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寨女皇-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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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风和日丽,长岸柳暗花明,水拍金沙。杜伯母约我到南华庵烧香许愿。我曾通读过马克思一些著作,李一帆给我的黑格尔哲学、辩证碓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以及政治经济学和逻辑学均有初步浏览,对于各类宗教教义也有不同程度的认识,因此我不可能相信有超自然力量存在,更不会都相信神鬼这类无稽之谈。因此生平从来也没有拜过佛,抽过签、算过命、看过相。但我已不再短的人生经历和时代变革对我的心灵冲击和震撼是不言而喻的。世界上的未知数太多了,宇宙多维,冥冥之中究竟还存在些什么奥妙又谁能说得清楚?当你处在金碧辉煌的庙宇里,在数千年香火不断的释迦牟尼慈祥佛祖面前,你会看到那些纯洁的,白玉无瑕的善男信女持香闭目,虔诚地祈祷或默默地说出自己心愿的时候,难道不是在抒发美好的心曲,心灵的净化,情操的淘冶,一种美的享受?他们通过这种方式更能化解心中的无奈,冲涮忧积,反思失误。为了实现自己美好的愿望而规范自己的行为,恢复自信,提升人格品位,重新确立情趣的投放点。这样做比那些虽无信仰,却刚愎自用,行为暴戾,无法无天,无恶不作之徒有天壤之别。那么从这个意义讲,持香事佛,借助虚拟的宇宙力量,企求改变自己的命运,摆脱迷途,向往美好的未来,有何不可?因此我默默跟她进香。
我跟着师伯母来到南郊,在依山傍水处有座庙宇,碧瓦红墙,重檐翘角,几株苍松古柏青翠欲滴,花草繁茂,大有皇家园林的气派,我扶着师母上了一百零八级台阶,进了山门,展视眼前的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大雄宝殿,门前挂了块“南城区蚊香加工厂”牌子。这就是南华庵了。这处闹中取静,风光奇丽,怪不得华东师大一代才女宁可放弃人间福禄,入主经堂,坐收一生清闲,这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心灵深处有番非凡的灼见。既然时空是多维的,人类的生存方式也是丰富多彩的。选择事佛修行又有什么可非议的呢?如今我也不是步入山门,持香许愿来了么?可见二千多年前的佛教文化已经在神州大地潜移默化,深入民众骨髓,无论是谁,体现在他生活的方方面面都直接或间接与它有关。文革期间,以极端打砸抢行为毁坏许多殿宇内的设施,但抹不掉浸透人们骨髓的影响,我们为什么不给它留下一席之地,让它在各种人文教派自由竞争中消长转化,最终成为中华民族优秀遗产呢?难道由于人们幼稚造成宝贵文化遗产湮灭因而导致社会板块错动,伤害国家机体的事例还少吗?古今中外所有战争无不与文化冲突有关……
我一手扶着师伯,一手携着师母,缓步而行,来往的游客投以仰慕或猜疑的目光,通过这场大动乱,加大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散失了家庭凝聚力,过于关照冷暖痛痒爱心视为资产阶级情调,人们多么渴望历史上曾经崇敬的两代、三代人之间的天伦之乐回潮呢,加强彼此的理解和亲情是时代的呼唤,是社会融洽的需要。师伯母心情今天格外好,脸上常常绽开少见的笑容,有了一位气质高雅,令人羡慕女儿陪伴上庵还是第一次,老人怎么不开心呢?可我的心情愈来愈沉重,通禅原来是我的情敌,我虽然在林县医院见过她的一双极其美丽的眼睛,还不识她庐山的真面目。但她那封绝情信还揣在我的胸口,我们一旦相遇,肯定有一番尴尬的场面。不过随着李一帆入狱,已经失去一冲突的理由,这无疑给我们恢复正常人的关系是一种难能多得良机。再说我是一个朝圣许愿的香客,从市场机理角度来说,她是店家,我是顾客。她总不会把送上门来的衣食父母断然拒绝门外吧?如此一想,我的紧张心情舒开了。带着常人好奇心使我进入事佛境界。眼下一片竹木葱茏前院,石幢金鼎罗列,香烟缭烧,红烛如林。这才想起今天是观音大士的诞辰,一度禁绝的香火又死灰复燃,足见人心向往力量可畏。我们三人点香化纸,虔诚地祈祷一番后,才进了后殿,这就是“蚊香加工厂”了,当时王大爷就在这里同尼姑们用劳动语言沟通的,他是一位多么善良而机智的老人呵!但这工场已经废弃,不见一位工人,也见不到产品,原来寺院庵堂已经恢复了正常的事佛生涯,不必用幌子护身了。”
我们进了方丈,才见到一位身材颀长,面目清秀,气度非凡的女尼持尘拂徐徐而来:“原来师伯带师母来了,请坐、看茶。”
我坐上红木古椅上,面前雕花古案都全丈杜师娘组织“红卫兵”抄走,现已归还。一位小尼端着托盘分别在我们面前摆了三杯清茶。
“师伯、师母有些时日没有来过,今儿怎么有幸光临?”
“是呀,没来得及告诉你,新近我替你认下一位师妹,一来烧香许愿,二来让她来会会你这个师姐。一家子么,也该团聚团聚。”
“徒儿备斋。”
“不用了,中午饭你也一块儿过去吃罢!”
“那你们先进去吧!”通禅支走了众尼,把我通身审视了一番,那清朗的眉宇间立即皱起小川字:“你就是给我写信的‘梅小姐’!”
“怎么,你们已经认识?”
“见信如人,我怎么认不出?”
“不错,我就是给你写过信的梅玉芳,在林县也有巧遇,但你未必知道我这次来城的用意!”
“你做些什么难道还用我说吗?不过我十分欣赏李一帆的眼力,让他看中的人难道还会是俗子凡夫?必定非同一般的才女佳人罢了。现在他被你送进监狱了,你该称心了吧!”
“我这是为了救他呀!”
“救他?我问你,李一帆究竟犯了什么罪?纵火案与他有什么关系?这些披着人皮的无耻之徒趁火打劫,把所有罪名都往这个没有气性的头上推,而这个书呆子不谙世海深浅,不顾性命,把别人的一切之过都会兜揽过来,而这些毫无人性的杀人魔王就会顺水推船,让他来做了替罪羊。把他葬送了,而自己逃之夭夭。”
“事实毕竟纸包不住火的,自有法律还他公道!”伯父怕我难堪,忙拦住她的话锋,试图解围。
“法律公道?刘少奇、贺龙等一大批国魂精英死于非命,法律还他们公道了吗?成千上万开国功臣,社会学子被打成叛徒,特务和死不改悔的走资派,蒙不白之冤,屈煞枉死城,伸冤平反了吗?历经十七年制订建立起来一套虽远非完全,却能使海内一度清朗的司法制度毁于一旦,何时能恢复?现实是大乱刚过,沉滓泛起,暗流涌动,把一大批司法专业技术精英靠了边,有的新班子临时凑合,有的新上任的官僚凭着个人好恶办事,我市公检法有四百八十三人,大专以上文化程度的不足十分之一,科班出身的专业人材更是稀若晨星。有的占据要害部位的头头刚愎自用,凭着忌高就低,超过自己水平不敢用,用人唯亲,良莠不齐,专案组混入专门整理黑材料的原造反派黑班底。这些人中有多少懂得法律。甚至于把“以听为实,以看为虚,先入为主、混淆是非,颠倒黑白,弄虚作假者大有人在。再说定罪量刑,随意性、伸缩性大,往往以政治气候和社情来决定生杀。而现在从上而下都传出李一帆是主犯,通缉令满天飞,舆论淹盖三江大地,推波助澜。你们想想,他还能逃脱此劫?”通禅说着说着就泣不成声,掩脸而哭。
我听了大吃一惊,原来李一帆这个遁入空门的失意红颜知己,竟如此关心俗事,又有如此眼高志远,其见识着实令我汗颜。敬畏的心情徒然升高。怪不得李一帆对她如此缠绵。任何一个铁汉被她粘住,就凭这张利害的嘴,还能逃脱得了么?何况这位耻于出口的红脸汉子李一帆哩!她才是他命中真正守护神,而我则给她提兜拾鞋还不够格哩。
“我的儿,你大可不必担心,现在政法委书记是你妹子的座上宾,有多年的交情,他既然答应过过问李一帆的案子,我想底下就不至于敢胡乱定案吧!”杜盈月替我难受,就委婉地告诉她不该说的秘密。
“什么戴无量、张广才的,只不过冲着她那张讨人喜欢的脸孔来吧,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么?坏就坏在她太相信人际关系万能论。当时我曾那样劝过李一帆:她对你倒一片痴情,你们结婚吧。她在那么远的深山密林里,藏个巴人还不容易么。结果又如何?还没有过三天,就把这个可怜兮兮的书呆子赶出来了。我再三叮嘱他,不要被几片通缉令吓倒了,那玩艺是整人的烟幕弹,伤不着人,你压根儿没有罪,决不会人头落地。为了他,我以护士的身份给他造出亡故证明,社会这么乱,天下这么大,在外面混上个三五年,待社会安宁,事实澄清,法制健全时回来,连屁事没有。可她——这个小蹄子竟然以为自己救过什么张书记李领导的,有了靠山,说什么‘自首减罪’,结果硬生生地将他送入虎口,断送了书呆子的性命。我想起来都恨不得咬她一口,李一帆也是瞎了眼,一个高智商的风流才子,竟然栽在一个懵懂幼稚的女人手里!”
“欣怡姐,你别再说了。都是我的不是,但不是有意的。你也看在菩萨的面上,宽恕我!”我已经受不了,尽管她骂我,即使打我,我也决不回手的。足见李一帆对她比我还重要,在他头上没少化费心血,她虽然口无遮拦,言语偏激,抨击时敝不顾主客观社会环境。但她的见解也有一定的合理性。其实李一帆没有什么罪,要是按照她策划的思路走下去,他也有可能摆脱罗网,最终成为自由人,但现在我还没有发现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可事实是李一帆已经打入死囚牢,不但将永远失去我意中人,也将剥夺了她心中唯一的爱。面对此情此景,我还有什么话可说,悔恨和耻辱交加,心里一酸,就站了起掩面而泣。大踏步向外走去,想逃离这无自容之地。伯父伯母忙追赶过来劝我……
“给我回来!”我被她一声断喝,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我自从懂事起,从来没有服过输,一向有女强人之称的我竟败在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尼下。我完全被她虽然偏激但极其深刻的洞察力,远见卓识所折服,成了她的俘虏,能不站住么?
“你葬送了李一帆,我才讲你几句就想溜!”王欣怡毕竟还是个性情上的人,丝毫没有修行人那种宽怀和慈悲。还讥笑道:“一个得到市委书记赏识,占山为王的女强人难道只有这么点份量么?连一个自己钟情的文弱书生都救不了么?”
“王欣怡!你贵为禅师,本应宽容慈善为怀。我与你素不相识,何苦得寸进尺,步步相逼?我到处奔波,历尽艰险,呕心沥血,用尽了心机,这一切又为了什么?我们平素无仇无隙,你失去的只不过李一帆,我设法用我性命换回李一帆还给你便了!”说罢,我连头都不回,大踏步跨出庙门。后面传来了两老瞧急的声音:“我可怜的女儿,你回来,干妈有话同你说呢……”
三十六
南华庵受辱,刻骨铭心,我已暗暗发誓;不救出李一帆,我死不瞑目!我也无法咽下这口气。但我的脑海至今还是一片空白,并无良策可筹。不过,我既然答应过那个道貌岸然的女尼。我唯一可走的路就是尽一切力量包括我的性命去拯救李一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