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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朱元璋-第1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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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泽、朱雀、玄武及木、火、土、金、水五星旗。

随后跟进的是玉辂,朱元璋乘坐的高一丈三尺九寸五分红黑漆的玉辂居中,左金辂、次革辂、右象辂、次木辂。朱元璋乘坐的玉辂四周罗列着黄麾仗、黄盖、紫方伞、雉扇、朱团扇等,幢节、仪刀、镫仗、画戟等仪仗后面太监们抬着金交椅、金脚踏、水盆、金痰盂等。

在这一片明黄耀眼的队伍中,朱元璋的玉辂车门帘高卷,他踌躇满志地望着重修的皇觉寺是那样金碧辉煌,称它为天下第一寺毫不过分。

在众和尚中,腮上有疤的一个五十多岁的和尚显得不够安分,他手里击打着木鱼,眼睛却不时地四下溜着,注视着渐渐走近的皇家仪仗,他就是如悟。

皇家大乐起,登时盖过了钟鼎木鱼之声。

众和尚全都敛首长揖,目不斜视。

疤脸如悟动了一下,手不由自主地在袈裟外面按了一下,可惜没有人注意他。

朱元璋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下,走下玉辂,他眯起眼睛,望望皇觉寺巍峨的正殿檐角和雕得玲珑剔透的兽头,听着悠悠的风铃声,不由得感叹不已。

这就是朕起家的皇觉寺吗?当年若没有这座庙为朕遮风挡雨,有一碗僧粥果腹,若没有佛性大师的开导,会从这里走出一个大明王朝吗?世事沧桑,故我安在?

大概由于感慨太多,朱元璋看了身旁的云奇一眼,正要接受长老呈献法器。忽然疤脸如悟从和尚方阵里跳了出来,他扔掉木鱼,从怀中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向朱元璋扑来。

云奇最先认出了他,惊骇地大叫:“如悟,你疯了?”想制止也来不及了。

说时迟,那时快,如悟已冲到跟前,左手抓住朱元璋的玉带,右手举刀便刺。

在众大臣和校尉、护卫们一片惊呼声中,老将徐达大吼一声“蟊贼勿伤吾主”,凌空跃起,飞起一脚,踢落如悟手中利刃。

立刻拥上一群锦衣卫士兵,把如悟死死击倒在地上,不由分说,刀剑齐下,顿时血光四溅。

云奇又惊又痛,闭上了眼睛。

和尚们吓坏了,跪倒一大片。

惊魂甫定的朱元璋在校尉们扶持下,仓皇地上了玉辂,连平天冠也滚到了车下,幸亏云奇发现,拾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追随仓皇回程的大驾而去。

和尚们全都遭了殃,锦衣卫的官兵们对和尚挥舞棍棒,打得僧人满地滚爬,鬼哭狼嚎,看热闹的百姓一哄而散,互相推搡、拥挤,山门前到处是遗弃的鞋子和杂物。

朱元璋处于严密护卫中,他在晃晃悠悠的玉辂中闭着眼,情绪极为低落。如悟这不是恩将仇报吗?当年如果不听云奇和马皇后的,一刀把他宰了,焉有今日之祸?当年只割了他的舌头留下一条命,本是宽大;宽大的报答是十六年后的行刺!朱元璋灰心到了极点,人人都说他过于重杀戮,这么杀,仍然杀不退铤而走险者,可见还是手软了。

第九十一章

朱元璋何尝不赞扬太子有情有意?但一国之君是个很奇特的位置,他不能以常人常理来断是非。不要以为文人手无缚鸡之力,他们鼓起三寸不烂之舌,或凭一支烂笔,不亚于刀兵。

金陵城北长江码头还和平时一样拥挤,打鱼的、贩货的,还有官府运军粮官盐的船,挤满了江面。

这天,送宋濂发配四川的一条兵船早就等在这里了。脚步蹒跚的宋濂正一步步走上跳板,不禁回眸看了一眼雾中迷迷蒙蒙的南京城廓。人老了,已经致仕了,本该老守田园享受桑麻渔猎之乐了,却落了个发配的下场。这半生,像做了一场大梦,一切荣华都是片刻的过眼烟云,眼下所能预见的畏途才是真真切切的。想当初朱元璋下了那么大气力去请浙西四贤,帮他打了天下,现在不真的到了“狡兔死,走狗烹”的地步了吗?想到这里,宋濂不禁仰天长叹。未入仕时,天下风云尽在手中,什么都看得如一碗水般彻底,而身陷其中,那碗水怎么就变浑、变得深不可测了呢?

他刚上船,突然看见有几骑马从城里方向飞驰而来。

马队到了江边,宋濂才认出,为首的是太子朱标。

朱标跳下马来,给宋濂行了个大礼,说:“我刚刚知道老师的行期,来晚了。”

宋濂又走下跳板,说:“太子何必来送一个发配的罪囚呢?”

朱标说:“师傅若说这样的话,我真无地自容了,过去曹子建说,‘利剑不在掌,结友何须多’,我是连老师都保护不了啊。”说着潸然泪下。宋濂看出他是真情实感,也很感动。朱标令手下人搬了几个箱子上船,这钱是太子的馈赠。

宋濂说:“有你这份心,就够了,我没白教你一回。我此去难于上青天之蜀地,这把老骨头恐怕是要扔在那里了,再也无缘相见了。临别之时,我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朱标说:“愿听老师教诲。”

宋濂告诫朱标,日后,他总是要当皇帝的。宋濂不希望他像他父亲一样,大开杀戒以猛毅镇天下。这次胡党狱兴,天下大伤元气。有些人只是上下隶属关系而遭屠戮,是冤枉的;也用不着诛灭九族,九族之中甚而包括教师一族。他问朱标,这能把人心杀服吗?

朱标说:“我记住老师的话了。”

宋濂说:“殿下快请回吧,万一你父皇知道了,又要责难你。我没事的。”他复又登船对押解他的人说:“快开船吧。”

跳板撤去,帆升了起来,船缓缓离岸。

朱标大哭不止,此时他想起了前人的两句诗,“君骑长鲸去不返,独留明月照南江”。老师的人格就是可照江南的明月呀。

宋濂站在船头不胜唏嘘,一再说:“太子请回。”朱标则追随船行方向在岸上跟随很远,不断地说:“老师保重啊……蜀道艰难啊!”

宋濂立于船头,说:“李白说,‘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人间之道,不比蜀道更难吗?”

朱标听到了他那空旷的笑声,久久在江上回响。

宋濂的发配,给朱标的打击太大了,虽免了他一死,想起蜀道遍布瘴疠的荆棘之路,担心他此去无归路了。

垂头丧气的朱标回到自己宫中,一进门,发现朱元璋坐在那里,吃了一惊:“父皇来了?”

朱元璋说他闷,没地方去,到他这儿走走。

朱标惴惴不安地侍立一旁。

朱元璋问他到哪里去了?

朱标支吾地说:“在文楼书房里坐了坐。”

朱元璋苦笑一声:“朕这么可怕吗?连朕的儿子,太子,将来要继大统的人,都不敢跟朕说实话,这让朕心里难过。”

朱标想解释:“父皇,儿臣没有……”

朱元璋伸出一只手制止他说下去:“不要再继续说谎了。朕不用问也猜得出,你去给宋濂送行了,是吧?”

朱标没再否认,低下头,他承认父皇过于精明了,没有什么事能瞒过他的。

朱元璋今天很通情达理,说自己不会因这事生气的,反倒为皇儿高兴,皇儿有情有意,尊师如父,不忘师恩,这是人之常情,谁也不能责怪。

朱标说:“可是……”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朱元璋说,“朕要杀他,流放他,朕有朕的道理,你有你的道理,这是因为人在不同的位置上。一国之君,是个很奇特的位置,有时是不能以普通人的感情来判断天下是非的,日后你坐到朕的位置上就知道轻重、利害和深浅了。”

朱标认为师傅临别时说的话对,杀了几万人,没有好处,有些人本不是胡惟庸死党,不该连坐……

朱元璋说,他说的没错,往外挑鱼刺的时候,总难免把好鱼肉也带出去。他知道,肯定有冤枉的,矫枉不得不过正,为什么要株连?株连有株连的道理,这样会叫人人害怕,人人会及早告发任何不轨行为,人人不敢结党营私。杀人,是为叛逆者戒。

朱标不服,却也无从批驳。

朱元璋不相信杀了胡党三万人会伤了国本,动了元气。但这次事变重重地击倒了马秀英,她整日里忧思忡忡,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一闭上眼睛就看见郭兴、陆仲亨、费聚这些人血肉模糊的脸,她终于支撑不住倒下了,先是厌食、发烧,后来又添了气喘的毛病,越治越重,不见起色。

到了这时候,朱元璋才意识到,马秀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是不可取代的,妃子们花前月下不管多么甜美的笑,也总是有巴结、谄媚、恐惧的成分,与患难与共过来的结发夫妻的情分是不能比的。

朱元璋经常出现在马秀英的病榻前,亲自查阅《本草纲目》,看张仲景的医书,与太医们一起商量开方子。

马秀英过意不去,不准他再来,让他去忙社稷大事。朱元璋说马秀英一病,坍了半壁天,他真的没心思了。

朱元璋坐在床前,拉着马秀英的手,安慰地说:“不要急,不算什么大病。”

马秀英没想到这病来得这么凶,喘不上气来,心慌。她自己说一大车药下去,也不见动静。

朱元璋说:“不能急,没听说吗?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太医们会有办法的。”他说方才看了他们几个太医合开的方子,又加大了剂量,准能奏效。

果然,比以往有些不同的煎药的气味从坤宁宫外书房飘了过来。

两个太医和两个司药局的人在熬药,郭宁莲和管司药的女史在一旁监视着。

按宫中规矩,给皇上、皇后、太子、妃嫔看病一点不敢马虎,同样的药要同时抓两服,同时煎后,一服是要太医们先尝的。

马秀英从来没跟朱元璋说过,这回她忍不住了,说她想孩子,病中更想,她知道,国事大于家事,她也不敢让秦王、晋王、燕王、吴王和临安公主他们回来,她只求皇上对他们宽容一点。她提起这次太子朱标去西安的使命。

这确实是梗在马秀英心中的一块病。他风闻有御史上过奏折,状告秦王、晋王擅用天子仪仗,干预地方政务等事。她听说朱元璋发了火,明明讲好“列爵不临民”的,他们这样违例,朱元璋看得很重,当然他想到的是野心。半个月前朱元璋派太子朱标去了西安、太原,就是衔命查实二王有无枉法,这使马秀英想起了当年朱元璋派刘基、宋濂暗查朱文正并最终杀了他的往事,她的病情就更重了。

朱元璋知道她是为两个皇子担忧,就告诉她,太子去西安是替朕看一看山川地势,朕总想迁都,那里是中华腹地,南京历代皇朝都短命,想起来就觉得不吉利。

马秀英苦笑道:“陛下不用瞒我,我已经知道了,秦王和晋王都犯了过失,有御史告他们,陛下派太子是去查访他们。”

朱元璋说:“这是顺便的事,你放心养病,儿孙自有儿孙福,燕王就很好啊,秦王、晋王不会有什么事的。”

马秀英的泪珠滴到枕上,说:“跟从陛下一生,我从没干过政,都是尽量帮你做点小事,圆一些场。孩子是我惟一放心不下的,我死后,他们真的有过,打骂都行,给他们留条活路。我知道你是大义灭亲的,杀一个文正,已经够令我心碎的了。”说到这里她哽噎了。

朱元璋心里也很不好受,说:“元璋记住了,记住了。”他的眼角也溢出泪来。

这时郭宁莲引着太医和后宫女史范孺人进来了。他们捧药壶的,捧罐的,捧碗的,在床前站了一大溜。

郭宁莲点点头,顾太医令亲自舀出两份药汤,盛到两只碗中,一碗递到范孺人手中,另一碗给了司药局的人,二人当众一口喝下去,然后退到后面站着。

马秀英很过意不去,她一再表示,以后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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