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阴人-第2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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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过去在他旁边坐下。老农扇着风,瞧了我一眼,道:“怎么,瞧你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年纪轻轻的,有什么想不开的?”
我虽不知这老人究竟是什么来路,这一番与他一起收拾尸体,倒是与他多了几分亲近之意。只是我心中这郁结,却是连自己都想不明白,又怎能与人诉说。
老农倒也没催促我,只顾自己扇着风,合了眼睛,靠在墓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副颇为惬意的样子。
过了一阵子,就听老农道:“一个少年人,哪来那许多烦扰?”
我一阵苦笑,不知该如何接口。老农道:“要是老头子再年轻个几十岁,回到你这个年纪,那真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那么多做什么?”
我不由失笑道:“老人家现在也是比我这少年人强啊。”
老农哼了一声,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有事没事爱自寻烦恼。”拿着斗笠扇了一阵子,道,“有句诗怎么说来着?什么少年不知愁滋味…;…;后头一句是什么来着?”
“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我接了一句。这是辛老的一句词,原句当然不是这样。当年在荣华的时候,明珠曾经教过我。
老农一拍大腿,道:“对,就是这句!你这小伙子还挺有文化。”又道,“那下一句是什么?”
我想了想,说:“而今尽识愁滋味,却道天凉好个秋。”
老农叫道:“着啊!这句就是送给我老头子的!却道天凉好个秋。嘿嘿,天凉好个秋。”
我听得一时有些怔忡。老农却再也没往下说,扇着风,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我心中茫然,翻覆咂摸着这两句词,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说不出的悲凉。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老农伸手在脖子上挠了挠,骂道:“这不会是爬上了什么尸虫罢?”我笑说:“不会的。”就这种地方,哪里会生出什么尸虫。
老农道:“那就好。”过了一阵,说了一句,“你这小伙子还真不错,以前经常听不平提起,倒是头一回见你。”
我听得心中懵了一下,失声道:“钟不平?”
老农冲我瞧了一眼,皱眉道:“你都是喊他钟不平的?”
我见他这样反应,立即就肯定了他口中的“不平”,的确就是钟不平。心中惊诧莫名,稍稍平了平心绪。道:“我叫他死人脸。”
老农愣了一下,随即大笑道:“死人脸,死人脸,呵呵呵,的确是一针见血!不平这人啊,就是这点不好,老爱摆出这副死样子。我都说了他多少次了,死性不改!”
听他的口气。似乎与死人脸极为熟悉。我心中惊疑不定,问道:“您老…;…;可是姓白?”我最先想到的,就是这老人是不是死人脸那个姓白的朋友。
老农笑道:“不平这人性子太冷,朋友倒真是不多。那个姓白的,我倒是听他提起过几次,不过并没有什么大的了解。”
我心中疑惑,不知这人又究竟是谁。
老农瞧了我一眼,道:“不平的所学都传给你了?”
我心中一跳,心想这人怎么知道的,点了点头。老农沉吟了一阵,道:“你的茅山术学得怎么样?”
在死人脸传下的东西中,我学得最好的是术数,接下来就是茅山等三宗的符箓,其他就有些寥寥了。老农点了点头,道:“不平留下来的,只是一些法术口诀和手法,并没有传下与之相配的心术,你能学到这一步也算得不错了。”
这老农想必与死人脸真是极为熟悉,连这事都知道得这么清楚。那老农沉默了一阵,抬眉道:“其实当初不平最中意的徒弟人选是林家那小姑娘。”
我不由得错愕:“林文静?”
老农点点头,道:“我之前虽没亲眼见过那个小姑娘。不过听不平每次说起来,总是一副极其喜悦的模样。这小姑娘年纪虽小,却是极有主见,胆色也足,人也是极其聪慧。不平当时对她极其宠爱,欲择她为亲传弟子。当时为了此事,还特地跑上山与我商议。只是可惜,最后倒是不平将这小姑娘亲手给…;…;唉…;…;”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我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样的因由,端详着那老农,道:“老人家,您老是…;…;茅山派的?”
老农呵呵笑了一声,道:“这很难猜么?”
我只是有些不解。当年死人脸与他师父翻脸,被茅山逐出门户,后来还不惜抢夺符箓三宗的法诀秘术,就是为了与茅山派作对。照理说,茅山派之人应该对死人脸恨之入骨才对。
可之前那姜老头,似乎就对死人脸颇为照拂,也没什么恶意。再看眼前这老人,索性跟死人脸是至交好友,这又是从何说起?
第三百六十三章 叵测()
我正自心中疑惑,就听那老农道:“你对不平当年的事,了解多少?”
说回来,我对死人脸真是所知甚少,关于他当年的一些事情,还是从老驼子口中得知的。就将听来的一些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老农点了点头,道:“你还知道季含光,也是难得了。”他说的季含光,就是死人脸当年在茅山派的师父。这季含光原本是茅山派的道人,后来偶遇死人脸的妻女。将她们从山神会手中救出。
再后来,死人脸的妻子张氏,与季含光相处日久,最后委身下嫁,而季含光也脱了道袍,成了茅山门下的一个散人。也是老天捉弄,死人脸偏偏拜了他这个师父,最后夫妻相见,却是要口称师母。
最后死人脸与季含光师徒反目,张氏离奇暴死。时人纷纷传言张氏是被死人脸害死,季含光一怒之下千里追杀死人脸,最后反丧命在死人脸手中。
这件事情说来极为悲惨,几乎可以说是死人脸这一生悲剧的注脚,我自听老驼子说起后。至今记忆犹新。
老农沉默了一阵,似乎想什么东西想得入了神,恍惚了一下,笑道:“人老咯,有些容易恍神。”顿了一下。又道,“当年不平年纪太轻,也是意气用事,不仅反出宗门,而且四处抢夺三宗秘法,处处与茅山派作对。当时真是搞得茅山上下鸡飞狗跳,对他极为恼怒。”
说到这里,老农面色一沉,道:“张氏究竟是怎么死的,我没有亲眼所见,也无法断言。只不过,季含光…;…;”说到这里,似乎是迟疑了一下,叹道,“他是死在我的手里。”
我见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森然,不由得汗毛倒竖,全身紧绷,身形微侧,暗中在手里扣了两枚三棱针。
那老农眯了眯眼,盯着我瞧了一阵。摆了摆手,道:“你也不必紧张,将手里的那玩意儿放下吧。”
我心中咚咚乱跳,却是越发心惊。
老农瞧了我一眼,道:“你是不是觉着奇怪,季含光与我份属同门,我为什么会下手杀他?”
我没有说话,只是紧盯着他的双肩,只要他稍稍一动,就先发制人。
老农微微皱起眉头,似乎愣神了片刻,才道:“季含光与我虽是同门,不过他这人性子有些寡淡,平日里与我们这些人都没什么深交。之后他与张氏成婚,还俗做了散人,这交往就更加少了。”
“再后来就出了不平这件事,当时张氏离奇暴毙,季含光千里追杀不平。我们整个茅山派也派遣出弟子,协助追捕。有一日深夜,趁我下山之时。不平突然找到了我,并向我说起,张氏并非被他所害,而是死在季含光手里。”
“我自然是不会信他一个茅山弃徒的话,当时就欲擒了他。不平当时倒是有备而来,就被他逃了出去,只是留下长长的一封信。在信中,他仔仔细细描述了当天张氏遇害的情形,并且罗列出数大疑点,认为这个季含光有极大问题。”
我听得心中疑惑,忍不住问道:“什么问题?”
老农默然了一阵,才道:“当时不平认为,这个季含光并不是他师父。”
我听得有些不解,道:“死人脸的发妻成了师母,不想认季…;…;”说到这里,心中猛地一震,失声道,“那季含光他是…;…;”
老农瞧了我一眼,眉头紧皱,点了点头,道:“不平认为,这个季含光并不是真正的季含光。”
“难道是有人假冒的?”我迟疑道。但仔细一想,就觉得不可能。要想在茅山派这么多高手面前长时间地蒙混过去,再高明的易容术都是不可能做到的。除非这世上有人能长得与季含光一模一样,又或者是懂得画皮术。取了季含光的皮披在自己身上。而且除此之外,这人还必须得精通茅山术,这才能勉强不露破绽。
就听老农道:“我读完不平的信之后,起初是根本不信的。但其后不平又偷偷来找了我几次,再次罗列了许多证据,并言明只要我亲自同他去验证一番,当即就真相大白。兹事体大,我思前想后,就悄悄尾随其后,准备暗中探查一番。”
我听得满腹疑团。老农道:“不平是个术数奇才,当时他用精心布下的大阵,硬生生将修为比他高出一大截的季含光困在了阵中,两人斗了个旗鼓相当。后来他凭着事先的周密布置,居然将季含光渐渐逼进了死路。我当时在旁暗中观看,见情形不妙,就出手相助。”
说到这里,眉头一皱,脸上出现一抹复杂的神情:“谁知这时候季含光却突然朝我出手,将我打成重伤。”
我听得一阵毛骨悚然,头皮发紧。
老农叹息了一声:“我一时大意,被季含光重伤,反倒是不平前来救我。但此时那季含光像是突然精神大振,我与不平联手都被他逼得节节后退。”
我听得惊咦了一声,道:“这人难道是早知道你在旁窥伺,故意示弱。引你出手?”
老农摇了摇头,道:“这我就不得而知了。当时那一场乱战,不平以命相搏,我觑得一个空档,终于将季含光重创,联手将他击毙在荒野之中。”
“后来怎样?”我听得惊心动魄,手心出汗。
老农道:“我当时就仔细检查了季含光的尸身,并没有发现有任何易容的迹象。”顿了一下,朝我瞧了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当然还有种可能,是有人用了你极为擅长的那门画皮术。”
我会画皮术的事情,早在之前就被人给传了出去,这老农既然是茅山派中位份极高的人,自然是不会不知。不过他倒是也没有深究,道:“不过经过我检查,可以确定,也不可能是画皮术。”
画皮术虽然玄妙,但如果对方是一个死人,也是有些破绽可寻的。
我琢磨了一阵,道:“会不会这季含光本就没什么问题,是那个死人脸设了计策,故意挑拨你俩同门相斗,他好渔翁得利?”
老农瞧了我一眼,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道:“看来你对不平的印象,真是不太好啊。”
我心中暗想,我对那老东西的印象会好才怪。当年若不是他,我和三叔也不会被卷进这诸多诡异复杂的事情中来。说不定到了此时,我还与三叔在家中好好过我们的日子。
老农敛了笑意,道:“我当时也这样怀疑过。只不过我当时重伤垂危,不平如果要杀我,其实易如反掌。”
我接道:“那也说不准是那死人脸想要借着你的信任,去图谋更大的东西。”
老农呵呵笑了起来,道:“你这小子。如果不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