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到水穷处-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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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审讯。”
符陵转头看了楚翔一眼,面无表情。楚翔脸色雪白,想起在密室里一次次的幽会交欢,那大红锦缎上的鸳鸯戏水,心头一阵阵毛骨悚然,“你,你……是什么时候……”楚翔无力地问,空洞的声音已不象是自己发出来的。
“你的疑问,朕回头再告诉你,朕现在要带你去见一个人。”符陵又问道,“你怎么样,能撑得住么?”
楚翔听他的口气似有几分嘲笑,努力稳定情绪,淡淡地道:“我没事。”
第二卷 二十一 挥剑决浮云(下)
符陵挥挥手,先让那两名卫士下去,自己亦站起来往门外走,楚翔只得跟在他身后,却见符陵招手让季德过去,附耳低声吩咐了几句话,听不见说的什么,季德面色严峻地点了点头,带着卫士急匆匆领命去了。
此时已经夜深,楚翔内外的衣衫早就被汗水湿透,走出门外,不知什么时候起了薄雾,细细密密的寒雾,从四面八方涌来,楚翔不禁打了个寒噤,更觉得头重脚轻,双脚踩在地上象是踩在软软的棉花堆里,歪歪倒倒走着,全然用不上力气。旁边太监想要来扶,却被楚翔一把推开了,咬牙紧走几步,跟上符陵,符陵回过头来对太监们道:“让他自己走!”
勉力爬上辇车,楚翔靠着车壁闭目养神,不去多想,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听天由命而已。没过多久辇车便停下了,楚翔挣扎下车,发现辇车停在一处院子里,院子四面皆是十余丈的高墙,人站在院中,如落深井之底,只有仰头才看得到一方天空。院内是一排排紧闭的铁门,间或从铁门内传来凄厉的惨哭喊声,让人汗毛倒横竖。
“这是哪里?”楚翔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天牢!”符陵扔下这两个字,便走到院子一头一扇沉重的铁门前,很快有人开了锁,符陵令人带路,并示意让楚翔先进去。
是符明已被抓了么?楚翔走下长长的地道,墙上昏暗的油灯是唯一的光线,投下来人阴森森的影子。左右的两排囚室皆以大块的条石砌成,却听不见人声,显然是空无一人,一直走到隧道尽头,带路的人方停下对符陵躬身禀道:“皇上,人犯就在这里了。”
符陵点头,令那人退开,对楚翔道:“这便是朕要你见的人。”
楚翔满腹疑惑,忽然囚室里有人喊了一声:“师弟!是你吗?”接着是镣铐的一阵哗哗乱响。
楚翔大惊,忙扑上前,透过囚室门上一个小小的四方洞口看进去,果然关在里面的正是师兄狄丰!狄丰一头乱发,怒目圆睁,手足都上了镣铐,身上的衣衫虽破了几处,却没看到伤痕,估计尚未受刑。楚翔失声叫道:“师兄,你不是回国去了吗?怎么会又被他们抓住?”
狄丰摇头叹道:“我回去后见过了安澜将军,把你的东西转交给了他,还是放心不下,想过来看看能不能再帮你什么?没想到一踏进秦国境内,就落入了符陵事先安排的埋伏,反倒是连累你了!”
楚翔苦笑道:“师兄,小弟求仁得仁,生死皆已无憾,你何苦为小弟三番五次涉险?”转身对着符陵,怒道:“你处心积虑地安排这一切,到底想怎么样?”
符陵反问道:“朕想怎么样?本来朕说了,那内应的密件原是送给你的礼物,你托你师兄带回去也就罢了,朕也没打算为难他。但他回了周国没两天,却又潜回了秦国,你师兄既然这样流连忘返,朕若不尽尽地主之谊,留他在秦国好好住上一段时间,岂不是当我秦国乃是不知礼仪的蛮邦?”
楚翔气结,握紧双拳,用力砰砰地打着铁门。
符陵道:“现在人已经见了,走罢!朕知道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到了黄河也不死心,朕以前和你说过的话,你都当成了耳旁风!你对朕说过的话,朕却一个字也不曾忘,朕记得你曾说过,你输得口服心不服,朕要的也即是你‘心服’两个字!”他这会面色阴沉,口气也愈来愈冷,牢牢捉住楚翔的手腕,又道:“朕还要带你去个地方。”
楚翔但觉他的手指如铁钳般又冷又硬,象是要把自己的骨头捏碎,身不由己地被他拖着钻出了地道,回到天牢的院子里,夜深露重,仰头见天上月光已被雾气遮住,只远远的天边有几颗寒星闪烁,发出微光。楚翔深吸了一口气,暗想:他莫非要带自己去见符明?与他作对的谋反的今夜正好一网打尽,自己怕是见不到明天清晨的太阳了……
符陵挟着楚翔第三次上了辇车,这回走了一阵,忽听得外面喊杀声震天,符陵道:“定亲王府到了,下车吧!”楚翔知他定已派出军队,先下手围剿符明了,并不惊讶,随他下了车,正是在定亲王府大门外,但见千百支火把将府邸内外照得如同白昼,双方的卫队正在贴身厮杀。
楚翔转过头去,目之所及,黑压压地一片,到处都是符陵的禁卫军,已将王府围得水泄不通,心知符陵既然发觉符明企图,定早就暗中调集了精锐部队增援,符明应是未及发动兵变已被包围,如今不过是作垂死一击,覆灭只在顷刻之间。自己这几个月来煞费苦心设计,欲将只手补天,却似以卵击石,自不量力,如一场黄粱美梦,醒来时两手空空,楚翔一时既想痛哭,又想狂笑。
两人静默地站在离大门百丈之处。过了约有大半个时辰,喊杀声、兵器的撞击声渐渐地小了下去,从府门里冲出来的士兵越来越少了,符陵的禁军却不断地涌了进去。待到薄雾散去,天边露出一线灰白色的曙光,王府门外已是尸积如山。楚翔记起符明曾说他的帐下皆是死士,临乱果然忠勇无畏,可惜众寡悬殊,犹如螳臂当车,无济于事。符明野心虽大,偏遇上堪称一代枭雄的符陵,也只能叹一声时运不济了。
终于四周安静下来,过了好一阵,楚翔见季德带了几名侍卫押了个人从王府大门里走出,正是符明。他披头散发,双手被缚在身后,身上的甲胄破了几处,染上了斑斑血迹,连脚上的靴子也掉了一只,被卫士推得跌跌撞撞。虽狼狈不堪,但符明面上仍不改倨傲神情。卫士将符明押到符陵面前,摁住他肩头要他跪下,符明冷哼了一声,昂首站定,两只脚却象牢牢地生了根,纹丝不动。
第二卷 二十二 失之有余恨(上)
符陵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强迫,季德禀道:“陛下,定亲王谋反,已束手就擒,反抗的叛军均已被剿杀,王府上下百余口人随后押到,此外,禁卫军还在王府中搜出了龙袍皇冠等犯禁之物,请陛下过目!”说着令人抬了一口红木大箱子上来,掀开箱盖,里面果然是满满一箱子龙袍冠冕,金黄灿烂,耀人眼目,符陵看了一眼,拾起面上的一幅黄绢,打开却是草拟的遗诏,口气和笔迹都模仿得颇为相似,足以乱真。符陵笑了笑,对符明道:“四弟,你若真要这诏书,向朕来讨就是,你我兄弟一家,何必大费干戈?”
符明道:“你肯传位于我?笑话!如今我被你捉住了,你自然说这种便宜话。”
符陵摇摇头,淡然一笑:“若四弟能当一个比朕更好的皇帝,朕有何不肯?这江山皇位,不一样是我大秦的么?”与符明对视一阵,长叹口气,又道:“四弟,你和朕乃一母所生的同胞兄弟,朕从未将你当作外人,你自己不信,朕也无奈。你封王袭爵,位高权重,现今已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日后你若能助朕一统天下,建立殊勋,这不世功业朕自然会与你分享,你如何要铤而走险,行这大逆不道之事?将朕逼上悬崖,却是怪不得朕不顾及手足之情了!”
符明冷笑道:“分享?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如何分享?既然你我是同胞兄弟,你有横扫六合之心,我就不能有独霸天下之志?若要你一生都俯首为臣,万事不能自主,你又当如何?再说了,江山可以共享,心爱之人能否共享?”符明见符陵安然无恙,已知下毒之计未成,厉声又道:“成则为王,败则为寇,既然天不佑我,如今事败,复有何言?”话音刚落,忽看到楚翔正站在符陵身边,符明失声问道:“翔,你怎么样了?”
楚翔本在符陵身后旁观,听他言语关切,真情流露,不禁微觉愧疚,黯然摇了摇头,还未说话,符陵却已开口:“他不是好好的么?不劳你操心,他已和朕同饮下交杯酒,誓言今生永结同心,生死与共!”
楚翔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他这是故意挑拨自己和符明的关系,好叫符明死前也不得安心,说不定符明还认为是自己泄密才招致事败。果然符明一听,立即怒目圆睁,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眼中似要喷出火来,就要扑上来,却被数名侍卫紧紧抓住双臂。符陵也沉下了脸。楚翔不想再作任何辩解,只觉得这一切都分外可笑,自己就快死了,兄弟二人还在为自己争风吃醋,而这两个人又是今生最大的敌人……楚翔看看符陵,又看看符明,眼前这剑拔弩张的两个男人都和自己有过肌肤之亲,但这两张极为相似的面孔却同样地陌生遥远……
符明见楚翔脸上微微露出笑意,心头一痛,冲口而出:“楚翔,我斗不过皇兄,本也无话可说,没想到竟然栽在你手中!你当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日后好好服侍皇兄,荣华富贵自然是享之不尽,只是不知道你在皇兄身下,有没有如在我身下那般情欲似火,风流淫荡!”符陵初时还神色自如,待听到符明恶狠狠地吐出最后一句话,不禁变了脸色,正要吩咐左右将他押下,符明呵呵一笑:“皇兄,江山美人同入怀,我恭喜你啦!”忽然大吼一声,一头栽倒在地,接着手脚抽搐,脸色乌青,眼鼻都流出黑血来,顷刻就已气绝。
众人惊讶莫明,季德忙上前察看,少时回禀道:“皇上,七窍流血是毒发之象,定亲王定是事先服下了致命的毒药,已暴毙身亡。此乃末将失察,请陛下治罪!”
符陵摆手道:“他自行求死,与你何干?”见符明虽死,仍大睁着双眼,脸上犹带愤愤之色,到底多年的兄弟之情,虽是作法自毙,此刻面对他死不瞑目的惨状,符陵仍不免生出几分悲伤,回头去看楚翔,他却袖手而立,正仰头望向南方的天空,符明猝死他也恍然不觉,似已神游天外,对周遭发生的一切都无动于衷。
符陵正要发作,一侍卫上前禀道:“皇上,这是方才从定亲王身上搜出的贴身之物。”符陵接过一一仔细查验,却见其间夹着两张素色信笺,抽出来看了一遍,冷笑一声,放入自己怀中,旋即对季德下令道:“这里的事情由你善后,找到朕要的东西便立即送到宫里来,不得有误!抓捕的叛军、人犯等皆押到天牢,交刑部审理,搜出的谋反证据一律查封。朕先回宫去了!”
符陵这次却不坐辇车,令人牵了墨云过来,自己先上了马,一把捉住楚翔的后领,单手将他提上马背,横放在鞍前,楚翔自知无法反抗,便随他摆布。符陵双腿一夹,狠狠地在马背上抽了几鞭,那墨云本是神驹,极少被如此鞭挞,长嘶一声,四蹄腾空,如离弦之箭飞奔而去,侍卫等转眼皆被远远地抛在后面。
此时天边霞光变幻,朝阳初升,楚翔伏在马上,听耳边风声呼啸,仿佛又回到了雄关边塞,正纵马驰骋,率军冲杀,虽然死到临头,一时却豪情满怀,更不畏惧。符陵策马狂奔,本来今日局势的一切变化早在他掌握之中,但一想到符明临死前的那句话,心头便窜起一股无名怒火,胸膛似要炸开了一般,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