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剑-第4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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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了。
平常他的刀就比我们快得多,此刻他下定决心的狠命一刀,我们如何拦得下来?
鲜血顺着他的大腿根流着,王七九紧咬着嘴唇,连吭都不吭一声!
“你……这又是何苦!”
“一了百了,一了百了!哈——,哈哈哈哈——!孽根!斩断它!斩断它!哈哈哈哈——!”王七九提刀向外缓缓地走去,在青石阶上留下一条令人触目惊心的蜿蜒血线。那笑声是如此的苍凉,空洞,可怕,以至于十几年后的今天,我一想起来仍然感到不寒而栗!
妻听我讲到这里,忽然道:“我听得怎么糊里八涂的?王七九引刀自宫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原因……”我愣了一愣,一面喃喃自语,一面想着如何避开这个话题。
妻忽然象是恍然大悟似的:“他不是说自己做了什么‘那种龌龊肮脏的事’吗?又和你们师娘有关,难道……”
我苦笑两声,说道:“不,不是那样,这件事我本不想讲给你听,可是你又胡思乱想,使我又不得不说出来澄清一下,其实……这事说出来,实在是十分的丢人,七九若是知道我把这件事说给别人听,不知道会不会……”想起王七九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我不禁又有些发冷。
“怎么个丢人法?说来听听。”妻很好奇,微笑着问。
烛光中她那似笑非笑,娇艳艳的小脸儿,使我不禁神思一荡,心想,反正也过了这么多年,即使说出来,七九也听不到,即便听到,也不会怪我吧。
“嗯。”我点了点头,说道:“王七九虽然是个冷酷至极的杀手,但是却有一个毛病。”
“毛病?”妻略一沉吟,说道:“对,你刚才讲过他说‘我自己的毛病,自己知道’,那么,他究竟有什么毛病?”
“他……”我实在有些说不出口,而且心里有一种出卖了朋友的耻感。
“说呀。”妻轻摇着我的胳膊。
“他……他尿床。”
“你又在胡说。”妻轻推了我一把,忍不住笑起来,柔荑轻掩朱唇,含羞带媚,说不出的动人。
“是真的。”我收敛心神,严肃地道:“其实这是一件很悲哀的事,王七九从小在关北,整日耳中听到的便是哭号与惨叫,眼中看到的便是一片血腥,生活在惶恐与不安之中,虽然造就了他钢铁般的意志,但是入睡后,不受意识控制,人的恐惧就完全爆发出来,于是就会做噩梦、尿床,即便是日后做了杀手,强弱者的身份发生了逆转,但恐惧仍然在心底深处压抑着得不到释放。……后来我就想,昔日他踩着奇剑昆三少的肠子狂笑的时候,究竟是杀意到了极点,还是恐惧到了极点呢?”
妻的眼神中似含着无限同情和怜爱,女人的母性刹那间一展无遗,她幽幽地道:“无论他的外表多么冷冰,多么坚强,毕竟他还是个孩子。”
“是啊。”我缓缓地说:“江湖中人修炼武功,提高战力,无非是怕被武功更高强的人杀掉,这是一个残酷而又充满恐惧的恶性循环,一旦身陷其中,就无法自拔。一个杀手更是如此,无论到了哪一天,武功达到什么地步,都有一柄柄无形的刀剑架在你的脖子上,使你无法安眠。杀手的人生注定就是悲哀的,我就是因为如此,才离开杀手学堂,不再入江湖一步。”
“那王七九尿床的事,与你师母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苦笑了一下,道:“那回是王七九完成任务回来,我和杜子知便陪他一起喝酒,大醉之后,师母叫人把我们抬到床上去睡,我和杜子知倒没什么,王七九却不停地尿床,早春的天气冷,师娘怕他着凉受病,便不停地给他换床单,又拿去洗,结果第二天便劳累过度,高烧病倒了,出外办事的老师回到学堂,知道了这事,心疼得不得了,把我们骂了一顿,让我们在树荫底下跪着挨冻,就发生了前面说的那些事。”
妻秀眉一蹙:“嗯,其实想一想看,王七九倒真象你说的一样,不必为这件事太过自责,这中间确实没有是非对错的问题。”
我叹了口气:“一个铁铮铮的汉子,是绝对无法忍受每天不停地尿床的,七九引刀自宫的事,我觉得他好像想了好久了,只是累得师娘害病,他才下了决心。如果换了是我,也许会自杀也说不定。”
妻的纤指轻轻地按在我的唇上,嗔道:“我可不许你说这种话,好吓人的。”
我笑道:“刚才说到关北马匪杀人的事,那么血腥残忍,怎不见你害怕呢?”
“你坏,人家还以为那些都是……都是你编出来吓我的。”妻的小手轻轻地掐了掐我的脸:“你呀,就是想吓得我往你怀里钻,我才不上当呢。”
我轻搂住她的香肩:“你既不来钻,那么由我来搂你好啦。”
妻‘嘤咛’一声,娇羞无限,象小猫一样把头靠在我的胸前。
‘扑’,我吹灭了蜡烛,为她掩好被子,嗅着她的发香轻轻地说:“睡吧。”
“嗯。”妻答应了一声,又忍不住问道:“那王七九后来怎样了呢?”
我打了个哈欠,含糊着说道:“他呀,回到了关北,听说成了一名刀客,人称‘快刀王七九’,也做了不少震动江湖的大事,不过那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说来听听。”
“太晚了,以后再说。”
“说嘛说嘛。”
“我答应你,明天说。”
“明天哦?”
“嗯。”
“一定哦?”
“呵呵呵……”我被她逗得忍不住笑起来,望着窗外皎洁的明月,我想,若是当初我选择继续做一个杀手,是否会过上如今天这般幸福美满的生活呢?
铃兰
油灯里的火焰忽明忽暗,发出桔黄色的光。
他此刻与我如此的接近,以致于我听到,他的心也像这火焰一样跳动着,甚至比火焰更热情,更奔放。
“这是一支阴毒的箭。”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淡淡地看着这支箭,满是小孔的箭杆由经过毒水浸泡的、黑黑的铁梨木制成,上面嵌满薄薄的十字刃,哪一片都锋利无比,闪着蓝莹莹的光。
“它叫情人箭。”他轻轻地说。
“很好听的名字。”
“当它刺进人的身体,十字刃会死死地卡在皮肉之间,使箭身无法拨出,而箭杆上的小孔间会被血肉充盈,然后长好,之后只要稍动一动……其后果……”
“的确很阴很毒。”
“你说设计它的人是不是更阴更毒呢?”
我笑了笑:“当然。”
“一个人若只是拿设计它作为消遣,倒还无所谓的,可是有人却把它真的制了出来。”
“制箭的人目的不言自明,他当然比设计者更阴毒一些。”
“也许制箭的人只是想试试他的手艺,想看看这么难造的箭倒底是只能画在图纸上,还是真的能造出来。”他淡淡地说:“箭毕竟是一去不回的,这项和其它的武器不同的特点,使得很少会有人对它进行精雕细琢地加工,所以做这支箭的人,一定是位对事物有着完美追求的值得敬重的人。”
“喜欢追求完美的人大多专注于细节,不够大气,也成不了事。”
他笑了:“所以他只配做我冷三少的造箭奴。”
“那可真是可惜了他那一双灵巧的手。”我苦笑着说:“我倒真希望他能去帮农家改进一下犁巴,而不是来制这杀人的凶器。”
“没杀过人的,就不叫凶器。”
“看来它很快就会杀死第一个人了。”
“不会的。”他的嘴角挑了挑:“我请‘松芝堂’的神医余老先生在箭上涂了他配制的独门奇药,伤口只会烂一点,长好一点,长好一点,再烂一点,这样往复地持续下去。”
我叹了口气:“能治病的大夫,往往比用毒的人还会下毒,用毒的人下的毒还能解,治病的大夫下的毒,恐怕就没药可救了。”
“他的药就是毒,毒就是药。”他笑了笑:“你说他是不是比前面那几个还阴毒?”
我摇了摇头。
“那……”
“即便有这样一支箭存在,它自己好端端的也不会去害人。”
他嘿嘿地笑着:“拿它去害人的人才最阴毒?”
“若是把人害死,那还不算最阴毒,可是用它来折磨人,就再阴毒不过了,若是用它来折磨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女人,那可就是阴毒到了极点了。”
他笑了。“你也算是女人?”
我看着面前的镜子,那上面映出我布满刀疤的脸,胸前是被那支‘情人箭’穿透的两只赤裸的、血淋淋的乳房。我的大腿、腰身和手臂都被锁在十字木桩上,十指更早已烂成一片肉糊,粘连在了一起。
镜子是他特意摆放在那里的,以便让我一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的惨状。
“哼,呵呵。”我麻木地笑笑:“的确,也许我再也算不上是一个女人了。”
“哈哈哈哈哈——”他得意地狂笑,我听不出那是报复的快感,还是失落至极的狂暴。
这笑容我已听得太多太多。
“他一定会来的,”我坚定地说:“来救我。”
“是吗。”他的脸又恢复了阴冷沉静的表情。
——这表情以前我很喜欢,现在也仍然喜欢。
父亲给我订下与千刀盟少主冷三少婚事的时候,我欣然接受,事实上在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他的表情。
当时他就是这副阴冷沉静的表情,铁一般的脸。
在那开满粉红色桃花的树下抱刀倚立,他的人与这一切是那么的不相称。
我坚信他的人也是和铁一样的,江湖上的人也都这么说。我想,如果能征服他,那会有多大的成就感?
在血雨腥风的江湖上扳不倒、打不垮的铁样男人,却软倒在我的裙下,这已足令我快乐一辈子。这种令人兴奋的事一想起来,我就悸动不已。
对于男人,我一直自认为了解得很深很透。
父亲从我小时候就请了人来教我如何使男人动心动情,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就让他们俯首听命。他说这种忠诚是万两黄金也买不到的。
父亲需要忠诚,就要靠我来为他来争取,去拢络那一大批死士的心。
百剑盟毁在祖父的手上,父亲要重建它,我便是重要的一块基石。
十几年前百剑盟一败涂地,父亲要重建的不仅仅是威望和声势,我深深知道摆在他面前的是一条极其艰难的路。
与千刀盟少主冷三少的婚姻便是父亲复兴大业中重要的一环。
我并没有一种被利用的感觉,相反我为自己即将征服冷三少这样的男人而兴奋莫名。
我引诱过各种各样的男人,他们都为我神魂颠倒,没有一个例外。
不,还有一个例外。
是父亲。
引诱父亲的目的并不是和他乱伦,而是证明我的能力。
我使出浑身解数,父亲都无动于衷,我想我爱上了父亲,他才是铁一样的男人。
后来我才发现,父亲早已自宫,因他发誓绝不能受女人的诱惑而使复兴大业毁于一旦。
从知道的那一刻起,我才真正认识到父亲是个怎样冷酷无情的男人。也逐渐了解了真实的江湖有多残忍。
温香软语、浅言轻笑,欲拒还迎、若即若离……我渐渐抓住了冷三少的心。
伴着三月的花香,我戴上了红红的盖头,在一片鼓乐声中嫁到了千刀盟,和冷三少拜了堂。
夫妻对拜的时候,我在盖头里冷笑,凤冠上的珠帘轻轻地晃动,耳边是那些头脑简单的武林豪客们嬉嬉哈哈的笑声。
我让他在焦灼不安中度过了洞房之夜,又让他在后面的日子里享尽温柔,然后便左一个隔岸观火、右一个釜底抽薪、接着反客为主、假痴带嗔,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