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策-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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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夫笑着点了点头:“王爷,老朽虽然诊出来了,却还是要多嘴一句。”
“好,请讲。”贺连胜连忙催促他,显然等得有些焦急。
“殿下左右脉象相差不大,较难辨认,老朽虽说诊出了结果,却不保证一定是对的,一切还要等这孩子出世才能作数啊!”
贺连胜听了哈哈一笑,在他肩上拍了拍:“当初你给我大儿媳诊完脉,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如何?还不是诊对了!我知道你们医者说话皆喜欢保留三分,无妨,你就直说吧!”
“哎!”周大夫应了一声,“那老朽就直说了,殿下这是个男脉,将来生下的,应是个男娃。”
贺翎正坐在躺椅旁边对萧珞递眼色,一听这结果忍不住哀嚎一声,无比失落地扑在萧珞身上装死,萧珞原本神色淡然,却忍不住被他这样子弄得哭笑不得。
贺连胜却听得大为开怀,高高兴兴地一转脸看到儿子这副德行,顿时拉下了脸色,呵斥道:“嚎什么嚎!生儿子是件天大的喜事!你摆出这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做什么!”
贺翎垂头丧气,让萧珞暗地里在手臂上掐了一把,这才回过神,站起来转身严肃地看着贺连胜:“爹,您陪我进书房去,我有话说。”
贺连胜虎着脸看他,知道他私下里比较浑,可一旦露出正色,必定是有十分重要的事,于是拿锐利的两道视线朝他脸上戳了戳,点点头便转身朝书房走去。
萧珞见周大夫被晾在那儿,对那父子俩突然严肃的神情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连忙起身走到他面前,笑道:“劳烦周大夫了,不知今后还有没有哪些要注意的地方?”
周大夫连忙对他嘱咐了一番,怕他不记得又一条条列了单子递给他,这才放心,正打算告辞时,里面书房忽然传来一道拍桌的巨响,顿时把他给吓一跳。
萧珞微微一笑:“我记住了,周大夫回去休息吧,我进去瞧瞧。”
周大夫点头应是。
走进书房时,里面父子俩正大眼瞪小眼地煽着鼻孔互相看相,一副谁都不服谁的样子看起来实在是像极了斗场里的两只大公鸡,萧珞忍不住笑起来:“爹,云戟,有话好好说,这么互相瞪着能瞪出什么结果来?”
贺连胜这才稍稍恢复了几分颜色,粗着嗓子不悦道:“跟这混小子说不通!”
贺翎不甘示弱:“我说了那么多,您不也听不进去吗?”
萧珞走到桌边,看桌子一角都被震出了道细细的裂痕,忍不住咋舌,看来爹被气得不轻,连忙倒了杯茶递给他:“爹,消消气,云戟也是为咱们王府着想,您再考虑考虑吧。按规矩,大哥是嫡长子,还生了个嫡长孙,本来就该由他世袭。即便没有这些规矩,以大哥的才能,也是完全可以撑起这个大梁的,爹又何必固执呢?”
贺连胜往嘴里灌了口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站在面前的是位皇子,虽然他如今一言一行都在昭示自己是贺家人,可终归割不断那层血脉,而且他心里也是透亮,说与不说没什么差别。
萧珞又道:“爹不必过于顾忌我的感受,即便父皇不说削藩,也不能保证这天下就一直太平,我身在靖西王府,自然希望靖西王府能安安稳稳。将来由大哥世袭,云戟正好可以将心思都放在军营中,万一王府遇到问题,他不会撒手不管,大哥也不会不听他的意见,兄弟齐心才是最好的。您说呢?”
贺连胜觉得还是这儿媳说话中听,忍不住朝儿子瞪了一眼,叹口气坐了下来,放下茶盏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可惜如今不是太平年,世袭了王位不是吃吃喝喝做些自己喜欢的事就可以的,羿儿他本就志不在此,将这么重的担子交给他我还是不放心。其实,你们不争这个位子,爹心里很是高兴,最怕看到的就是你们为了争名夺利互相反目,如今这局面我看得老怀宽慰,但是又有些无奈。”
贺翎插嘴:“你都老怀宽慰了,那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萧珞见贺连胜脸色又黑了,哭笑不得,赶紧扯了扯贺翎的衣袖,给他使了个眼色,也不知道他平时在自己面前千依百顺的,怎么跑到亲爹面前却总是抚他老人家的逆鳞,爹的脾气本来就是一点就着,他还那么由着性子来,再这么下去,估计面前这桌子都该粉身碎骨了。
贺连胜估计和萧珞想到一块儿去了,看着贺翎在萧珞的眼神下迅速闭嘴的乖巧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萧珞笑了笑,又道:“之前我也听大哥说过,他此生最大的心愿是游历天下,不爱那些争来夺去、打打杀杀的事,可他毕竟是家里的长子,该担的责任还是会担的。大哥心如明镜,知道如何取舍,他不争这个位子,可也不排斥,一旦世袭,必定是个有担当的世子,爹比珞儿了解他,该相信他才是。”
贺连胜让他这么一说,忍不住有些动容,胡子轻微地颤了颤,看向他的眼神透着些难得一见的慈祥:“你也是深明大义。”
萧珞唇角扬起笑意:“爹过誉,我是在替云戟说服您呢。”
贺翎恢复了精神,凑过来腆着脸道:“爹,您答应啦?”
贺连胜气哼哼地将他脑袋拍开,站起来道:“老子是答应我儿媳了,关你什么事?此事也要你大哥乐意才行,我找个机会去和他说说。”
“哎!大哥肯定乐意!”贺翎笑嘻嘻的,心道:有大嫂在,他能不乐意么?
15、亲家来人
第二日,贺连胜等几个儿子从校场回来后,正打算找大儿子谈一谈,门房却进来禀报,说陈氏的娘家来人了。贺连胜愣了一下,连忙让人去通报王妃与陈氏,自己则大步走到外面将陈家二老请进了门,令人看座奉茶,十分热络。
陈氏的爹叫陈儒林,为肃州刺史,平时也不清闲,难得有空过来,让随行的下人将带来的礼交给门房,就携着陈夫人跟进来,一路说说笑笑,比靖西王更显热络。
王妃来到厅堂,待彼此见过礼后笑着道:“亲家母,我今日一早就听到门口树上的喜鹊叫个不停,还道这么热的天难道有贵客上门?想不到还真是有。茹儿随后就来,亲家母先过来与我聊聊家常,随他们两个老头子胡吹海侃去。”
陈夫人连忙挪到她身边去坐着,笑道:“今日来得唐突,王妃可不要见怪啊,实在是心里颇有些想念茹儿,忍不住就过来看看她。虽说她在王府里过的是金枝玉叶般的日子,没什么值得牵挂的,可毕竟是养了这么多年的闺女,就那么当水一样泼出去,心里实在是舍不得。嗨……瞧我说的什么胡话,见笑了……”
王妃见她说着说着眼眶有些湿润,连忙宽慰道:“这有什么好笑话的?你我皆为女子,哪会不明白这其中的苦楚?嫁了人,就不能随随便便回娘家,想着爹娘了,只能盼着他们来一遭。我也是过来人,不用猜都知道,茹儿必定也是念你们念得紧。好在你们离得不算太远,可以常走动走动。”
正说着话,门口光线一暗,贺羿与陈氏一起赶了过来,陈氏怀里抱着小睿儿,一脸惊喜地站在那儿:“爹!娘!”
贺羿连忙走进来对二老见礼,抱着小睿儿说:“睿儿,快叫姥爷姥姥。”
小睿儿唆着手指,瞪大眼左边瞧瞧右边看看,呜噜哇啦说了一通儿语,笑裂了嘴巴冲他们伸手,看得一屋子大人齐齐笑起来。
一番热闹过后,王妃对陈夫人道:“亲家母难得过来一趟,你们母女俩久未相见,必定有许多体己话要说,我去让人备些酒菜,你们就回院子去好好聊聊。”
陈儒林夫妇异口同声地客套:“不必如此麻烦,我们小坐片刻就走。”
“不麻烦,应该的。”王妃温和地笑了笑,转身出了厅堂。
既然王妃发了话,他们自然也不用过于生分,陈夫人随女儿去了院子,留着另外几人在那儿继续聊。
陈氏看着娘亲逗弄小睿儿,笑容满面,挥挥手让端茶的下人离开,这才依偎着她撒娇地开口:“娘,想不到你们来得这么快,我还以为要再等些时候的呢。”
陈夫人敛起笑容,低声道:“你来个信说得不清不楚的,我们又不知你究竟出了什么事,就觉得你字里行间都是委屈,你说爹娘能不挂心么?”
陈氏笑起来:“偷偷写的信,哪能事无巨细,当时就觉得心里难受,想找个人倾诉都找不着,所以特别地想念爹娘。今天看到你们来,我真高兴。”
陈夫人将乱动的小睿儿抱抱紧,腾出一只手去在她手背上拍了拍:“怎么了?跟娘说说,可是受了什么委屈?我瞧着羿儿对你很好啊!”
“他对谁都好。”陈氏神色间添了几分不满,“对他的弟弟可比对我们娘儿俩好多了。”
陈夫人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陈氏想想那天的事,气恨地咬了咬了咬唇,抱怨道:“爹打算立二弟为世子,他都不去争取争取,我瞧着气闷,说他两句他还对我恼了。”
陈夫人大吃一惊,直直盯着她:“你说什么?!王爷要立贺翎为世子?羿儿是嫡长子啊!他当真那么说过?”
陈氏撅了撅嘴,点点头:“不然你说为何到现在都没个动静?如今嫡长孙都有了,爹还在那儿拖着呢。”
陈夫人一听急了:“这怎么行!当初我和你爹可是冲着羿儿是嫡长子的身份才将你嫁过来的,万一……万一真是那样……那你不是白嫁了么?”
“什么白嫁?”陈氏诧异地抬头看她,“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结这门姻亲是想利用女儿?”
陈夫人面色一僵,叹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爹娘是想着你嫁过来往后能当上王妃,过上好日子,至于其他的,不是主要原因,但如果能让陈家立足更稳,自然也是一桩美事。”
陈氏眨眨眼看着她娘,脸色有些不好看。
“你可别多想,羿儿一看就是好孩子,爹娘自然也是相中了他的品性,才放心将你嫁过来,别的都是附带的,难道你不希望陈家过得更好?”
“当然不是。”陈氏将小睿儿抱到自己怀中,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声音闷闷的,随即想到贺羿对自己到底还是十分用心的,也就不怎么介意这门亲事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了,官宦人家的子女,总免不了这些命运,她也不是不明白。
陈夫人见她神色逐渐恢复,微微放下了心,正要再宽慰她两句,忽然“咦”了一声,疑惑道:“茹儿,你当真没听错?王爷怎么可能立贺翎为世子?他娶的九皇子可是个傻子,还不能休妻不能纳妾,将来生个孩子不一定什么样呢。王爷怎么可能做这种糊涂事?”
“娘你有所不知,那九皇子压根就没傻,他……”陈氏话一出口猛地惊醒,迅速咬住了嘴唇,一脸惊慌。
“你说什么?”陈夫人敏锐地捕捉到她话中的关键之处,一下子惊得从椅子上站起来。
陈氏想到贺连胜的一贯作风,吓得脸色惨白,狠狠眨了眨眼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扯出一丝笑容,轻声道:“没什么,对了,娘,睿儿最近长得可快了,我打算让铺子再给他做几件小衣裳,你瞧瞧他身上这件,手脚都露出一截来了。”
陈夫人重新坐下,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这不正好么?哪里差一截了?你别顾左右而言他,跟娘还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陈氏下意识抬眼朝门口看了看,却紧抿着唇不吱声。
陈夫人站起来走到门口四处张望了一番,又走回来重新坐下,凑到她耳边悄声道:“你方才说,九皇子没傻?不是全天下都说他傻了吗?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氏深吸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