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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秦岭神脉-第4章

小说: 秦岭神脉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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熄灯后二人聊了一会,王佛药沉沉睡下,渡轮依然端坐念佛。初时月华如水,树影婆娑,及过子时,片刻之间黑云压顶,连天电闪雷鸣,这雷声却只在屋顶徘徊,犹如一只黑色的怪兽游走于院落上空,似乎找不到地方下口。屋内端坐的度轮口中疾疾做金刚念诵,口动而不出声。王佛药被雷声惊醒,问道:“法师,为何天象突然异常?”渡轮说道无妨,不用担心,是常五这妖孽,我已在院外结界,你但休息,如感觉害怕,可以闭目念诵阿弥陀佛。说话之间头顶雷声消失不见,听得墙上有东西落下,先是稀稀拉拉的几声,进而噼里啪啦拉连成一片,又有春蚕食桑的声音沙沙传来,这声音愈来愈密也愈来愈大,王佛药不知发生了什么,欲起身察看,却使不上一丝力气,梦魇一般只有眼睛四处转动。忽然一个黑色的蛇头刺破窗户纸,探了进来,这蛇头如小儿拳头大小,呈三角形,发出“呼呼”的声音,信子探出两寸有余,似乎暴怒之极。接着两条、三条……,半柱香功夫,房间地上布满了黑色的毒蛇,这些蛇不断扭动,在透窗而入的斑驳月光下,蛇身发出幽暗的光芒,透出森森寒气。王佛药意识到今日不可能脱身,便将生死置之度外,反倒冷静下来,他侧目找寻,却没看到渡轮的身影,难道这僧人为求自保,已经遁逃了?王佛药想到隔壁房间的老娘,悲从心起,可怜老娘含辛茹苦将自己拉扯大,没有过上几天安生日子,或者已经葬身蛇口了。想到这里,王佛药决意努力一试,即使万蛇噬身而死,也要努力去救出老娘。人在绝境下如果冷静,能够发挥出的潜力是惊人的,王佛药聚集所有心力,奋力抓向爬到脸前的一条大蛇,一抓之下却扑了空,刹那间境界大变,如朝阳刺破噩梦,发现屋内灯光昏黄,一切如旧。那渡轮笑嘻嘻盘坐,正盯着他的脸。看到王佛药醒来,道:“发恶梦了?”王佛药擦去额头汗水,起身出门到母亲窗下听了一会,看没什么异常,才回来坐定,犹如再世为人。

渡轮拱手道:“刚才多有得罪!”看到王佛药表情愕然,进而解释道:“刚才是我用咒术止住了你,恐怕你见到常五所造幻相,一时控制不住坏了事情。”王佛药道:“只要能除了这怪,我做什么都是愿意。”话音刚落,一枝响箭凄厉而来,这箭穿过小门来势不减,射进土墙三寸有余,兀自震颤不已。王佛药转向度轮,渡轮知道他的意思,一把拉他扑到地上,说道:“这不是幻象,是真响箭!”随后渡轮半蹲,解掉身上的搭衣,铺到地上,作了个手印,念动安土地真言,果然再无动静。于是二人起来打水做饭,等饭做好,东方既白雄鸡慨唱,新的一天拉开了帷幕。

二人刚一出门,就看到门口一大片杂乱脚印,这些脚印围着院子绕了一圈,因为走得太多,几乎走出一条路来。度轮却不惊奇,边走边说,这是昨晚被我真言所摄恶人的脚印,果然走了几步,在树下躺着几个穿夜行衣的大汉,身上背着弓箭,早已经累得不成人形,灰头土脸的。渡轮接着道:“昨晚你害怕否?”王佛药道:“我倒是不怕,只是担心母亲,其实这常五一贯伪善,既然告知大众今日斗法,他昨晚定然不会伤害我们,怕引起乡党非议。”度轮颔首道:“所言不差,昨晚只是下马威,要我们今天服输。我十九岁出家,奇奇怪怪见了不少,怎会被他吓倒!”

广场上和昨日一样,早就人山人海了,仿佛是乡村节日一般。渡轮二人缓步登台,示意大众安静,渡轮大声道:“今日与常五说是斗法,实乃降伏,王佛药居士观察数年,早看出这常五乃是妖孽,并非菩萨。平时作威作福鱼肉百姓,更可恨丧我国格,协助异族瓜分国土,罪状实在是罄竹难书!故今日佛药居士要慧剑斩邪魔,揭开常五的画皮。”台下听到这番话语,顿时炸开了锅,倒不是因为渡轮敢于直言,类似意思的话他昨天早已说过,只是渡轮说是王佛药要除掉常五,惊动了大家。熟悉的人都清楚,王佛药老实寡言,从不与人红脸争执,今天却号称要除掉常五,岂不是让人笑话?

王佛药听到此话,也呆在当场,说不出话。渡轮转身将他拉到一说道:“我的法缘在大海西边,并不在此处,今日之事你且听我安排,完后贫僧自有交待。”这时人群中一阵骚乱,原来是常五缓步登台,这常五今天倒是单身前来,一身土布短打扮,恰如农人归田。常五上台坐定了,淡淡说道:“听说今日是佛药兄与我挑战,那就请赐招吧!”渡轮站出来道:“不知你是要文斗还是武斗?”常五心想这王佛药大字不识几个,跟他文斗胜算该会大些,况且昨晚在法术上也没占到便宜,于是道:“乡里乡亲,舞刀弄枪也不好看,那就文斗吧。”渡轮道:“公平起见,双方各出三题,我有一句相询,常五你所修行,可是大乘正宗?”常五晒然一笑:“当然!”渡轮道:“如此最好,既然是大乘正宗,双方所有语句,必有经典出处,你可同意?”常五点头应允,道:“我先出一题,敢问佛药兄‘无眼耳鼻舌身意’作何解?”王佛药此刻莫名其妙地心开意解,回首一看,渡轮正对他微微点头,心中晓得是渡轮的手段,该是印心的神通,便不再惊慌,随口道:“此是六根六尘空中无十二处,二乘人不了世尊方便演说,认假为真,计虚我为实有,此句是为破我执故说,语出《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玄奘大师弟子窥基法师有偈道‘依彼所化生,世尊密意趣;说有色等处,如化生有情’。”常五听到这个答案,吃了一惊,没想到这木匠几日不见,学问陡然渊博起来。王佛药道:“既然常五以《心经》出题,我也有一问,请问‘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如何解?”常五听到此题,长出一口大气,暗道木匠大约只知此经罢了,朗声道:“舍利子,是高僧火化之后所留之物,想我师尊当年涅磐之后,留下舍利千余。所说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就是说此乃神物,不可以常情揣度之。如此而已。”王佛药笑道:“常五你讲心经大约也有数年,这一句教坏了多少念佛善人啊,此一句‘舍利子’乃是称呼,呼佛之智慧第一弟子,梵语‘夏利布陀拉’,乃这一部经之当机者,可不是那僧人火化之物。常五你不学无术,欺骗无知妇孺这么多年,今日出了丑吧!”台下众人虽然不解佛药所言何意,但察言观色,看这常五被奚落的面红耳赤,有平日对其怀疑不满者,已经拍起了巴掌。佛药进而道:“此句‘是’字,非指舍利子种种相貌,真实义乃‘舍利弗,这个诸法空相,如此云云。’”

常五吃了一次败仗,面上挂不住,加之本来所学有限,就乱了阵脚,连忙出了第二题:“有皇帝曾问一位法师,我修塔建庙、布施设斋,功德是否不小,法师道:‘你了无功德’,那你说,这位皇帝和法师各是哪位?”此言既出,全场哗然,有稍通佛理之人已忍不住笑出声来,常五此题不涉事理,避重就轻,倒如民间说唱抖包袱一般刻意逗乐,就连渡轮也止不住笑了起来,一时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无影无踪。

常五碍于身份不好发作,双手扶住椅子把手僵坐,一张老脸青一阵紫一阵。王佛药正色道:“常先生是说书的出身吧,爱说玩笑,深得大众欢喜啊。这皇帝和法师,分别是梁武帝与达摩祖师,至于这为何无有功德,你不问我也不方便回答,不如就作为第二题,问问你如何?”常五只在民间俚语与坊间传说中,知道一些粗浅的佛理,平时所谓讲经,也都是信口胡诌,根本不懂甚深法义,叫他如何回答?

常五口中喏喏,说不出话,眼见羞愧就欲下台,渡轮道:“你假借大乘,身着白衣欺诳善男子善女人,此已是泥犁地狱之罪,《楞严经》云:自言是佛。身著白衣。受比丘礼。诽谛禅律。骂詈徒众。讦露人事。不避讥嫌。说的就是你这种魔民,此时既已被我等揭穿,为何还不速速离身?”常五呆痴的眼神变得无比怨毒,面色红得几欲滴血,嘶声道:“你我本是殊途,你不在常寂光土修行,管这个闲事做什么?”渡轮道:“你自然不懂,缘觉大海无量众生,本乃一体相同,盖因为个个三毒,幻化神奇,漂流轮回,你说苦也不苦?”常五低头思忖良久,道:“苦倒是苦,我血食人世千年之久,以欲为乐,却从无长久,辗转四处更增其苦,听人说大乘真实法不假修行,直指真心,何来那么多戒律束缚?”渡轮合掌朗声道:“高高天上走,深深海底行;非不假修行,断欲道自成。”听得此言,那常五稽首一拜,说道:“千年游戏人世间,镜花水月自为仙;不是老汉狮子吼,万年不见自脸面。”说完此话,常五神色顿变,成了一个眼神木讷的庄稼汉,再无分毫骄矜之态。

看这二人揭了常五老底,乡民早就忍不住要冲上台来,常五见势不妙,躲到二人背后。渡轮大声道:“各位息怒,常五也是被魔所控,那魔在我等劝说下业已离开,常五现在和各位一般,都是普通血肉之体,且放过他。”看了刚才情形,众人对渡轮也极为佩服,于是慢慢散开各自回家,有粗通佛理者,围上来问这问那,十分好奇。

回去的路上,王佛药问道:“我有两事不明,第一今天为何要我带你上台斗法;第二这假常五既然法力高强,怎会害怕区区几个守炮楼的日本兵?”渡轮微微一笑:“此处是你故乡,也是你的教化之地,你虽不通文墨,但天性至纯契合真如,以后自然会有人信仰你,你也逐渐开悟,感化一方。”王佛药却不自信,不安道:“我天性愚钝,恐怕不能领会佛学的精妙,更不要说教化他人。”渡轮道:“这你无需担心,六祖大师听人念诵《金刚经》一句,即刻开悟,可见这佛性人人具足,且这修行根基,本不同于世间聪明,看似木讷的,或许是大根器之材。”

“至于第二个问题,”渡轮道:“《楞严经》上说,那些飞精附人的邪魔,施展法术:是诸听人顶上火光。皆长数尺。亦无热性。曾不焚烧。或水上行。如履平地。或于空中。安坐不动。或入瓶内。或处囊中。越牖透垣。曾无障碍。唯于刀兵。不得自在。这最后一句,就是说这些人,虽然可以隐身、穿墙过壁,但是对刀兵刑杖,却不能够克服。为什么呢,因为这些人还没有达到‘无我’的境界,那就必须借助于这个肉体,所以他害怕那些拿枪执剑的兵士,害怕破坏了这个肉体,这就是为何那常五屈服于日本人,甘愿为虎作伥。”

回去后渡轮道:“这几日你且告假,我与你传授一些法门,以后必可用上。”于是二人闭门不出,其间渡轮传授了大悲咒四十二手眼、楞严咒和五会念佛等法,渡轮道:“我本承禅宗法脉,但末法时代,唯有念佛法门最为稳当,你且不忙参禅,须知‘念佛定来即是禅’,法门无量,却是殊途同归。”王佛药点头记下。后几日渡轮与村内求法者授了皈依,告诫道:“贫僧不日即将离开,我走后各位可随佛药居士修行,他虽年轻,但一如我在,不可轻慢。”

临别时刻,渡轮叮嘱王佛药道:“日后无论遇到何事,且随你心性放手去做,天佑吉人,此方百姓也需你教化。”又说道:“本来学佛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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