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渊-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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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圣旨!
洛凡刚准备开口,便听到宁渊低沉的声音:“凡叔,你只管下令就是,其他的不必顾虑。”
他点头应‘是’退了出去,背脊笔直,神态虽仍有悲凉之意,精神却抖擞了不少。
抱着暖炉的女子神色倦倦,垂着眼静静地注视着桌上的铁剑,手指微微弯曲,一下一下的轻轻敲击着暖炉,清幽的声音在大厅里缓缓传开。
“你什么时候回叶府?”
叶韩甫一听这声音有些愣神,这声询问实在太过于清寒了,不同于战场上默然注视的温热,不是刚才门外抬眼瞧他时的期待,就像是突然与他有了一层隔膜一样,他甚至察觉到进门后的宁渊未抬眼瞧过他一眼,就好像在刻意回避什么一般。
再抬头一看,面前的女子已是神态自然,定定的等着他的答复,若非刚才的感觉太过强烈,叶韩还以为自己生出了错觉,随即抿着唇一笑,道:“现在叶家只剩我一个孤军了,你要把我撵出去?”
手中的暖炉慢慢旋转,宁渊挑眉:“你的身世……还有朝中旧臣的支持,都是你参战之前就安排好的吧。怎么?就这么想要皇位?”
叶韩点点头,倒也不瞒她,径直开口:“若是我能活下来,朝中上下归附之心定是不少,再加上即将赶到宁都的青龙卫,我的胜算最大。你要的是能扛起大宁的中兴之主,况且若是兴兵北汗的话,我也能全力相助,大宁帝位非我莫属,不是吗?”
青年面上神色仍是虚弱,但一双眼却极是有神,内敛深沉,眉间甚至染上了些许笑意。
宁渊转着暖炉的手一顿,定定的直视着他,看到青年眼中的踌躇志满,心底划过一丝诧异,这明明是叶韩,可却又有些不同,难道是因为争夺大位的阻挡再也没有了,所以才会……
厅外的司宣阳听到这话却是神色一敛,盯着叶韩的目光也慢慢变得复杂起来,如今看来叶韩的野心谋略并不在封禄之下,他甚至在参战之前就算好了每一步,昏迷之中亦能主导京城局势,若是登上皇位,天佑势必重新卷入腥风血雨之中,可是……他说的没错,如今的大宁的确需要他。
“府上饭菜不错,我刚刚醒来,肚子有些饿,先出去了。”
叶韩顾自说了一句站起身就准备出去,走了两步顿住又回到宁渊面前,在她有些愣住的眼神下伸手把散落的大裘朝她身上揽了揽,一边系着锦带,一边抿唇笑了笑:“还是这样好,暖和些……东门大街上有一间衣坊,是百年老字号了,下次有时间我带你去看看,这些颜色太过素净了,明明是个小姑娘,怎么老把自己弄得这么死气沉沉的。云州的事不要担心,封皓用兵奇诡,又有石将军辅阵,北汗不是对手,至于这帝位,就顺其自然好了。”
说完也不去看面前女子的表情,在司宣阳怔怔的注释下径直朝外走去,龙行阔步甚是坦荡,但细细一看却分明又有几分逃离的味道。
司宣阳尴尬的‘哈哈’一笑,摸了摸鼻子小心的退了出去。小姑娘?这大难不死的岭南少帅是不是脑袋发昏了,居然对山主说这种话……
宁渊待到手中暖炉渐渐冷却下来才回过神来,掩眉看向大裘上的锦带,回忆刚才青年说出的话,脸色迟钝的青了下来,而心底因为年俊亡于雪山的愤怒和杀意却淡了不少。
赵府门内,**朝将棺木迎进府后就紧闭的大门看了一眼,默默地跟着老管家朝里走去。
“二少爷,老夫人和少夫人一收到消息就昏倒了,少夫人有身孕,老爷说了近段时间让少夫人好好休养,一切事宜都交给您了……”老管家一边说一边抹着眼泪直哼哼:“老爷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下午了,您进去好好劝劝吧。”
**不出一声,默默地跟在老管家身后行到了书房外,摆摆手,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径直跪在地上,一语不发。
赵卓一身儒服站在书案旁,闭着眼神情困倦,面容仿似瞬间老了十岁一般颓然,听到房内的声响,他陡然睁开眼,阴沉的目光直直的射向**,手边的砚台顺势扫了下去,‘砰’的一声砸在**身上。
“畜生,他是你亲兄长!”
苍老的声音夹着盛怒汹涌而至,**瞬间白了脸色,他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全然不顾砚台砸在头上溅出的鲜血。
“若是你尽全力,怎么会护不了他的周全!难道一个区区的寒士顾易、一份功劳就比你的兄长还要重要!给我抬起头来!”
赵卓捂着胸口大喘着粗气,狠狠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幼子,抬起欲掴的手却在见到**泛红的眼眶和紧咬的牙关时停了下来。
这个孩子为了赵家一直隐在暗处,甚至以加入宫廷暗卫的代价来消除宣和帝对赵家的忌惮,现在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再为死去的长子责备于他了……
“说,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尽全力!陛下到底下了什么旨意?”赵卓的声音很疲惫,但还是一字一句慢慢吐出了口。
“在出发之前,陛下曾吩咐过,若是在雪山中遇到了同样前去打探的洛家人,取其性命,嫁祸北汗。只是我没料到大哥也在那里,本来是想等炸了山洞再出手的,却在隧道里发现了北汗杀手,我将错就错把他们引出山洞,未尽全力劫杀,没想到大哥却冲出来护着我,等我后悔时已经来不及了,北汗人太多……大哥、大哥也……”
**低噎着出声,神情木然,拳头握得死紧,直到年俊和赵然被埋山洞的那一刻他才明白过来,这世上无法预料的事太多了,机关算尽悔之晚矣!
“劫杀洛家人?你疯了不成,洛家自来护短,若是知道你在年俊一事上推波助澜过又该如何!如今的洛家今非昔比,你以为洛宁渊会放过赵府吗?”赵卓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转身瘫坐在椅子上,连声摇头。
“陛下说,若是此事得成,您归隐后,待时机成熟,宰辅之位仍是赵家的,我想着这样能让大哥少走些弯路,所以……今日我已经年俊的佩剑送回洛府了,洛宁渊说会派人来参加大哥的丧礼。”**的声音有些低,握紧的手心里也现出了血痕来。
“愚不可及,宰辅之位若是没有相应的才干,如何能让天下百官信服?只凭这区区一事又能如何!帝王权术,哎!”**虽武艺超绝,但于权谋一事上却甚为不通,赵卓顿了顿,眯着眼道:“这件事你给我烂到肚子里,决不能再让人知道年俊的死和你有关。既然洛家有修好之意,你只管好生供着,其他的就不必管了。好了,你去看看你母亲吧,至于你大嫂……就不要再烦着她了,让她安心休养。”
**点头起身朝房外走去,行到半途慢慢顿住,赵卓有些苍老的声音缓缓传来:“明日,我会去祠堂一趟,把你正式领养在嫡系名下,记入族谱,以后你就以相府独子的身份行走御前,新帝还未登位,这是你退出皇室暗卫最好的机会。”
**默然无语,隔了良久才缓缓应了一声退了出去,从今以后他要接替兄长遗志,撑起赵家,但……却永远都只能是赵家养子的身份。
宽大的马车停在洛府门外,封显朝身旁的姜卫看了一眼,抬了抬手:“叶韩醒了?”
“是,王爷,只是洛家才刚收到年俊的死讯,您现在登门……恐是……”
封显摇了摇头,端起小几上的茶抿了一口,不急不缓的开口:“不,现在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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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遗志
封显被洛府老管家恭恭敬敬请出来的时候,面色仍是一片坦然,只是他身边的姜卫却黑着脸,平日里温和的神色也消失不见,姜卫恨恨的拂了拂袖,对着洛凡退进大门的身影沉下声道:“王爷,洛宁渊也太托大了,您亲自登门相见,她居然让一个管家来招待您,简直酒是藐视皇威,就算洛家大军在城外驻扎,可她也只是一介臣子而已,难道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不成?”
“这种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封显倒是没有半点不悦,朝姜卫摆摆手,跨上了马车,姜卫一听这话便知道封显肯定还有其他的意思,忙跟着赶上前去。
“她不见本王更好,若是她要插手新帝之争,绝对会对本王施压,如今这种态度摆明了是让叶韩和本王相抗,你该高兴才是。”封显敲了敲小几,马车里发出空荡的声音。
“王爷,您是说……洛家会放弃入主朝堂的机会?这可是从龙之功,她真的能舍下?”姜卫面上有些疑惑,洛宁渊把十万大军摆置在城外又不是好看的,更何况她还霸着传国玉玺……
“宁都城外一战,你以为整个大宁还有谁会小瞧了洛宁渊和洛家?现在的禁卫军统领虽说是本王升上来的,但却对本王毫不偏袒,你可知为何?”
姜卫敛着眉想了想,有些迟疑的道:“可是因为叶韩在城外的一战?”青龙卫死绝,叶韩身先士卒,莫说这满城的百姓受了他的恩惠,就连他们这些世家大族、豪门子弟又何尝不是?
封显点点头,面色有些郑重:“叶韩远比父皇想的更加长远,他拿命来赌江山、人心,本王差之远矣!”
姜卫听见此话,忙摆正了神色道:“王爷不可妄自菲薄,您是要君临天下之人,怎可轻贱性命,更何况先帝驾崩前已为王爷留下密旨,待明日送陵后您拿出圣旨,满朝上下定会信服。”
封显沉墨不语,听着车轮轱辘的声音,仿若老僧入定一般,直到马车长入禁宫深处,他才抬了抬眼皮:“安公公在里面等着?”
“是,王爷,公公吩咐我一定要带您来这。”姜卫一边说着一边掀开了布帘。
封显沉眉挽起袖子,径直下车朝前面的荒园走去,这里死气沉沉的,园子外面除了姜卫凝神看守外,连一个守卫都没有。
安四站在房里凝神细想,听到外面的动响一惊,看到是封显才缓缓舒了口气。他快步上前两步低声道:“王爷,陛下还有些交代,您跟老奴来。”
封显却站定在房中不动,隔了半响才道:“安公公,你跟随父皇这么久,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
安四一愣,刚才装出的小心翼翼也淡了几分,镇定笑道:“王爷何出此言,陛下留下的暗卫和朝中势力老奴已经全交给您了,自此以后庄哲也只会认您一个主人,凭陛下为您做的准备,您定能安然登位。”
封显勾了勾嘴角,转身坐在案首的椅子上,神情明显有些嘲讽:“那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本王为什么父皇在临死之前要见洛宁渊,又为什么把传国玉玺交到她手上,她为什么进得了渊阁,还有……宁都城外的隐山杀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封显步步紧逼,语气咄咄逼人,安四皱眉叹气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