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庭月-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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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娘出乎意外,面对幼幼充满执着急迫的眼神,细一思量,微笑出声:“原本按照规矩,买主的身份名字,我们不宜透露,但巧的是,购买‘翡翠珠华’的尊客,今日恰好光临敝园,姑娘的意思,我倒是可以转达一下。”
这么巧,对方也在?幼幼眉梢挑动,十分礼貌地回答:“那再好不过,有劳萍娘了。”
萍娘欠身回礼:“姑娘客气,请两位轻移玉趾,随我前来。”
幼幼调过头,讨好地娇笑:“婉姐姐,麻烦你再陪我一会儿吧。”
柯英婉无奈叹气:“唉,好吧好吧,反正来都来了,就随你吧。”
跟在对方身后,幼幼与柯英婉一路穿廊绕亭,不知不觉走过大半个园子,之后来到沉香楼,这沉香楼高二层,均选用上好木质修筑,四面环以曲廊,中央是一大片牡丹花圃,可见“姚黄”、“二乔”、“青龙卧墨池”等一些极其名贵的品种了。
原来沉香楼是专供游客歇脚赏花之处,一层围行或凭栏而坐,二层设有八间单独雅房,让贵客在品茗同时,更能随时眺窗赏景,看着牡丹娇艳,蝶影繁颤,增添了无限风情雅趣。
萍娘引领二人拾阶而上,显然那位贵客是在二层某个房间。
“幼幼,你瞧什么呢?”来到沉香楼后,柯英婉发觉她一直东张西望,像在寻找什么,凑近悄声询问。
“唔……没事。”幼幼忙收回目光,含糊过去。
待上了二楼,萍娘将她们领进一间空闲的雅房:“两位姑娘请先稍坐片刻,萍娘去去就来。”
她说话时,幼幼却心不在焉地环顾四周,最后视线定格,一道亮光从眼底转瞬即逝,突然张口:“这间位置不好,还是选西头的那间吧。”
萍娘一愣,幼幼已经拉着柯英婉,朝一间牌匾为“月遮仙云”的雅房行去。
萍娘这才回神,急忙从后劝阻:“姑娘,那房间正有客人……”
可惜话未说完,幼幼已经拽着柯英婉推门而入,只见屋内几人听得动静,皆抬目望来,柯英婉吓了一跳,尽管没来得及看清,但匆匆一瞥间,已知屋内几人是男子,不由得面涨绯红,正欲责怪幼幼行事如此莽撞,却发现一条人影从座位上起身,朝着她临近。
直觉使然,柯英婉心口砰砰疾跳,再一瞧那张临近的男性面庞,居然是公玉煕。
“你……”柯英婉呆若木鸡,万万没料到他会在这里,一时僵在原地。
“婉儿。”公玉煕既是欢喜又是激动,看着她不知所措,显然憋了满腹言语欲诉。
柯英婉望向旁边已是不敢抬头,一副心虚模样的公玉幼,终于反应过来:“幼幼,你今天是故意把我引来这里的?”
幼幼满脸歉意,若说实话,她的的确确是冲着那一株“翡翠珠华”而来,但之前答应过三哥,不能言而无信,遂商量好,由她把柯英婉引来,再让三哥找机会见面,因此她一见到雅房门前系着那条兰菊丝帕,便知是三哥留作的记号。
柯英婉都快气死了,也不听公玉煕解释,扭头就走,害得公玉煕心急如焚,跟幼幼眨眼示意下,顾不得多说,赶紧追了出去。
一前一后的影子很快从视线里消失,幼幼明白此刻是没自己的事了,拍拍胸脯松口气,却听一旁传来男子的笑声。
☆、第6章 '风流'
幼幼方意识到这屋里还有别人,吓得想躲,可又觉得这笑声太过熟悉,眼尾余光忍不住睨去,最先映入眼帘,是一双深紫绣云纹的轻皮宝靴,他一袭紫华玉锦长袍坐在临窗处,单手支颐,长目微眯,笑得如桃花绽放,正一副瞧好戏的模样。
那人,笑能笑出多情韵味,坐能坐出洒脱意态,一个无论做什么都能如此好看的人,大概就只有瑜亲王,容欢了。
这回换做幼幼惊愕不已,睫毛一连抖动好几下,显得不知所措:“表、表哥……”
“我还当你三哥等的人是谁。”方才一幕落入眼中,容欢微微一笑,“看来这次,七姑娘被你们兄妹俩合谋算计了啊。”
幼幼像被人抓住小辫子,嘴角冷不丁一抽,有点不大乐意:“你怎么也在这里啊。”
用这种语气跟亲王讲话,换作别人,那可是不敬之罪了,但容欢跟幼幼是表兄妹关系,人不亲关系在,况且容欢一直把幼幼当成长不大的小孩子,哪会儿跟她一般见识,悠闲自若地开口:“今日赏花时巧遇你三哥,就坐在一起聊了聊。”
“哦……”幼幼没料到他还挺有闲情雅致的,要知道她这位表哥容貌绝美,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风流,连有小魔王之称的明郡王世子也以他为首,一群公子哥成日寻欢作乐。
幼幼纳罕:“你也喜欢牡丹吗?”
“唔,不全是……”容欢朝她眨眨眼,那对桃花美目仿佛天生具有勾魂摄魄的魔力,顾盼之间便使人心神一荡,故作神秘地讲,“因为这里风景好啊。”
风景好?幼幼顺他视线往窗外望去,但见红袖绿裳,香鬓瘦影,回廊处影影绰绰,顿时明悟——哼,说的好听,什么来赏花,分明就是来瞧姑娘的,色胚子就是色胚子,赶紧把他在心里鄙夷了一百遍。
当然了,容欢这话是真是假,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过他觉得幼幼对自己分明鄙视却不敢说出来的样子特别好玩,似乎逗逗这个小表妹是某种乐趣。假装关心地问:“这回你的瑾成哥哥没再欺负你了啊。”
幼幼知他存心戏谑自己,立马气呼呼地反驳:“你别胡说,瑾成哥哥最是温柔体贴了,才不会欺负我!”
总之在她心里,孟瑾成是世上最完美无缺的男子,谁也不许说他的不好。
她像老母鸡护蛋一样维护对方,容欢险些没笑出声,连番点头:“嗯,你说的对,你说的对。”毕竟与对方见过几面,孟瑾成在京都也称得上数一数二的俊美公子,他有些印象,摸着下巴回忆,“孟家的二公子的确是位谦谦君子,想必对待任何女子都是温和有礼,关怀备至了。”
对任何人……
被戳到痛处,幼幼不禁又想起孟瑾成当时看乔素儿的眼神……那样温存、那样怜惜、那样深挚……仿佛忽略掉世间万物,能映入眼中的,唯对方一人……
心,绞着一般窒痛。
幼幼神情黯然,低下头,此刻也没心气再跟容欢斗嘴了。
“怎么了?”容欢对事物向来观察入微,明显感觉到她的神态转变,尤其那双低垂不愿抬起的眼,如阴忧秋空,随时会下起一场绵绵小雨来。
幼幼觉得与其留下被他戏谑,倒不如离开为妙:“我不放心三哥跟婉姐姐他们,先出去看看。”
孰料容欢却笑:“那我劝你大可不必担忧,只要过了今日,你三哥跟你婉姐姐一定会和好如初。”他见识的女人太多,对柯英婉这类女子分外清楚,大家闺秀,性情直爽,凡事不肯轻易低头,即使心里在乎,也绝不开口承认,不过呢,却是嘴硬心软,吃软不吃硬,只要公玉煕肯放下身段,好言好语哄劝几句,自然水到渠成。
幼幼不明白他为何这般笃定,正欲询问,耳畔却传来萍娘讶异的声音:“咦,原来姑娘与王爷熟识吗?”
幼幼一怔,没料到容欢的身份萍娘已经知晓。
见她一头雾水,萍娘笑吟吟地讲:“既然如此,那太凑巧了,购买‘翡翠珠华’的主人,其实正是王爷。”
幼幼张大嘴,模样直像吞下个鸡蛋,满脸震惊,相反,容欢好整以暇地坐在原处,打开那柄技工精致的上品象牙骨雅扇,曼然轻摇,香气四溢,姿态华美真如盛世晚莲,听得萍娘方才之言,笑着问:“怎么,你对那株‘翡翠珠华’感兴趣?”
这可大出幼幼的意料,原来翡翠珠华的买主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事情一下变得容易又麻烦,容易的是容欢与她是表亲关系,正如那句“熟人好说话”,但麻烦也麻烦在这层关系上,对方是不差身份,不缺钱的主儿,使得幼幼又不易开口。
她踌躇原地,萍娘见状识趣地告退,半晌,幼幼磨蹭磨蹭几下唇瓣,嗫嚅着出声:“表哥,你可不可以带我去瞧瞧那株牡丹呀?”
比起先前,她态度突然软变,容欢不禁斜挑俊眉,想了想,颔首答应:“嗯,倒是可以,反正我一会儿也没事做。”
幼幼暗中窃喜,怕自己提出让他转让翡翠珠华的要求被拒绝,倒不如先看到花,在见机行事呢。两手一拍:“那太好了,许久不见表姨,我好想她呢。”
这话倒是说的不假,瑜亲王府太妃的母亲,是幼幼的姨姥姥,与外祖母同出自闵氏家族,论起容貌,幼幼的母亲与太妃皆是风华绝代的人物,真要比个上下,或许瑜太妃更胜一筹,想当年,先帝还是二皇子时,也曾被瑜太妃的绝色容华倾倒,但最终被四皇子抱得美人归,后来二皇子登基,四皇子被封亲王,可惜老亲王是个风流种,府中有位倾城佳人亦不知足,接二连三地往府里纳妾,也不知是否天意,几名妾室所生皆女,唯独瑜太妃诞下一名男婴,也就是容欢。
说起来,幼幼跟她这个表哥虽见过几面,但关系并不亲近,容欢打小就长得貌美俊俏,身边总围绕着女孩子,就算彼此见面,也根本玩不到一块去,大概是继承老亲王的风流基因,别人尚是情窦初开时,容欢却早早就尝到男女之欢的滋味,如今虽未娶亲,府里已纳入不少娇妾美婢了。
当然,幼幼看到的不过是容欢纨绔一面,实际上,容欢才华横溢,城府深沉,是当今圣上还为齐王时的党派,后助齐王顺利登基,可谓圣上亲信,亦是王公大臣们纷纷巴结奉承的对象。
离开天上香阙,因马车临时出了状况,幼幼不得已,让掬珠她们稍后跟上,自己则与容欢同乘一辆马车,他身上带着名贵熏香,闻得幼幼浑不自在,一时不好言语,干脆闭眼假寐。大概是早起的缘故,怎料这一闭眼,居然真就睡着了。
马车行得轻而缓慢,待幼幼醒后,发觉原本坐在对面的容欢,竟不知何时来到她旁边,不,确切地说,是她正倚着人家的肩膀!
此际马车早已停下,容欢左手撑腮,正闲闲地瞧着窗外风景,幼幼脑袋“轰隆”一炸,猛地坐直身,容欢察觉她醒来,转头笑道:“小懒虫醒了啊。”
幼幼左右张望,结结巴巴地问:“已、已经到了?”
容欢点头。
幼幼嘴巴一瘪,有点不满地小声嘟囔:“那你怎么不叫醒我……”
她羽睫又细又卷,轻颤微抖时,宛如一对蝴蝶翅膀,让人看着,有股很想伸手拨弄下的冲动。
容欢敛回目光,勾唇轻哂:“因为小表妹睡得香甜可爱,叫我实在不忍叫醒啊。”想她当时脑袋瓜一个劲往下耷拉,模样滑稽又可怜见的,他邪魅吐息,附耳调侃,“看你睡的那么熟,就干脆借你肩膀用用,怎么样,我好吧?”
“哼,你又不是瑾成哥哥,谁稀罕。”幼幼眼睛朝上一翻,完全不领情。
容欢毫不在意,笑呵呵地压低嗓音:“不过万万没想到,我这位‘人见人爱’的小表妹,居然有睡觉流口水的毛病……”
幼幼打个激灵,糗事被抓个正着,两颊一下跟发了烧似的,通红如火,在容欢谑笑的注视下,飞快用手胡噜几下嘴巴,可惜听他在一旁叹息:“不过好在我机智,之前早有准备……”
原来他在肩处垫了块丝帕,这样就算幼幼流了口水,也不会沾染在他的衣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