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妇记-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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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老娘连声夸赞三春会买东西。
初四午后,延晖从县学告了假,绕道去了趟黄万财家,问了几句话,夜里回到家中见过娘亲,头一件事就是把三春拉进屋中,温柔抱着好半天也不撒手,三春察觉他的异样,问他可是有事,他只是深情望着她也不说话,睡下后床笫间缠绵也少了鲁莽急迫,柔情似水让三春沉醉不已。
第二日陶家二老轻车简从到了裴家庄,虽刻意穿着简单,裴家人除延晖外依然震惊不已,陶家二老给的寿礼是一个绣了卍字的锦盒,裴老娘接在手里,就觉双臂下沉,延庆忙接了过去,夜里打开锦盒一看,金银两色的锭子交叉着码得整整齐齐,伸出手指头一数,整整四十个,一个五两的话,就是金银各一百两,一百两金子灿灿照着裴老娘眼睛,花得看见满屋子飘的都是小星星。
再以后想要训导三春,怎么也提不起气来,过了些日子,陶员外做寿,请了裴老娘过去,一看那排场,以为是做梦,再看三春仙女一般,别说训导了,反倒是大小事笑着问三春的意思,何氏眼看成了家中最不受重视的一个,慢慢对三春有了意见。
17解元
堪堪一个寒暑,裴家盖起了四面宽敞的大瓦房,裴老娘又置了些地,让三春指点延庆学着收租子,延庆着实难受了一阵,他觉得坐在家里看房地契看账本,远没有下地干活一身臭汗来得痛快,不过家人过得比以前富裕,他又觉得满足。
何氏头上添了珠钗,身上着了绫罗,心里却总别扭着,怎么也不能象裴老娘那般发自心底的高兴,全家把三春当做恩人,她这个做大嫂的反倒得捧着弟媳,可小虎和囡囡如今爱吃的吃个够,穿得也越来越好,小虎上私塾再不用发愁缺银子,她在家发作不得,只能三天两头回趟娘家,跟爹娘絮叨絮叨发泄一下心中不快。
裴老娘自然高兴,全家人丰衣足食,整个院子建得青堂瓦舍,在裴家庄村口一望,头一眼看到的就是她们家,村子里的人见了她都满脸堆着笑,她狠下心还了欠花二姐的银子,为了不让陶府低看,她心里记着一笔账,就是想着过个三五年,还了陶府的金银。
对三春,她的心态复杂,一方面心里感激,另一方面怕管束不住,虽不象刚过门时苛责为难,也从不端着她,何氏做的她都要会做,不到一年,三春就成了理家好手,精干麻利不输何氏,何氏心里更别扭,裴老娘渐渐认可三春是个能干媳妇,除了延晖回来时,看不惯小夫妻蜜里调油的甜蜜样子,别的倒挑不出什么来。
延晖终是忍不了一个月见三春一次,与三春商量隔半个月回家一趟,小夫妻聚少离多,每次都小别胜新婚。
丹桂飘香时,延晖在青州府桂榜上占了头名,意气风发回到太康,县太爷叶弘载爱才,派了小吏率队在城门口迎接,延晖被众人簇拥着上了高头大马,沿途百姓欢呼艳羡,回到村口地保早带了人敲锣打鼓,延晖高高在上俯视众人,听着人们言必称老爷,一时就觉上了云端,再落不到地下。
回到家中,一家人高兴得哭了笑笑了哭,裴老娘被尊称为老夫人,乡里有些头脸的都封上红纸包着的白银,院子里锣鼓声声,屋里屋外人头攒动,何氏和三春忙里忙外招待客人,裴家一时间无限热闹风光。
夜里众人散去,何氏和三春累得腰酸背疼,裴老娘目光灼灼,流着泪从嫁到裴家说起,几多辛酸几多苦楚,老头去世得早,一个人拖着两个儿子又当娘又当爹,延庆也流下泪来,延晖双眸中也雾气弥漫,何氏和三春开头还跟着唏嘘,后来就累得打盹,裴老娘自顾滔滔不绝,延庆也跟着感慨,延晖偷眼看着三春,因赴考一月未见,怎么好象瘦了些,看她头一点点垂向桌面,站起身笑说道:“娘亲,我累得不行了。”
裴老娘这才止了话头,听听屋外寂静无声,脸狗吠也无,只怕已近午夜,摆摆手说道:“睡去吧,今日从州府回来也够累的,明日你们四个去祖坟祭拜祭拜,告诉你爹这个好消息,也感谢祖宗保佑,我们家出了个做官的。”
延晖点头应下,和三春一前一后回屋里去,听着哥哥嫂子关了门,一把攥住三春的手揽住她腰,亲了一下她脸颊,低低问道:“三春高兴吗?”
三春笑说:“高兴。”
回了屋里,三春强撑着困倦,打来洗脚水在延晖面前蹲下身,延晖不解看着她,三春笑道:“解元老爷辛苦了,伺候一下解元老爷。”
延晖伸出脚坦然受了,三春默默为他洗着脚,延晖想说什么,却觉得三春有些怪怪的,盯着她白皙的脖颈发愣,三春为他洗净擦干,拿来干净的布鞋为他换上,去屏风后草草洗漱了,一头倒在床上,延晖洗漱后过去看时,她已香甜睡着了。
这个夜里裴家能睡着的除了两个孩子就是三春,裴老娘躺在炕上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延庆兴奋得搂着何氏亲热了一番,依然睡不着,跟何氏说着话,何氏开头也挺高兴,说着说着就开始流泪,延庆以为她为延晖高兴,柔声哄了她几句,何氏鲜少见延庆如此,心中一时感动就说了心里话:“自从知道三春娘家富贵,我在娘眼里就可有可无的,这下可好,延晖中了解元,三春成了官太太,以后我在这个家里更无法抬头,都怪你只知道种地,把读书的机会给了延晖。”
延庆正为延晖高兴,自然不爱听这种话,一翻身说:“说的那儿跟那儿啊,乏了,睡觉。”
何氏偏不让,扳着他肩膀拧他两把,延庆不理她,何氏又重重掐他几下,延庆不耐烦,抡起胳膊一挡,胳膊肘打在何氏脸上,何氏尖叫道:“好啊,你敢打我,跟着你吃苦受穷,为你生儿育女,你竟敢打我,如今你弟弟做了官了,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不是?日后还想娶个小的是不是?”
延晖正躺在三春身边心猿意马,实在睡不着干脆从身后环住她,吸着她的香想心思,赴考前知道能考中,却没想过能中解元,也没想到中了解元的待遇天差地别,别的举子都是默默返乡,就他到了县府门口就有大队人马迎接,沿途都是欢呼的百姓,更让他觉得扬眉吐气的是回到村里,以前从不正眼瞧他们家的人,竟巴巴得来送银子,都叫他老爷,叫娘亲老夫人……他美滋滋得想着,对了,还没告诉三春,万年也中了,虽然是榜末,毕竟在榜,两个人本一起回来的,到了城门口他被簇拥上马,就没再想起万年来。
三春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是累的吗?因为三春,一家人才不再缺衣少食,他读书也更安心,论起来她的功劳最大,尤其是那十亩良田,三春煞费苦心得不让一家人知道,延晖从心里感动,也更喜爱她。娘亲寿辰那日,岳父母送来金银,他也很感激,想着日后定要象儿子一般孝敬他们,报答他们,可是这些话从未对三春说过,他以为她都懂。
正想着心思,就听见外面隐约有叫骂声,他以为听错了,正侧耳听时,裴老娘在外面砸着门喊:“晖儿,你哥哥嫂子打起来了,你嫂子疯了一般,快起来看看吧。”
延晖看没有惊醒三春,忙跳下地,轻手轻脚开了门,跟娘亲去了哥嫂屋中,何氏披头散发把延庆堵在墙角,不住抓挠着延庆,延庆忍着没有还手,实在躲不开就搡她一下,每搡一下何氏就哭叫说你打我,就扑上去更厉害的抓挠。
裴老娘喊了淑芬喊延庆,谁也顾不上理她,拍桌子也没人听见,求助得看着延晖,延晖静静站着看了看,突然扑进去站在了哥哥身前,何氏的手触到他脸颊又收了回来,愣了愣一闭眼说道:“全家人都欺负我,别以为你做了官,我就不敢打你。”
说着话两手照着延晖脸上挠了过来,延晖一躲,腮帮上带了一下,就觉火辣辣得疼,何氏疯了一般不住扑上来,延晖脸上又被挠了几下,延庆一着急闪出身来,从身后紧紧抱住何氏的腰,何氏挣扎着大声骂个不停,裴老娘上前去狠狠掴了何氏几个巴掌,延庆又心疼,刚要阻拦,裴老娘又掴在他脸上,骂道:“你们两个这些年都好好的,如今家里有了喜事,反倒半夜闹起来,搅得四邻不安,真正是扫把星进了门。”
何氏被裴老娘几个耳光打得眼冒金星,不管不问胡乱骂起来,刚刚只骂延庆,这会儿连他爹娘,十八代祖宗都捎带上了,延晖劝了这个劝那个,无奈都在气头上,一窝蜂般谁都听不进去。
裴老娘砸门时,三春就醒了,只是兄嫂打架,她又能做什么,就继续装睡,听见延晖过去后,吵闹弱了一会儿又更厉害,心里终是不放心,穿衣下了床出门去看动静。
站在门口看几个人疯了一般,延晖脸上挂着几道红印急得团团转,她抿了抿嘴过去说道:“小虎和囡囡被吵醒了,正哭着要往这边来。”
何氏听到儿子女儿的名字,神智才清醒了些,呆愣愣得住了嘴,三春对延庆说道:“嫂子这是做噩梦魇住了吧。”
裴老娘恨恨说道:“是做了梦,所以发了癔症。”
延晖无奈扶住她说道:“娘亲就不要火上浇油了,我们都回去歇着,让哥哥劝劝嫂子就是。”
若在往常,裴老娘定要息事宁人,哄着何氏骂延庆几句,今日却不同了,她成了解元老爷的娘亲,心气正高的时候,何氏闹起来,难免觉得何氏太不懂事,也就顺着心性发作了一番,延晖一句火上浇油倒让她灭了心火,明白刚刚听到吵闹若是不起来砸门,何氏发作一阵也就没事了,还真是自己不冷静将小事闹成了大事。
心里一后悔心气也下去了些,回到屋中睡着了,三春却再睡不着,延晖过去抱她,她躲了躲,叹口气说道:“解元老爷觉得功成名就了是吗?”
延晖笑了笑:“我没有。”
嘴上说没有,笑容语气却是自满豪气的,三春闭上眼睛装睡,心里想,穷人穷命,虽中了头名的举人,也是举人,会试还没去呢,就跟朝中挂了紫衣似的,一家人就各怀心思的闹起来,不免对这家人有些心灰,对延晖有些失望。
延晖哪里知道三春所想,靠着她闭上眼睛,刚睡着就听见门外有人喊:“解元老爷起了吗?今日我们刘老爷请解元老爷到府上做客。”
延晖翻了个身,手搭在三春腰间,倦怠得不想动,假装没听到不做声,谁知裴老娘又来拍门:“晖儿起吧,刘老爷府上派人请你来了,起来过去吧。”
三春心里又一叹,忘了昨日说的要祭祖坟了吗?听到延晖起来低低唤她几句,悄悄出门去了……
18赴考
三春懒了会儿床,起来略略洗漱到了厨房,跟预料的一样,冷锅冷灶的,三春麻利做好早饭,却不见有人起来,到鸡窝喂了鸡,小虎和囡囡起来闹醒了裴老娘,裴老娘一撇何氏房门紧闭,摇摇头说:“开饭吧,不等他们了。”
正吃着,延庆拎着几个老玉米和几枝毛豆,打院门外进来,裴老娘和三春就一怔,延庆挠挠头说:“早起去地头溜达了溜达,今年收成不错。”
延庆吃了几口又出门去了,何氏的房门响了一下,裴老娘头也不抬问道:“三春,给你嫂子留饭了吧?”
三春说留了,裴老娘又说:“那给你嫂子端进去吧。”
三春站起身笑说道:“延晖昨日回来换下的衣裳还没戏,这就洗去,都吃完了碗筷先搁着,我洗完衣裳再刷碗。”
说完看也不看裴老娘就回屋去了,裴老娘有些无措,之前三春为何氏留饭她就看见了,她也琢磨明白了何氏的心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