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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朱元璋-第1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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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娥让他也学学嘛,不能让父皇灰心。

“对我灰心不说,连累御史袁凯也跟着倒了霉。”朱标说他被皇上训了一顿,怕皇上拿他出气,本来皇上没想怎么着他,回去后就疯了,抓狗屎往脸上抹。

常娥说:“这么不担事呀?真疯了?”

朱标说:“也许是装的,反正疯了;疯了也好,躲过了一劫。”

第二天朱元璋又交下来一个通敌案,非同小可。犯官是镇守海防明州卫指挥同知林贤。这几年倭寇屡次犯边,在福建泉州、漳州一带登陆,烧杀抢掠,令朱元璋十分恼火,便加强了沿海的防护力量。却不料有人告发,明州卫指挥同知林贤通敌卖国,居然拿了日本人五百两黄金的贿赂,为倭寇提供情报。

这还得了!朱元璋初时不信,但派去查办的御史连赃金都起到了,林贤还有什么话可说?立刻锁拿进京,打入了死囚牢。

太子朱标审他时,林贤说是冤枉的,他是想为大明王朝卧底,不是真的降倭。事有凑巧,谁也没想到,胡惟庸直接见了朱元璋,奏报林贤是他授意降倭的,为了套取情报,让他打入倭寇内部,以便日后一举歼灭之。朱元璋问他,那五百两黄金怎么讲,胡惟庸说,林贤不收这金子,怎么会取得倭寇的信任?这五百两黄金的事,林贤向胡惟庸报告过,是胡惟庸准许他收的。

这一来,林贤非但无罪,反而有功了,朱标主张放归原任,仍回明州卫去,继续利用与倭寇的旧关系,讨得他们的情报。

本来犯了凌迟死罪,非诛灭九族不可的林贤又奇迹般地官复原职了。

去胡府叩谢胡惟庸的林贤,几乎是在二门口就跪下膝行到书房的,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在林贤想来,胡惟庸无利不起早,不会仅仅因为与其父同僚几年便肯舍生忘死救他,这样的叛国降敌罪,弄不好会把自己也搭进去的。

他先是把返还的五百两金子悉数给了胡惟庸。胡惟庸不要,说那不成了为这点金子救人了吗?

林贤猜测胡惟庸有大事用他。他横下了一条心,为报人家的再生之恩,就是死,也不在话下。他虽再三表白,胡惟庸只是说了一句,别日后不认识老夫了就行。

林贤知他是在敲打他,被胡惟庸激得难忍,抽剑剁下了左手的小手指,以表示心志,胡惟庸一边替他包扎,在埋怨他鲁莽的同时,庆幸他有了一个可供驱使的“死士”。

右丞相汪广洋一到阴雨天痔疮就犯,流血流脓,疼得他坐着的时候必须摆两把椅子,坐在中间,使痔疮创面不与椅子挨上,处于悬空状态才好受。

每逢犯病,总是麻奉工来为他敷药,他们是同乡。但也只是止止痛缓解而已,并不能根除,实在痛苦不堪。

这天麻奉工又来为他换药,汪广洋趴在床上,疼得直哼哼。

汪广洋抱怨这痔疮实在讨厌,久治不愈,上朝时站着尚好,坐下可就要命。

麻奉工说:“再换几次药也就没事了。”他洗过手,坐在那唉声叹气,好像有心事。

汪广洋说:“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麻奉工说他接了个伤天害理的差使,不干又饶不了他。

汪广洋问是怎么回事?

麻奉工说:“胡丞相让我下一服药,药死刘基,又不能马上死,要在三个月后发作。我想到右丞相这儿来讨个主意,你我好歹是同乡,又是多年的故交。”

汪广洋显得神经很紧张,连连摇手说:“别问我,我可什么也没听见,你什么也没跟我说过;我耳朵背,重听,谁都知道。”

麻奉工好没趣,他心里想,本来多余问,等于问道于盲,还不知他是个明哲保身、树叶掉下来也怕砸破了头的人。比起来,他倒不如胡惟庸,虽然有心计,阴险,却讲义气,也维护了不少人。

指望不上汪广洋,他收拾起药箱,头也没回地走了。

回到太医院,麻奉工背着同行,胆战心惊地把那服慢性毒药配好了,却把做存底的药方改成药性温和的一般治肠胃的药。

刘基也一向请麻太医看病,他升了太医丞之后,忙后宫多了,倒不常见他,这次是胡丞相奏明圣上,指名道姓请麻奉工来为刘基诊治,昨天把了脉,今天又来复诊,并且当场开了方子,方子是没毛病的,关键在抓药。

麻奉工心里毕竟有鬼,根本不敢正眼看刘基和宋濂,他说:“这方子,不要到外面去抓药,回头派个人跟我去,直接从御药局出药,回来煎服就是了;御药局的药总比外面的纯正些。”刘基再三谢了麻太医。

三天以后,刘基与宋濂结伴返乡,为不惊动别人,他们事先并没公布行期,反说要等刘伯温的病治好了才走。

他们是三更天出城上船的,临行刘基带了够吃一个月的中药,一大包。

山明水秀,田园风光娱人眼目,吸一口清新的空气,刘基好不畅快。

他们的座船顺水行驶,青山绿树在江中留下重重倒影,远处打鱼船,鱼鹰船在江上游戈。

刘基和宋濂在船上悠闲地喝茶,弈棋,说些远离了他们的朝中事,一切都淡化了,越退越远了,心里也就越轻松了。

刘基说:“从此你我可是山民了,再不问朝中事了,如果能平平安安度过余生,就知足了。”

一次次的磨难却让宋濂乐观不起来,他说:“也许我们都没这个福分。”

刘基举着棋子忽做痛苦状。宋濂说:“输一盘棋不至于这样吧?快落子呀。”

刘基却把子儿扔进了盒子,大声叫:“快靠岸停船,肚子痛得厉害,我要上岸解手。”

宋濂猜测可能午饭生鱼片吃多了。

那船急急忙忙向岸边划去。

刘基肚子疼痛难忍,却又并不是坏肚子,在岸上荒草丛中蹲了半天,没拉出屎来,上了船又是内急,肚子里像坠了个铅砣,隐隐下坠。就这样反复停船,一天走出不到三十里。宋濂提议返回金陵去看病,反正走出没多远。

刘基却不愿走回头路,他说也许是肚子里灌进风受凉了,过一会儿就会好,他执意回乡下去。

这一段,朱元璋与太子朱标一起议论时政、一起纵论得失的机会多起来了,朱元璋有意识地让他参与一些军国大事的决策和治理。

这天,朱元璋让朱标看一份奏报,原来荆州的陈谅造反了,据湖北承宣布政使司说,他是陈友谅的旧部,朱元璋问太子怎么看。

朱标有他的思路,必是湖北荆州的地方官鱼肉百姓,逼得民不聊生所致。造反总不是好事,朱标有点担心。

朱元璋以为谁造反倒不可怕。即使是太平盛世,也有铤而走险的人。可怕的是荆州百姓都跟从造反,这是朕头疼的事。他强调的是百姓的趋从性非常可怕。

朱标认为照理说不该。现在不是元朝末年了,皇上施行了那么多仁政,扶农桑,兴水利,放工商,几乎没有吃不上饭的地方了,有吃有穿为什么反,官逼民才反啊。

“也不一定。”朱元璋说,“建国之初,洪武三年就有福建的陈同造反,竟占了永春、德化、安溪,后来青州又再现黄巾义旗,没有断过。”

朱标问:“那是为什么呢?”

朱元璋是经过苦苦思索才得出结论的,只有一种解释:老百姓中有一些不安分的人,他们是好事者,厌居和平、喜欢大乱,这非常可怕。秦末的陈胜、吴广,汉代的黄巾,隋末的瓦岗寨,唐朝的王仙芝,宋代的宋江、方腊,一旦有人揭竿而起,便有大批的农民抛弃田园家舍,舍掉桑枣榆槐,举家从军,老幼尽行。他问太子知道为什么吗?

朱标摇头。

朱元璋分析,人没有满足的时候,得陇望蜀,腹中无食盼温饱,吃上饭了想山珍海味,有了土地想当官,当了宰相想当皇帝,人都有浑水摸鱼的劣根,?浑了水,大家来摸鱼。

朱标不敢苟同,父皇这个见解,史书上可没有。只记得父皇说过,鱼肉百姓的暴政和贪官,是引发造反的原因。

朱元璋开导太子说,这固然对。国家若想安定,就要让百姓减少怨气,必惩贪官。你不是说为朕设立皮场庙太过于狠毒吗?就这样还煞不住贪赃枉法之风呢。账有不同算法,也不能因为惩治贪官而宽大那些造反的暴民。

朱标开了窍,认为这样看来,总用一种办法治天下是不行的。

朱元璋问他为什么愿意出去私访?为什么官员在他面前不敢说假话?因为他们知道,朱元璋从各种途径能知道他们的私事,谁和谁交往过密,谁什么品行,百姓口碑如何,他都知道。不能讲掌控臣僚于股掌之上,那是因为办不到,能办到是最好的。

朱标不得不承认,父亲是明察秋毫的。

朱元璋说,犯过失有君子之过与小人之过的区别。所以古人说:礼仪以待君子,刑戮加于小人。君子犯过,出于误,可原谅;小人心怀诡计,有犯,是本性,必严惩,不必让他悔改,改不了本性的。

朱标称父皇把世态、民心都看透了。

朱元璋告诫他要好好历练才行,光凭仁慈和德政是不行的,老虎如果不用它的利爪尖牙,猫也会欺负它的。

朱标很想知道父皇是怎么私访的,朱元璋答应下次私访带他同行,朱标倒为这新奇的事所鼓舞了。

朱标又说起昨天接到老师宋濂一封信,说刘基病势日重,肚子里长了个硬邦邦的东西。

朱元璋说可以叫麻太医去一趟浙江,上次给刘基看病,不是他开的药方吗?

消息传到武胜乡刘基那里,他一口回绝了,死活不让麻奉工再来,刘琏不知他为什么这样固执。

刘基依然常常垂钓,但依然不认真,多半时光在看书。

刘琏坐在一旁,说:“这样心不在焉,一天也钓不到一条的。”

刘基的拳头一直顶在肚子上。儿子问:“肚子又疼了吗?”

刘基说:“你摸摸,肚子里的包更大了,硬硬的。”

儿子摸了摸,说:“可不是!又长了,回去吧,得找个好郎中看看。再不,我赶到南京去请麻太医。”

“不请他倒好,请他死得更快。”刘基说,这才说出了他的怀疑,他近来疑心,上次他给开的药方,不让咱自己抓药,怕是有鬼。

刘琏说:“父亲是说,他下了毒?他为什么下毒?他与父亲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啊!况且,下了毒怎么过了几个月才发病?”

刘基说他与太医无仇,不等于别人不会假太医之手害他。

“又是胡惟庸?”刘琏咬牙切齿地分析,“一定是父亲那个弹劾他的奏疏被他知道了。”

刘基说:“一定是他。”肚子忽然疼得厉害了,顿时满头大汗。儿子帮他揉着,才略有缓解。

刘琏说:“我去告他。”

刘基苦笑着摇头,这是告不赢的,没有证据。一般投毒害人,或砒霜或鸩毒,都是立即七窍流血而亡,我过了好几个月,怎么对证?这种毒药,高手才配得出来呀,不然怎么当得上御医!

又过了几天,宋濂找他来下棋、钓鱼时,刘基已经不能下床了,宋濂吓了一跳,不觉暗自伤心。

那天晚上宋濂没走,他预感到刘基挺不了多久了。刘琏知道父亲一生喜爱光明,那晚上特地在屋里屋外点上了大大小小上百支明烛,照耀如同白昼,奄奄一息的刘伯温已感受不到光明的意义了,但他至死都是清醒的。

刘基抖抖地从枕下拿出一摞文稿,对刘琏说,待他死后,马上进京去,当面把它交给皇上,这封遗书,也就是他最后一份奏疏了。

刘琏说:“父亲到了这份儿上,还管他们的事?管他张三得势、李四得势!”

只有老友宋濂明白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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