如何?”
“呃……”这问题很难回答,他踌躇了一下。“这是无法比的,花……种类太多,而名花也有很多种,各有各的美。”
“你很会说话!”
“是实在话!”
“花类虽繁,色香各异,你比较喜欢那种花?”她毫不放松。“人各有偏爱,美而馥,娇而艳,你爱什么?”
“这个吗……就要看情缘了!”
“答得好,值得……再干一杯!”她自己先干了。
丁浩没办法,只好再喝一大口。
俗语说,酒入愁肠愁更添,酒入欢肠喜更浓。而丁浩现在不是喜也不是愁,他只是寻隐探秘。酒要醉通常是超越限量的最后—口,他已加了最后一口,—醉便会失去把持.这与楚素玉邀自己上床同工而异曲,再呆下去后果难以想像,忍受诱惑也是有极限的,还是离开为上,要查她的来路得另找机会。
“在下……要告辞了!”
“我……希望你能留下?”那份情态没几人能拒绝。
“改日吧,留点余味不是……很好么?”
“你……还会来?”
“会,说不定……是那天、那夜。”说着离座而起。
“好,紫奴?代我送公子出去。”
“是!”
伴着紫奴,丁浩脚步浮跄地歪了出去。
不久,紫奴去而复返。
“仙子,为什么要放他走?”
“欲速则不达,醉书生不是普通人物,钓大鱼得放出长线,这叫‘欲擒故纵’,不能让他起疑心!”
“仙子说的也是!”顿了顿又道:“仙子,他这样公开出入永安宫,消息定会传开,要是余公子知道……”
“他知道又怎样,我又不是他妻子背着他偷人。”
“他跟醉书生是朋友,如果—旦反目,依醉书生的性格,他可能从此不上门,仙子的苦心岂非白费了?”
“余宏回南方短时间不会来,到时再说。”
“婢子很奇怪……”
“他喝了这酒居然还能把持得住。”
“这就是他不同于一般人的地方,所以我才放他走,下一次把份量加倍,再不然就用那从没用过的虫粉。”
“婢子怕的是他已经警觉……”“不可能,这不是毒。”
***
漆黑的房间,连窗子都黑布遮住不透一丝光。
余宏躺在床上。
床边坐着另一个,只是个黑影。
“弟子能复原么?”余宏的声音很孱弱。
“能,二十四个时辰之后。”
“弟子怀疑……都天教主很可能便是‘黑儒’。”
“何以见得?”
“酸秀才丁浩独子被绑,他并未急急采取行动,‘黑儒’与他的关系众所周知,‘黑儒’也未露面,却平白出了个‘都天教’,而丁浩的亡父外号‘都天剑客’这应该不是巧合,所以弟子认为他们已在行动。”
“为什么不说都天教主是丁浩?”
“不太可能,伤害弟子的‘灭命尊者’功力不在丁浩之下,先后出现的尊者已有三名之多,能统御这等高手的除了‘黑儒’,别人无法办到。”
“唔!你的判断是很有可能。”
沉寂了片刻。
“对方的势力范围在南方?”
“是的,距洛阳百里之外起五百里之内。”
又是一阵沉寂。
“你很机智,对那尊者提出的问题应付得很好。”
“法王,关于楚素玉……”
“我已下令不惜任何手段连同‘醉书生’一起格杀。”
“是,只可惜弟子还不能参与行动。”
“听着,从此刻起,照我所传心法自疗不可松懈。”
“弟子遵谕。”
***
丁浩又回到了小乌逢船上。
“醉妹!”他轻唤了一声,没回应,探头朝舱里一看,呆了,舱是空的,小桃红也没影子,照理她主婢俩是不会轻易离开这密窝的,人到那里去了,莫不是发生了意外?进入舱里一看,一颗心顿时收紧,舱板上血迹斑斑。
是发生意外了,这可怎么办?
夕阳把河水映得一片血红。
楚素玉说过她有不祥的预感,一语成签么?
丁浩坐下来,木然成痴。
船身突然晃荡了一下。
丁浩警觉,收摄心神朝船首瞄去,只一个水淋淋的人头出现在船舷边,不禁心头一震,难道是水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