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凶猛-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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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熙十四年(公元418年)十二月十七日,刘裕派入宫中随侍晋安帝左右的中书侍郎王韶之,趁平常照顾安帝起居的皇弟、琅玡王司马德文患病外出的机会,将晋安帝勒死于东堂。
这个口不能言,不辨寒暑的白痴天子,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生。
据说,人体肠道的面积超过两百平方米,而司马德宗的棺材面积却不到两平方米,所以,这个皇帝,还不如一坨粪便!
司马德宗死时,皇后还是处女,自然没有子嗣,刘裕随后宣称尊奉大行皇帝遗诏,拥他的弟弟琅玡王司马德文继皇帝位,改年号为元熙元年。
司马德文是个明白人,面对刘裕,他始终都在练习微笑,终于变成不敢哭的人。
在陪伴傻哥哥几十年的岁月中,他早已体味出了世态的真谛与炎凉。
来时双手空空,去时双手空空,从零到零的游戏,这就是所谓的生活。黑色的天空,庙堂之上,妖孽横生;宫廷之内,魔鬼为邻。
在被推上这个万人瞩目的位置后,他的命运便已定格,在屠刀和案板之间。不知道自己会被做成包子,还是馅饼。在这场注定一无是处的虚妄之旅、悖谬之旅中,自己终将一无所获,两手空空。
既然结果已经预知,过程不可反抗,那就尽量乐观地活着吧,以等死的姿态屹立世间,把每天都当成世界末日去珍惜吧。
于是司马德文非常主动地在元熙元年(公元419年)正月三日,下诏晋封宋公刘裕为宋王。刘裕觉得刚干掉人家哥哥就升职不厚道,就扭扭捏捏地推辞到半年以后,才接受封爵。
然后又过了一年,元熙二年(公元420年)六月十四日,看见刘裕同志身体每况愈下,体贴下属的司马德文在刘裕秘书傅亮的提醒下,欣然提笔,写下了禅位诏书,宋王刘裕在石头城筑坛祭天,举行了登基大典,改国号为“大宋”,大赦天下。奋斗了一生的刘裕终于在他人生的暮年登上了皇帝宝座,此时他已五十有七。刘裕的粉丝欢呼雀跃,呐喊声仿佛雷公的锤子跌落人间。
只有司马德文默默地收拾好行李,搬出皇宫,等待着圣旨的降临。
圣旨果然降临,刘皇帝赏赐给前皇帝的是整片大地。
这个世界很公平,当幸福的一方在欢歌笑语时,必然有一方是在黯然神伤。
数之不尽的岁月沉淀,早已让司马德文长大了、成熟了,或者看透了、淡漠了,没什么大不了。
死,给了活最大的意义。
据说在转轮台下有个孟婆亭,由孟婆亲自主掌,负责供应“忘”茶,喝下三口,前事尽忘。这茶有甘辛苦酸咸五味混合,喝后不辨南北西东,迷糊乱闯,自堕于六道轮回,一旦投生,醒来已是隔世。
希望司马德文能够学好投胎这个很需要技术含量的技巧,在下一世的轮回中,做个恬静安然的好人。
 ̄文〃√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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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了皇帝的刘寄奴,变成了一个慈祥怡然的长者。
人间春色千般好,得其三分已风光。
这个世界馈赠给他的已经够多,是时候回馈这个世界了。
刘裕自知时日无多,所以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尽力做好每一件事,然后等待着老死。
为了给新生的宋帝国一个安定的外部环境,刘裕皇帝决定偃武修文,和平共处,派遣中军将军沈范、索季孙等出使北魏,重申将继续保持双方的“传统友谊”。
对于小邻居们,刘裕也不吝赏赐。西秦文昭王乞伏炽盘,晋为安西大将军;西凉后主李歆,拜为征西将军;高句丽长寿王高琏,晋号征东大将军;百济蜔支王扶余映,加爵镇东大将军;又升北凉武宣王沮渠蒙逊为镇军大将军。
唯一比较郁闷的是日本大和王朝的君主倭王赞,带着礼物贡品前来祝贺,结果刘裕认为弹丸小国,不值得封赏,愣是把他晾在一边。但倭国人的执著还是让人称道,他们以后每年都来朝拜刘宋王朝,直到十七年后,终于感动了刘裕的儿子,这才讨了个“安东将军、倭国王”的封号。
然后便是对内休养生息,刘裕登基伊始,因为自己年轻时吹牛常被非议,便下令让所有冒犯乡论清议的人都恢复名誉,让这些人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然后对在多次征战中,以罪人家属身份沦为官奴的庶民,全部赦免,分给他们土地,使其安居乐业。
而对历次征战中阵亡将士家属都从重抚恤,特别是在第二次北伐中,战死在关中及洛阳一带的将士,其遗孤今后都由政府负责抚养。
同时减免税赋、裁撤冗员、废除酷刑、兴修水利,做了一个忠厚长者的开国之君。
最后便是对自己的修身养性,他一直保持着农家小院的生活习惯,穿粗布麻衣,做樵耕渔猎,没钱的时候,在家里吃野菜,有钱的时候,在皇宫吃野菜……
而且他还有个养生秘诀——十二多,十二少。
十二多是多思则神怠,多念则精散,多欲则智损,多事则形疲,多语则气促,多笑则肝伤,多愁则心慑,多乐则意溢,多喜则忘错昏乱,多怒则百脉不定,多好则专迷不治,多恶则焦煎无宁。此十二多不除,丧生之本也。
因此相应的十二少便是少思、少念、少欲、少事、少语、少笑、少愁、少乐、少喜、少怒、少好、少恶。行此十二少,乃养生之都契也。
但岁月是把杀猪刀,看老天曾经饶过谁,大限的那天还是来到了。
罗马人恺撒大帝,威震欧亚非三大陆,临终告诉侍者:“请把我的双手放在棺材外面,让世人看看,伟大如我恺撒者,死后也是两手空空。”
永初三年(公元422年)三月,战胜过无数敌人的南朝恺撒刘寄奴,最终也败给了死亡,两手空空,撒手人寰,抱明月而长终。
这就是人生,再伟大的人物,死时也不过一抷黄土,虽然犀利如刘裕者,其万里如虎的气势会被人枕边乐道,但其生前落魄,死前伤悲,又有几人曾知。
所谓千载永恒,不过是瞬间的谎言,犹如记忆好似掌心里的水,不论你摊开还是紧握,终究还是会从指缝中一滴一滴流淌干净。
所以无所谓感伤,无所谓欢歌,人间寂静,无非慈悲喜舍,无需落泪唱经、春秋祭扫,既造种种业,须尝种种果。风华如梦,倏忽百年。鸟归夕阳,月满青山。
我给刘裕写了个墓志铭,算是凭吊一下我笔下的男主角:
曾是布衣却傲视王侯,今为皇家却形同乞丐;
身为中年莽夫,却恋于戎马征途;
曾经手执虎符,却乐于耕躬园林。
身居宝厦而不淫靡,面路边乞儿亦不骄狂;
悲天悯人时花木含情,睥睨天地时神鬼皆惊;
奢场甘居人后,沙场敢为人先;
凭栏一片风云气,来做神州袖手人。
后记
世界不是很小,而是很巧。
我写刘裕,其实就是从他的故事中品味人心,在那动荡的岁月中寻求人性变迁的真实秘密。
十几年前我是家乡重点高中理科班的文科尖子,身体单薄,理想肥硕,是很多老师认定的栋梁之材。毕业时各奔东西,我和几个死党信誓旦旦无比真诚地大耍酒疯,三十岁时,相见于理想之巅!十几年过去了,能冲刷一切的除了眼泪,就是时间。我和相约的人早已天各一方,当初的话,想想居然连笑都难,一切都渐行渐远,越来越淡,仿佛不断稀释的茶。
十几年,那些被挥霍的岁月叫作青春,那再过十几年呢,我的生命将如何度过。
十几年,放在人的一生里,真的不能算是很短的时光。光阴会抹杀掉你的率真与本色,也会历练出你的豁达与成熟;会让你过得浑浑噩噩,也会让你活得精彩纷呈,关键看你怎么过,人生的高度不一定由自己掌握,但人生的深度应该是由自己决定的。
喜欢姑娘的眸子,一部说不出名的电影,姑娘立在小桥之上,手持一柄湘妃竹伞,在漫天细雨中挥手离别驻足的驿站。没有伤感,没有黯然,只有那双眸中闪动着的对“那年、那事、那人”的追思,满是幸福与深情,画面长时间定格在我的记忆中,真的好美。十年后回首来时路,我们给自己的心灵装满的会是什么,是冷冷的怨,还是淡淡的笑;是悄悄的泪,还是默默的爱,我们也会有那饱含柔情的慧心一眸吗?
我喜欢伏尔泰的晚年哲学:虽然我们身处于一个敌意的、无神的世界,但我们依然可以作一些微小而积极的努力。
何况这个世界并非就是麻木与荒凉的,它大于虚空,小于微尘,比永恒更久远,比刹那更短暂,用心眼看它,用梦想热它,这个世界可以温暖而精彩。
我希望自己是个有梦想的人,梦想可以不多,否则梦想侵占了人生,无以回头;但不能没有,否则我不知何以慰藉我的余生。
只要有梦想,心灵就不会孤寂。
写一首诗送给大家,我这部书所要和大家分享的,大概就在其中。
当残阳的余霞挑乱青春的舞步,
当岁月的冰蚕在面庞上吐满银丝,
我依然倔强地挪动着双脚,
在冰冷的天地间留下只属于自己的印迹;
当混沌的尘霾侵袭少年的胸怀,
当梦中的烛光被俗世的巨浪湮没,
我依然不屈地挥舞着臂膀,
抓紧那直耸千仞的通天青藤。
我不是蝼蚁般徒劳地反抗命运,
更不是膨胀的虚荣无视神祇的呼喊,
只是因为我知道,
我真切地知道,
所有的兄弟姊妹在灵魂的深处都袒露着炽热的深情。
他告诉着我们,
即便是在洪荒的旋涡,
依然有追寻幸福的青鸟;
即便是在天涯的尽头,
依然有绽放希望的雪莲。
朋友,坚定地相信自己吧,
相信不懈的努力会换来神明的喝彩,
相信战胜死亡的年轻会让时光褪色。
生命只能迎风盛开,没有畏雨的退却。
相信自己,相信生命,
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