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寨女皇-第2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啊呀,梅大姐,是你?原来你还是安然无恙,可社会上都传遍了,说你被李一帆的‘火攻为上’计策烧死了。害得我们带着昔日夜校师生到市委大院献花悼念呢……”
“那我的英灵肯定会感谢你们的!”我对他嫣然一笑。围着我的这些凶神恶煞早已听过我社会流传的香艳野史。现在可以面对面目睹我这位反响不凡的铁美人,早把鲁司令交待使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人们的天性喜欢看美女。此刻大概被我某种东西所征服。刚来所持的腾腾杀气已荡然无存,个个都呆若木头鸡似的在那里打桩,顷刻之间恢复了人性。
“别站着,你们都是巫山给我带来的贵客,进来歇一会儿,喝口茶暖暖身子!”我不卑不亢地说。黄金标见我的眼色行事,马上提壶泡茶,敬烟。二十多人一窝蜂似的进入我的领地,东张西望,床下张广才没来得及穿的鞋子及里间办公桌上满缸烟蒂都会给他们提供新的线索。奇怪的是,他们并不感兴趣,感兴趣的是我那三大本影集,那里有我各个时期的写真玉照。我装着无事一样同巫山拉家常:“那个市委一号走资派还没有抓着么?”
“自从火烧大楼以后,大家一直认为他被烧死了。但鲁司令说:那天播音室里没有张广才。也许在多层次的大楼里还有他的秘密据点。这么大的楼房,躲个把人还不容易么?况且张广才发过誓:与市委大楼共存亡。但我们清理尸体并没有发现张广才,如果真的还活着,很可能隐藏在环形凹!”
“这个张广才我再熟悉不过了,但自从发生惨案后,我们再没见过面,这里来过一位总编贾演卯,住了几天就走了,我们还怀疑他是联合阵线派来做眼线,意图调查张广才的下落,我和黄付总司令正想逮住他向虎师总部领赏呢,不想让他溜走了。你们不妨满山满野去搜一遍。万一这价值连城的走资派落到阵线手中,那我们的损失就大了。”
“他跑不了的。我们鲁司令早已做好战略部署,谁能抓到他或知情举报奖壹万元。谁不想拿到奖赏哩!”
“可不,他参加过解放战争的三大战役,武功了得,能在千军万马中打开血路,一般人是近不了他的身的。”
自从建立“五七”干校以后,环形凹徒然热闹起来。给鬼哭垅带来了无限人气。像戴无量这些当权派身陷囹圄,则无损他天然的乐观性格,无论在养殖园或者教室统铺上学习讨论都是最活跃的人物。在饭前茶后还跟走资派们摔几轮扑克,搞得圈内老走资派们满额满鼻子都贴满了纸条,那开怀大笑常常跃出校园,得到山谷的回应……
百万虎师盘据了大部分农村。粮库,供销总社都有他们组织的联络站,粮油盐棉供应是不成问题的。他们慷国家之慨,挥霍无度。但对走资派们却十分刻薄,说让他们尝尝旧社会生活,常吃“忆苦饭”,有利于他们改造自新。因此他们虽一日三餐,都是粗粝难咽的两稀一干,霉干菜还算好的。我与戴书记有着深厚的友谊,但尽量避免接触,不要因我而给他带来了麻烦,加重灾难。只是常常暗中运动巫山,给他带些吃食,巫山也常常到我房间谈些家常,他还流露出对我的爱慕。我就利用他对我的好感,晓以利害,让他手下留情,尽可能保护这些落难“秀才,”也为自己留些后路。有时我到养殖场叫朱小妹和王大爷烧些好菜好饭,改善他们的生活。朱小妹和王大爷视我为亲人,凡有好吃好喝总会给我留着,我又转手到戴无量手里。当大包小包猪肉,鸡块或托人捎来的饼干塞进他手里的时候,他心照不宣地一律全收。当保安不在场时让大家分享。他昔日广结的善缘,终于得到丰厚的回报。令那一摊子“牛鬼蛇神”羡慕不已。
几十号当权派在这一方与世隔绝的天地里有着相对的自由,绝对的平等。每人都有绰号。区长叫“老粗”宣传部长叫“喇叭”组织部副部长叫“纺织娘”周成运叫“鬼门关”戴无量叫“招安”或“宋公明”,大白天学习《红宝书》时十个倒有九个打瞌睡,到了晚上贯彻“54”号文件,个个飞龙活虎。大喊小叫,为偷一张牌而争得面红耳赤,甚至于骂娘、打架……
“太不像话了,这么一群四不像还能当大官?统统判他个流放、摆站算了!”巫山对昔日的官僚们如此作为很不以为然。
“是呀!他们有的还是抗日战争挂过彩,解放战争渡过江,和平年代当过官的老革命呢!”我趁势做他的工作:“不过他们也是有七情六欲的常人,这些人超常的能量,关在方寸之地无处发泄,凡人的精神压抑到一定的限度就会爆炸,这就可以理解笼子里的鸟儿为什么会撞死;在机枪扫射下的监狱还要暴动。这些人大多都能在沙场冲锋陷阵可敬的勇士,若被逼红了眼照样杀人放火。你是五七干校的大校长,你我如果不想置于火药桶上讨活命的话,得改进管理方法,让高官分别有个发泄忧闷的伐闸,不时开放,那才是万全之策呢!”
“听君一席言,胜读十年书。原来管理人还有那么深的学问。”巫山高中还没毕业,在大队办夜校时是个活跃分子。还能写一手好文章。又在五都中学代过课,曾经在《婺江日报》发表过豆腐干大一块文章,竟被鲁冠方看中,招为主笔杆子专管材料,引为亲信。现在常常缠着我,我却以言行影响他,他也逐步地了解我的为人,由爱慕转向崇拜。
我这个套间已经失去了往日宁静。黄金标和巫山做什么事都要来“请示”,唯我是从,凹里大部分敢死队都下山去了。留下来的保安人员还不到一个连,也有事没事往我这里跑。这也难怪。这些男人们需要女人,需要温馨,在这荒无人烟的山谷里唯我是个年轻的异性。在阴阳严重失调的情况下,不到我这里来又能往那儿去呢?且说我对他们一视同仁,不拘言笑,建立正常的人际关系。有些年轻敢死队员也有想入非非,但有了巫山和黄金标保驾。我有很大安全空间。我在感情生活中有过两个男人。他们虽然都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而我唯一朝思夜想的李一帆不知流落到何处。尽管我周围有众多的追随者。但已经脱离了动物属性的野蛮时代的人还是讲层次的,对于这些敢队员我有所不齿,又不能不理睬。为了保护这些被监控的社会精英安全,不得不略加周旋罢了。他们怎么能同才学出众,人格清亮的李一帆比呢?
在我暗中点拨下,敢死队员们行为有所收敛,走资派们的生活待遇有了改善。把原来睡在潮湿的地铺改为睡高低铺的架子床上,并动用了学校仓库里的被褥,并把部分人分住到其他教室,增大生活空间,安排了晨练和课间操。还组织他们到养殖场参加种菜、浇水、施肥。开劈环形山桃园。保障了蔬果供应。有时还杀牛宰羊,使这些由于长期营养失调,前途感到迷惘的“死不悔改”们有个“还魂”的机会。我高兴时还借口“上课”给他们唱几段婺剧,令他们情不自禁地鼓掌、呐喊,直抒胸意,感受人间美的旋律,改善精神状态,消除悲观情绪;因此在这个漫长的冬天里,我一直扮演着一个红色牧师的角色。不管他人看法如何,我要对得起共产党,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深深地感悟到我的成长过程中离不开李一帆、张广才、戴无量甚至鲁冠方诸人对我的人生透视,提练和带携,当然也由于见缝插针,博览群书,决不放弃读大学的机会。获得清华大学肄业文凭,政治运动和阶级斗争的旋涡把我抛到全市音控的制高点,待潮退浪消之时,又从高层摔下来,被抛到荒无人烟的鬼哭垅,这里面的喜怒哀乐又谁能知,我像一个蹩脚的小丑粉墨登场,即兴打浑,周旋在高层和平民之间,在各层各派形形色色的冲突和斗争中寻找平衡点,求个较好的归宿。这就是生活,这就是可歌可泣的普通平民百姓的人生之歌。
中央文革决策机制已经觉察到文化领域对于上层建筑支撑作用,在彻底推翻帝王将相统治舞台的方针下,倡导改革和推广革命样板戏,以活跃社会,激发人气,满足亿万人民精神生活。
利用时势推进事业以达到某种既定的目标是智者普遍所采用手段。为了把关押在牛棚里,精神被摧残的当权派解救出来。我立即抓住机遇,决定排演“沙家滨”这一倡导即刻得到苦于缺乏人才而又要标榜“紧跟形势”的“虎师总部”赞赏,鲁冠方脑子一转,立即把环形凹作为试点,给予力所能及的支持。要人有人,要物有物,命令巫山全权总抓,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否则“提人头来见!”
婺江流域本是徽戏发源地之一,乾隆年间为了喜庆当今寿诞,婺州四大徽班进京,以它为基础,吸收融合全国各地戏曲精华,而形成京剧。而京剧“沙家滨”又移植婺剧,无疑是京剧对徽剧的反哺,因为婺剧前身是徽剧,是婺江流域流行已久,根植民间传统剧种,有广泛的群众基础和深厚的人才资源。
巫山虽有才华但缺乏艺术细胞,不得不由我领衔。我开始筹备了。首先要配备后台。司鼓、正吹、付吹、主胡,司锣还有琴、筝等。这些人物原则上从“走资派”中物色。不够的才到西乡十锦班里去借用。前台主角阿庆嫂自然非我莫属。郭建光本来是张广才、戴无量可以担任,可张广才已经逃亡,戴无量有气势,但太胖,黄金标太女人相,巫山人帅,可以塑造共产党员形象,可他没有舞台生活基础。其实如果李一帆担当,那是完美无缺的选择,可是他已流落他乡。此角只得暂缺,胡司令这个草莽英雄谁来?此兄虽是敌人,但有江湖义气,要大气,要胖、大、粗,“粗”是核心,在张丙坤、屠宰亮、刘长厚等人比较没有一个合适的,我忽然产生一个异想,如果叫鲁冠方来扮演是最理想的,身胖脸盘大,声音洪亮,粗中有细,富有灵气,具备了胡司令的天然条件。可他是总部司令,怎么有这种可能?还是请戴无量吧,其实戴无量大胆豪放,讲义气,是个性情上的人物,请他演反派人物,我心里还有所不忍呢。
戏剧里有众多人物,主角、配角、小厮、跑堂、狗腿、帮凶、二流子等等。还有剧务人员、策划、教习,审评、编剧都还缺乏。如果李一帆在这里就好了。那我的一番苦心因有了这个主心骨,定会得到园满的展示。他和陈伯年是我的婺剧爱好起蒙教师。现在前台、后台、剧务都还缺少支撑人物。可他已浪迹天涯,只能在梦中才能相会。还好,通过陶云龙推荐,从西乡大队请来一位高人田雨。他是从艺二十余年高明的小丑,科班出身,逗唱打说无所不精。文革开始婺剧团解散后,在家乡务农,我们曾在临溪镇茶馆里有过一面之交。这次我把他请到山凹,成了总教习。
经过艰苦的筹备,排演就要开始。我叫巫山、黄金标撤去一切警卫。在这深山冷坞里,复杂的阶级斗争在内部而不是外部。阵线真的来抢“走资派”,靠你们几十条破枪顶个屁用,何况我们这一连敢死队个个比我还怕死,连晚上听到“鬼叫”都像乌龟把头缩进脖子里去,连大门不敢出,讲得难听点都是一群乌合之众,酒囊饭袋面已。还是叫他们统统参加排演,跑龙套胜任不了的就在台下做观众,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