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之乡-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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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条件反射的转了个身,不一会儿,另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轻轻的说:“你的胳膊压到我的胸口了,麻烦抬一下。”
这次是个女人,一只冰冷的手将我的胳膊抬了起来,轻轻的放在我的肚子上,我心里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可是浑身无力,不能动弹,不一会儿,我又感觉到一双冰冷的小手,将我的腿抬了起来,慢慢移动,搁到了床下,我越来越害怕,积蓄了全身的力气,睁开了眼睛,一个女人的脸正对着我的脸,惨白惨白,近乎透明,满头黑发水草一般覆盖了整张床,她的喉咙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还在汩汩冒着鲜血,她见我睁开了眼睛,对我一笑,说:“你醒来了?”
她正是那个穿紫色披肩的女鬼,我猛地后退,滚落在地上,全身疯狂的抽搐,一双小脚停在我的手边,我战战兢兢侧过脸一看,是那个小孩子,只是他的头,像是没有支撑,无力的垂在胸前,气球般随风缓缓摆动。
我的呼吸已经被恐惧抽空,身上一阵一阵的发冷,抖的更加厉害,小孩子蹲了下来,正对着我,双手把自己的头扶起来,对着我说:“姐姐,你的腿压得我好痛!”
我已经看到他的脸了,眼珠爆出眼眶,白多黑少,血红的舌头露在外面,一晃一晃……
“啊……”我终于大叫出声,喉咙火烫,我连滚带爬的往门口跑过去,无法自控的发出尖叫和呻吟,已经接近疯狂的边缘。
就差一点距离,我就够到门把了,却摸到一把湿湿的头发,是那个女鬼的,她一抽,那把头发从我的手里溜走,留下粘粘的液体,那个小鬼一晃,又出现在我面前,他狠狠的说:“为什么不说对不起!妈妈说了,做错事情要道歉的!”
“是的,要道歉的。”那个女鬼幽幽一笑,俯下身体对我说,“快,道歉啊。”
“……对……”我费力的尝试着发音,却重重的咬住了舌头,对不起三个字迟迟无法说出,嘴里一阵腥味。
“妈妈……她不道歉,还说她做得对!”小鬼不高兴了,尖声哭叫起来。
女鬼一把抱住小鬼,细声安慰:“不哭,宝宝不哭啊……妈妈让她来道歉……”
她看过来的眼神狠毒起来,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站了起来,用力打开门,冲了出去,身后飘来的歌声死死的追着我:“我想念吾爱……我眼看着窗儿转白,只能够慢慢对窗哀……等着你回来……等着你回来……我心痛难挨……”
黑暗中,我只想见到薛未白,躲进他的怀里,可是黑暗中我找不到方向,仿佛起了大雾,空气里弥漫着厚重的水蒸气,到处都是湿湿的。
我已经恐惧到了几点,剧烈的颤抖着,呼吸困难,我张大了嘴,拼命喊出了声:“薛……薛……”那歌声还在飘忽,黑暗中好像伸出无数的手,抚摸我裸露的皮肤,我的脸还有我的腿,我的声音失去了正常的语调,是无法控制的尖利,无法控制的歇斯底里,比鬼叫还要恐怖,我一边大声咳嗽,一边哭喊。
“蓬!”的一声,有门开了,薛未白的声音焦急的响起:“谁?谁在那里?”
“薛……我……”我的眼泪流得更加汹涌,“我……薰……”
我的语言支离破碎,可是他听懂了,他的脚步更加近了:“是小薰么?是你在说话?……不要动,我来找你!”
这个长廊仿佛缩短了,不到一会儿,薛未白天神一样,穿过层层迷雾,停在了我的面前,一见到他镇定温和的脸,我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紧闭双眼孩子一样大哭起来,怎么也无法停止,只是不住的喊:“薛……薛……”
薛未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紧紧的抱着我,抚摸着我的头发和背脊,柔声说:“不哭……我在这里……一切都会好的……”
我睁开了眼睛,川叔川婶和美楠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川婶的灰白眼珠泛着光,她一定知道那间房子闹鬼,她是故意的,美楠一脸冷笑。我无力追究,我只是不停的发抖,抽噎,流眼泪,还有,死死的抱着薛未白。
我不知道哭了多久,眼泪只是开了闸一般倾泻,薛未白把我抱回了他的房间,放在他的大床上,用被子紧紧的裹住。
美楠也进来了,站在床边狠狠的看着我,薛未白理了理我的头发,对美楠说:“你看着她,我去倒一杯水。”
不要!我飞快的抓住他的手,瞪大了眼睛望着他,现在只有他才可以给我安全感,这里那么黑,黑暗里躲着太多的鬼怪,我好怕。
他叹息一声,另一只手掌合了上来,将我的手包住,说:“不怕,小薰不怕,只是一小会儿,好不好?”
美楠上前一步,说:“表姐,我陪着你。”
不要!我还是不停的摇头。
“乖……听话。”薛未白说完就走开了。
美楠飞快的在我胳膊上一掐,低声说:“真不要脸,死骚狐狸!”
我痛得大喊一声:“薛……”
薛未白应了一声,说:“好了好了,我再拿毛巾过来。”
美楠缩回手,眼睛咕噜转着,见薛未白没有过来,举起手又要打我,我赶紧缩进被窝。
却听到她拍了一下巴掌,说:“姐夫,刚才好大一个蚊子。”
薛未白笑:“这么黑你都看到蚊子?难道这个蚊子是夜光的?真是傻丫头。”
美楠嘻嘻的笑。
“不早了,快回去睡吧。”
“好黑,我怕,姐夫你送我吧。”
不要!不要!我在心里大声的喊。薛未白迟疑一下,说:“就在隔壁,很快的,你自己回去吧,我要陪你表姐,她吓坏了。”
“她比我胆子大多了……”
“回去吧。”薛未白似乎耐性不足了,美楠终于走了。
我听到门响,才把头伸出来,看着黑黝黝的影子,他的眼睛好明亮,为什么昨晚我会把他看得那么可怕呢?难道我真的病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冰凉冰凉啊。
薛未白把枕头垫高,说:“喝水吧。”
我接过水,小口小口的抿着。
“好了,告诉我,你刚才怎么了?”他摸了摸我的额头。
我能告诉他什么?刚才的感觉太真实了,我不认为是我自己产生的幻觉,可是如果告诉他,他能相信么?
想到刚才的恐怖景象,我打了个哆嗦,忍不住伸手去探索他的身体。
他赶紧握住我的手,新的眼泪又流了出来,他把杯子拿过去放在柜子上,顺手把我揽进怀里,我贪婪的闻着他的气息,又大哭起来。
“小薰乖……不哭……”
我在他的怀里很快平息,他的气味真的好好闻,很干净很清新。不知什么时候,他也上了床,没有脱衣服,斜靠在床头,我就缩在他的怀里,这个姿势让我想起小时候,爸爸也是这样搂着我,在台灯下给我读故事哄我睡觉,临睡前亲吻我的额头。我没有再抗拒跟别人亲近,在薛未白的怀里反而觉得安全,觉得温暖。
“小薰,我刚才听到你喊我了,是不是?我没有听错,是不是?”
是的,我刚才说话了,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但却是八年来的第一次。我点点头。
“能再叫我一次么?”
我尝试了一下,只能发出气息声,不论多费劲,都做不到了,我沮丧的摇摇头。
他拍拍我,说:“没关系的,我对你有信心,你很快就会恢复的。”
我叹息一声,不能说话也好,我的声音这么难听。
“对了,我一直有一个疑问,你在哪里学会弹琴的?”我知道他在岔开话题。
感谢他的体贴,我在他手心上写字:你可知道柳常夏?
“柳常夏?”他重复着,突然他的声音激动起来,“你的父亲是柳常夏?!他是我市最有名的钢琴家啊!”
我由衷的笑了,他居然知道我爸爸,我怎么能不高兴。
他俯下身子看着我,说:“那么你的妈妈就是许幸子?难怪难怪……”他的气息急促,肌肉绷紧。
我不知道他怎么反应这么强烈,迷惑又好奇。
“你可知道……你可知道……”他拉着我的手,舔了舔嘴唇,说,“我是多么喜欢他们的音乐啊!”
我只是微笑。
“我的家里,有很多他们的作品,真的。”
我在他手心里写着:我会弹所有的。
“真的?”他兴奋起来,抱紧我用力亲了亲额头,“明天你就弹给我听,好不好?”
我不能相信,他就是我以前认识的薛未白,他就是V市的大实业家?他热忱天真的眼神,分明是一个孩子。
我点点头。
我们的心从未这么接近过。
为什么你这么闲?不用处理公事么?
“现在我休婚假,不办公。不过,公司一些事情还是要电话遥控。”
他一边说,一边轻轻的,又节奏的拍着我的背,哄我入睡,我忽然有个念头,他年纪不小了,以前肯定也有过妻子,也有过小孩吧,只是,为什么他从来没有说过?
他拍着拍着,节奏缓了下来,终于停止,他以为我睡着了,我也干脆假装沉睡,一动不动的弯着。
心里有些紧张,他会不会对我怎么样?
没想到他只是握着我的手,平躺着,不再动作,我缓缓的松了一口气。毕竟是跟一个不太熟悉的男人躺在同一张床上,我自始至终都是清醒的,而他似乎也没有睡着,不停的辗转反侧。
我听着他的呼吸,时快时慢,时轻时重,他在想什么?在这样的黑暗里,我的心里竟然冒出一丝甜蜜,我是怎么了?我还要不要放弃?还要不要离开?
我开始犹豫。
天亮了,与另一个人一同迎接黎明,原来是这么幸福。我忽然害怕,我怕我会依赖他,会失去这种快乐和幸福,如果失去,我将如何度过以后的日子?
我赶紧转了个身,在枕头上印干泪水,脸却烫的象火烧,心跳得好凶,真怕被他听到。
他开始下床,以为我在熟睡,蹑手蹑脚的,走到盥洗室,关上了门,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了哗哗水声。
我的所有用品都在隔壁,趁他离开,我偷偷下地,跑到隔壁房间,试探着拧了拧门锁,开了。
美楠一般不会在这个时候起床的,我赶紧流进盥洗室,将水量开到最小,轻手轻脚的洗漱。
我很习惯这种方式,但是并不代表我很享受。
在舅妈家的时候,我每天必须早早起来,用最快的速度和最轻的声音结束洗漱,不然就会招来漫骂和殴打,然后准备早餐,叫他们两母女起床,等她们吃了,我才能吃,刷洗完锅碗之后才能上学,八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我能不习惯么?
身上粘粘的,我很想洗澡,于是又悄悄来到客厅,找到自己的小箱子,取出换洗衣物,忽然想起薛未白说他为我买了一些衣服,我好奇心起,拉开了衣柜,一人高的衣柜里,挂满了各种各样的裙子,都是我喜欢的颜色,我喜欢的式样,他怎么会这么了解我的喜好?
我惊喜的瞪大了眼睛,取了一条白纱长裙,裙子左下摆有一片金黄色的碎花,犹如星光,宁静中凭添几分灿烂,很合我心意。
心情好的不得了,我飞快的小跑进盥洗室,将门反锁,然后放好衣服,开始洗澡。
待我擦干身体,换上新裙,好合身啊,简直体贴到毫厘,我在镜子前周身打量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人在身后窥视,我猛地拉开门,美楠身体前倾,侧着站在门口。
我冷笑,无聊。
没看她一眼,我绕过她,径直往外走。背脊在发烧,有两道妒忌发狂的目光在灼烧着我,可是我却在微笑,步履轻快,如果可以,我一定要哼唱。
放下头发的一瞬间,我看到薛未白,还有他眼里的亮光,我想这一刻,我是美丽的。
薛未白欣赏的看着我,说:“我的眼光从来都不会错的。